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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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下大戶人家納妾,新人去前面見人, 還是嬌藏屋內(nèi),全憑主子老爺?shù)姆愿?。若讓你去敬酒你不? 便是進門頭一日掃了老爺面子, 打罵由人, 反正有你好果子吃。若沒讓你露面,你非要嘚瑟溜達到前院,讓外男相見了,老爺更會覺得被羞辱了,不用等到過夜,當時便將你發(fā)賣了事。 馮元到底讓沒讓她去?此事無法論斷,該如何是好? “是,妾身這就去?!痹捖洌G鶯轉身回到床前,正要拾起枕旁的錦帕,忽地面色一變,大喊道:“肚子......妾身的肚子......啊——” 見她騰地倒在床上,馮佟氏一驚,立起身奔到床前,莫不是方才讓她掀衣裳,涼著肚皮驚了胎?將床上那人細細一瞧,卻有些奇怪,怎么干打雷不下雨?臉紅撲撲得有朝氣,額頭撲著厚粉干巴巴一滴汗也沒流,口口聲聲嚷著疼,閉眼干嚎臉上卻隱隱約約帶著笑意,跟唱曲兒似的。忽地,那人一邊眼睛睜開,吧嗒吧嗒,朝她調皮地眨了眨。 呼!馮佟氏一噎,扯著嘴角皮笑rou不笑道:“難為你這么賣力氣,可真是辛勞了,用不用我給你請個大夫啊?” 綠鶯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多謝太太關心,妾身生在鄉(xiāng)野,身子骨硬實著呢?!?/br> 呸,誰樂意關心你!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上不了臺面,慣會做戲,一身幺蛾子手段!管你真疼假疼,你說不用請大夫的,真有好歹可與我無關!馮佟氏冷笑一聲,扭身出了門。 見那主仆二人走遠,綠鶯才踏實了。一手撫了撫肚皮,一手摸著床上的錦被,真軟乎,裝病也得躺床上,地上多涼啊,凍著孩子咋辦。哎,可算將人氣走了,方才真是懸啊。 身子有恙起不來床,她們還能抬著她去?可裝病可以,卻不能讓馮佟氏當真,否則真請個大夫來,瞧出她腹中子嗣隱疾,豈不生生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故而她方才又是眨眼又是吐舌的,馮佟氏定會以為她是個瘋婆子罷? 未幾,秋云春巧兩個便回來了,一問,果然是被人趕去了前院,說李姨娘在那敬酒呢,喊她們前去伺候著。她們輕而易舉就信了?信不信不重要,想不去都不行! 綠鶯忽然有些發(fā)冷,這偌大的馮府,根根須須,全是馮佟氏的勢力,好似一張大網(wǎng),將她緊緊罩住。她曉得,要想在這暗無天日的宅子里穩(wěn)穩(wěn)活著,甚至將來有機會尋一條出路,能靠的只有馮元。 待前院的酒席散了,馮元才一身酒氣地回到玲瓏院。 懷孕嗜吃嗜睡,綠鶯歪在床上等他等到了夜深。從前伺候他是情意,此時只剩下本分和虛與委蛇。她嘴角掛著得體的淺笑,端著醒酒湯走到床頭,一勺一勺喂給他。馮元嫌啰嗦,推開勺柄,托起碗底,一仰脖飲盡。搶過她手里帕子,試過嘴角,他輕聲道:“夜了,歇罷?!?/br> 伺候他換上寢衣后,綠鶯將床頭的一四方錦盒蓋子掀開,趿拉著寢鞋,走到桌前吹熄了燈。一片黑暗中,錦盒里的夜明珠散發(fā)出淺淺的一層光暈,照亮了她身前的幾步路。她走過去抖落掉寢鞋,爬到床上剛要躺下,里側的馮元忽然出聲道:“你睡到里面來。” 她一怔,又爬到床里,呆呆地躺了下去。她側過頭傻傻地望過去,見馮元先是放下床帳,隨即闔上錦盒蓋子,最后轉過身,避開她凸起的肚皮,將她輕輕攬在懷里。見她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珠,他輕笑一聲,拍了拍她的肩頭,溫聲道:“睡罷,明兒還得給你們太太敬茶呢。放心,爺明兒也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br> 身畔之人已然打起了輕鼾,她卻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許久,讓她睡里頭,是怕她摔著罷?原來他的心也會柔軟,原來他并不只是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翌日早起敬茶時,馮佟氏端坐在上位左首,見馮元綠鶯兩個一前一后邁進正廳,雖知昨晚二人不能一度春宵,但此時見他們男俊女俏,似一對璧人從畫中走出,暗地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人逢喜事精神爽,馮元滿面春風地落了座,催促綠鶯:“莫要磨蹭,敬完茶再去給老夫人請個安?!?/br> 甚么?見侯夫人?馮佟氏綠鶯皆是一怔。綠鶯是生怯,這輩子也沒見過那么位高權重的人物啊,出了紕漏可如何是好,規(guī)矩不對,鬧了笑話可如何是好,若惹侯夫人生了氣,會不會將她拖出去亂杖打死?。狂T佟氏卻是冒酸氣,本來就不合規(guī)矩,一個小妾,還值當領著去見老夫人? 綠鶯硬著頭皮點頭應是,余光瞧見主位之下左右首各自零星坐著幾個人,她也不敢多瞧,只老實地幾步上前,被秋云扶著跪于蒲團上。 端起丫鬟遞過來擺著茶盞的托盤,高舉過頭頂,先遞給馮元。他馬上接過,順手將一塊玉雕放在了托盤上。輪到馮佟氏時,她倒也沒為難,接過茶后抿了抿,啟唇道:“李氏,你如今進了馮府的門,身擔開枝散葉之責,今后定要謹言慎行,溫良體貼,盡心伺候老爺?!?/br> 待綠鶯應是后,她也還了禮,是個圓環(huán)狀的金鐲子。 接下來是朝兩側下首座位上的人敬茶,宋嬤嬤為綠鶯一一提點,她這才曉得,右側坐的是馮府大少爺馮安,左側坐的便是馮元的那兩個妾室通房了。 “這位是王姨娘,這位嘛......”宋嬤嬤說到這里,故意頓了頓,吊足人胃口后,才聲音提了老高:“這位就是咱們府里的劉姑娘,呵呵呵?!?/br> 屋里立著的下人皆是一陣竊笑,綠鶯一怔,半晌才明白過來,通房沒名分,確實該以姑娘稱呼。叫人姑娘本無傷大雅,可這叫法也得看叫多大年紀的,這劉姓通房雖說涂脂抹粉的往艷了打扮,可這年紀確實不小了,怎么的也有四十了罷,怪不得被人這么叫,這劉氏立馬憋得臉通紅,氣得狠扯著帕子呢。 聽著宋嬤嬤的指引,大少爺之后便是王姨娘,王姨娘跟她一樣的身份,卻比她先進門,敬杯茶也算使得,輪到劉氏便不用了。瞅了眼宋嬤嬤,她還是朝劉氏善意地笑了笑,脆聲喚道:“劉jiejie?!?/br> “哼!”劉氏朝她翻了個老大的白眼,差點沒翻天上去。 與馮府的眾人見過禮后,跟在馮元身后往侯府走去。綠鶯褪著腕子上的鐲子,為了孩子著想,她是萬分不想戴馮佟氏的東西,誰知道這上頭擦沒擦不干凈的?一刻也不想耽誤,她一手把著鐲子,一手使勁兒往外抽,啪嗒一聲,鐲子摔在地上,斷成了兩截。 綠鶯怔怔望著地上的金鐲子,主母送出的東西,你可以不用,但可不能毀了,那可是不敬!可是,能不能容她稍后再駭怕,誰能告訴她,金鐲子為何一摔......就斷了? 馮元回過身,將那兩截斷鐲撿起來,只往那斷口瞥了一眼便抬起頭,木著臉道:“鍍金的,里頭灌了鉛?!?/br> 話落,大臂一揮,將那鐲子使勁兒朝假山砸去,隨后那東西瞬時分崩離析掉在地上瞬間成了渣兒。綠鶯見他走得嗖嗖快,方才還體貼她將步子邁得短些,此時那袍子被他走得竄進風吹得鼓鼓,轉眼將她落下幾丈遠。她也不急,優(yōu)哉游哉地小碎步挪著,哼,離我遠點才好呢,可別把火燎到我身上,我可不想受你們夫妻的閑氣。 到了上房門外,馮元抹了把臉,掛著淺笑攜著綠鶯進了屋。 老夫人是曉得這幼子納妾一事的,只是這般鄭重地領人來見她,倒是有些疑惑。 “老夫人,這便是你總掛在嘴邊的那個灶娘了,白菊花茶和荸薺糕便是她做的。老夫人你瞧她,是不是個福氣的?如今已然有了身孕了,你可馬上又要當祖母嘍?!瘪T元把綠鶯往身前一送,指著她朝老夫人說道。 老夫人細細將綠鶯瞅了又瞅,邊點頭邊贊許:“是么?好啊好啊,我瞧瞧啊,嗯,跟個大包子似的,瞧著就喜慶。天庭飽滿,旺夫!臀大胯寬,多子!眼中含溫,嗯,是個良善的??杀饶隳莾煞客峁狭褩椇锰啵峭跏弦荒樋嘞?,那劉氏一身輕浮rou,老大不小了還不知穩(wěn)重呢,還有你那太太,不jian不傻的,她......” 見幼子皺眉,她才緩過神來,哪能在小妾面前給正房沒臉,拍著大腿笑了笑,嘿嘿嘿,老嘍。綠鶯見這侯夫人一臉慈愛溫和,一笑更是跟朵大蓮蓬似的,不似個面甜心苦之人,對她生了些親近之心,素未謀面的外祖母想必也是這個年紀罷。 輕輕摸了摸她的肚皮,老夫人笑得眼睛瞇成縫:“甚么時候懷上的呀?” 綠鶯連忙抿唇回道:“回老夫人話,正月上旬里有的?!?/br> 老夫人算了算,忽地一樂:“那產(chǎn)期是在十月,甚好甚好,你不知啊,我最愛那木芙蓉,它十月開花,咱們十月結果,這孩子是個孝順的,還沒露臉,就曉得要孝順祖母了,呵呵呵?!?/br> 正說著話,大老爺馮開來請安,隨后綠鶯對他又是一番行禮問安。馮開聳拉下眼皮,不動聲色地暗自打量了她幾眼。 老夫人拉著馮元和綠鶯又說了幾句話,才允了他們告退。望著漸行漸遠的一對身影,馮開摸著下巴,歪著嘴角笑得一臉興味。 出了侯府正房,馮元又拉起了臉。走了幾步,在個月亮門處頓了頓,待綠鶯上前他才又邁開腿,兩人只錯開半步靜靜走著。 默默走了半晌,他忽然扭頭朝她道:“改日你去庫房挑個玩意兒,就當補給你了?!?/br> 綠鶯一怔,這不是為難她么,沒他領著,她貿(mào)貿(mào)然去庫房討東西,好大個臉,她算老幾?馮佟氏見了不得扇死她? “不必了,妾身也不缺戴的,老爺莫要再掛懷此事了?!?/br> 馮元一琢磨,確實欠妥當,忖了忖,這樣罷:“那你去古芝齋挑件,記爺賬上。莫要推辭了,這是你該得的,爺這禮要是給不出去,渾身不舒坦?!闭媸?,這鬧的甚么事兒啊,大喜的日子鐲子斷了,又發(fā)現(xiàn)是個鉛的,愈想愈鬧心。也不能為了個微不足道的鐲子,小題大做地去找馮佟氏質問,可不將這事兒解決了,他就覺得心堵。 見綠鶯點頭,他才露出了笑模樣。 作者有話說: 二更完畢。三更防盜,請小仙女們在六點以后訂閱,蟹蟹大家支持y(^_^)y 第52章 馮佟氏說綠鶯月份還小, 想著讓她立立規(guī)矩。馮元立馬開了金口,這立規(guī)矩一事便免了。不用早起去正房伺候,每日辰時將馮元送走,便可以睡個回籠覺。 端午剛過, 這日, 她正覺醒梳妝,王姨娘和劉氏忽地來拜訪。頭幾日端午時她繡了幾個荷包給馮佟氏王姨娘劉氏, 這二人想必是來還禮的。 苦夏屋內(nèi)悶熱, 綠鶯便將院外當作待客的地兒, 讓秋云上好茶點, 自個兒在春巧的幫襯下連忙理好妝容邁出房門。 王氏是個瘦高個, 年紀與劉氏一般, 皆是四十余歲的模樣,容長臉, 臉頰內(nèi)陷, 瞧著頗有些苦情,時常木木的,也不怎么有笑模樣,看起來是個老實木訥的性子。 劉氏張張揚揚的, 總愛在鬢角別朵大花,每日都要換不同顏色的。衣裳專撿不一樣的搭,比方襦裙,上頭若是紫色的短衣, 下頭就得是墨綠的裳裙,下頭若是水藍的裳裙, 上頭就得是淺黃的對衿衫, 杏色的羅裙外罩的是朱紅的羅衣, 總之,非得將自個兒拾掇成一只七彩雉雞般,好引人注目。 綠鶯見這二人性情南轅北轍,可交情似還不錯,那日她去送荷包時,她二人也是待在一處說著話,今兒又相攜一塊來。 時值夏日傍晚,暖風拂面,三人坐在廳前方院里的石桌旁。滿打滿算這才是第三回碰面,再加上王氏寡言,劉氏孤傲,綠鶯也不是個愛迎合的性子,故而彼此間頗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面上是生硬,心卻活得似鹿跑。王氏暗自打量起這寵妾,那日敬茶時瞧著便是個好顏色的,這腰條兒就少見。今兒離近了一瞅,膚若凝脂,臉皮跟豆腐做的似的,腕子嫩呼呼的,讓人見了便想上前掐一把。怪不得當初能將那郎心似鐵的老爺迷得不著家,那時她便打量著,這女子手段不俗,必有大造化。 果不其然,如今懷揣著金元寶風風光光地進了府,老爺是個子嗣不旺的,將來還不知得將這小丫頭怎么寵呢。就說如今,瞅瞅,這院子邊上,坐的都是一盆盆的名花,素冠蘭、萬壽菊、金牡丹、曇花,哪樣不是價值千兩。 劉氏倒沒四處打量,她正直直盯著綠鶯的耳墜子,好家伙,那對紅溜溜的小豆子是南海的珊瑚罷?真想摸摸這傳說中的紅珊瑚啊,是不是也如玉一般溫溫的? 示意身旁提著籃子的丫鬟近前,王氏從那籃子里頭拿出了一個紅通通的扁平物事,手左右一抖,那物事便嘩嘩兩聲,支成了一個大紅燈籠。半透的紅紗,骨架是小香竹撐的,她又從籃子里拈起個白瓷小兔,掛在了燈籠下。那白兔嘴邊啃著一坨草,草根伸出一簇嫩綠流蘇,飄蕩在燈籠下,煞是可人。 王氏將燈籠遞到綠鶯手里,嘴里說著謙虛話:“這燈籠是我糊的,這小兔是劉meimei拿出來的,曉得你手巧,你可莫要嫌棄我們手笨啊?!?/br> 綠鶯伸手拽了拽那流蘇,小兔便滴溜溜轉個不停,幾人皆忍不住笑起來,緩和了尷尬。 又嘮了幾句家常,劉氏照例是你說一句她諷一句,王氏問了她習不習慣、吃的順不順嘴后,便起身告了辭。臨走時,劉氏又是一個大白眼,也沒行禮,扭著胯跟王氏并肩離了這玲瓏院。 春巧去將燈籠掛好,秋云踮著腳,瞅那二人走遠了,才朝綠鶯小聲問道:“姨娘瞧她們?nèi)绾危颗厩仆跻棠锊伙@山不漏水的,不是真老實便是個笑里藏刀的。那劉姑娘雖不招人稀罕,可瞧著似是個直腸子?!?/br> 綠鶯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檐下的燈籠:“面上應是個妥帖的,知道我如今特殊,便沒送吃食,送了一頂無關緊要的燈籠。這里子嘛,人心隔肚皮,我倒也瞧不大出。左右也無妨,反正我也沒有和誰結交之心,她們是真老實還是假憨厚,只要不害到我,都與我無干?!?/br> 走在小徑上的劉氏見離遠了那院子,連忙松開挽著王氏的手,一步三搖地扭起胯來。朝前顛了幾步,須臾便垮了肩,回身沮喪道:“王jiejie,你說那李氏怎么就扭的那么好看,我怎么就跟母大蟲似的。她沒名分時,老爺就不進咱們院門了,如今她進了門,老爺估么都得忘了府里還有咱們這號人。” 王氏靦腆笑了笑:“你瞧她說話一套一套的,屋里案子上還擺著書,想必是個有學問的,老爺想必就是愛她這點罷,男子哪個不想著紅袖添香呢?” 劉氏這下連臉也垮了:“我不識字啊,現(xiàn)學也晚了......” 雖不用每日去正房立規(guī)矩,可也要隔三差五去請個安。綠鶯之前還有些沾沾自喜,仗著雙身子躲過了伺候那二踢腳的憋屈日子,可待她請過幾回安后才明白,喜甚么喜,有甚么好喜的,人家王姨娘和劉氏根本不用立規(guī)矩,敢情這立規(guī)矩一說還看人下菜碟。 去正房時,吃食她一律不碰,茶水一律只抿杯沿兒,大家心照不宣,馮佟氏只冷笑一聲,也不強迫。 哼,人家肚里揣著寶,她動不得!自從這綠鶯進門,馮元的居處就沒挪過地方,外書房里都結上了蜘蛛網(wǎng),常用的也都搬到了玲瓏院。她對這事怨氣滿滿,暗地罵綠鶯是個勾魂的狐貍精,都這時候了還不忘撕纏老爺。見他整日面色紅潤神采奕奕的,她就忍不住咬牙,可算孕滿仨月了,能折騰了是罷? 其實她這可真是冤枉馮元了,這幾個月他還真當了素和尚,溫香軟玉在懷哪能不動心,可剛要有所動作,就能瞧見那擠滿他眼簾的大肚皮。想著兒子在這里頭,就甚么旖旎心思都沒了。奇怪的是,邪火不發(fā)倒也不似從前那般煩躁郁悶,反而興致勃勃地不斷摸著那肚皮,仿佛摸的就是兒子的臉。 說起來這還是他頭一回的經(jīng)歷,長女長子時,別說摸摸馮佟氏的肚皮了,就是她肚皮圓的方的他都不曉得。 懷馮嫻時,他正十六,還是個跟韃子對敵的馬前卒,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懷馮安時,外賊已退,內(nèi)朝卻換了血,這時是否站對隊伍才是最要緊的。侯爺那時還是個六品黃豆官,他說得對,甚么正統(tǒng),甚么篡位,強者得天下??杉幢隳悴挥拗?,也想好了要背靠哪顆大樹,可干乘涼不出力是萬萬不行的。浴血廝殺、尸如鐵塔,這是一條好壞參半的路,勝了便是擁帝有功,加官進爵,敗了就是亂臣賊子,滿門誅殺。 故而,他心中一直有愧,對馮佟氏。零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當年離開汴京時,十里長亭,挺著肚子的她淚眼婆娑笑著送行。一個剛嫁作人婦的豆蔻娘子,立在遠處與他遙遙相望,咬牙隱忍地朝他默聲念著:“夫君,放心!”他再是斗志昂揚的錚錚鐵漢,那時也不免化成了繞指柔,他不禁想著,若回不來了,這可就是遺腹子啊,她將來怎么辦?眼睛紅得要滴血,他嘴唇輕啟,緩緩地一張一闔,將那男子漢的承諾迎風送去:“娘子,等著為夫,為夫定會凱旋!” 哎,望著嬌憨入睡的綠鶯,馮元輕撫著掌下的圓滾肚皮,不禁感嘆,歲月無情,改變了太多的東西,物是人非最讓人無力又無奈。與馮佟氏已然如此,不知他與這綠鶯將來會如何呢?咚!正慨然間,他忽地一窒,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眨了眨,方才綠鶯的肚皮怎么起了個鼓包?咦,此時又沒了。咚!又起了一個,眨眼的功夫,怎么又沒了? “綠鶯,綠鶯快醒醒——”馮元喊了幾嗓子,見喚不醒她,急得臉色煞白,狠狠心上手在她臉上啪啪打了幾下。綠鶯迷迷糊糊睜開眼,以為天亮了要伺候他洗漱,便要下地穿鞋。 馮元見狀連忙攔?。骸霸趺瓷盗?,上哪去?誰能曉得你這么快生,產(chǎn)房也沒備,就在這床上生罷??焯上拢瑺斎救藖??!?/br> “要生了?誰要生了?妾身才五個月啊......” 綠鶯怔怔地望著他,馮元指著她肚皮示意她:“你瞧,爺兒子張羅著要出來,正使勁兒刨墻呢。” 這須臾的功夫,她肚皮上左一個鼓包,右一個鼓包,那輕薄的皮兒都要被戳漏了,馮元心里直突突,暗求這寶貝兒子可要手下留情著些啊,他可不想有了兒子卻沒了這兒子的娘啊。 低頭瞧了眼,綠鶯嘻嘻一笑,朝他解釋道:“老爺不知,這是胎動,孩子漸大了,長手長腳了,就愛伸伸胳膊動動腿兒,都是這樣的?!?/br> 春巧秋云兩個也進了屋,都幫著勸起馮元,他這才悻悻地抹了把頭上豆大的汗粒,頗有些赧然。 今兒驚了魂,他夜里便做起了噩夢,夢見綠鶯生出個人參來,那人參須多腿長,剛一落便就跑沒了影。他就追呀追呀,追了幾十年,成了花白胡子的老頭子,也沒追到那支人參精。 天明醒來后,他覺得有趣,與綠鶯說道:“將來這孩子小名便喚作參兒罷。” “深兒?”綠鶯忖了忖,“不好罷,大少爺喚淵兒,他喚深兒,弟弟哪能壓兄長一頭呢?” 知道她想岔了字,馮元未多做解釋,想了想,也對,庶蓋過嫡,于理不合,再說這參兒也有些不吉利,若這兒子將來應驗了,被拐子拐跑就糟了,便作罷。 作者有話說: 債見,各位老板。明天單更 *^◎^* 請大家早上10點鐘以后訂閱吧,10點之前發(fā)的應該是防盜章 第53章 除了胎動愈來愈頻繁, 綠鶯也沒旁的不適,吃得多睡得香,唯有這玲瓏院沒有小灶房一事,頗有些不便。零 馮佟氏把持府里多年, 灶房上至掌勺、下至打下手的雜仆, 皆看她眼色行事。過了這么久,綠鶯曉得她不敢下毒, 可飯菜十頓里有一頓直齁人, 簡直打死賣鹽的。糖水也是, 偶爾能嘗出苦澀, 應是放了堿。這些人也聰明, 不是每頓都使壞, 冷不丁一頓,讓你揪不出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