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瑤被?壓的五臟六腑難受，她張嘴，鮮血就溢出來?了，“笨蛋……把他，推開！”

    “噢噢噢！”年錦語連推帶踹的，這才?把陳志義從她身上推開，怕他會醒來?，又找來?了布條把他的手腳綁住。

    做完了后才?過來?扶起賀瑤。

    賀瑤被?打了一拳頭?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人也沒什么力氣，見年錦語穿的像個小乞丐，臉又灰撲撲的一看就是出了事。

    “顧將軍呢，你?怎么一個人跑來?丹州了？”

    “賀jiejie你?先別說話，我找人帶你?去看大夫。”年錦語見她臉腫的厲害，又渾身是傷就擔心的不得了。

    “這城里?哪里?還有大夫……”

    “我可以找到的，你?放心?！蹦赍\語朝外喊了聲，一道陰影覆蓋了門口的光，賀瑤望過去，一個滿臉胡茬的人走了進來?。

    她下意?識的警惕，擔心他會對阿語做什么，“你?是何人？！”

    “楚大哥，麻煩你?幫個忙，把賀jiejie帶走。”

    楚闊一言不發(fā)?，上前就直接把賀瑤扶了起來?，在經(jīng)過陳志義身旁時，他頓了頓，“他怎么辦？”

    賀瑤眼底閃過戾氣，“阿語，你?來?扶我一下。”

    年錦語上前替換了攙扶，賀瑤又看向楚闊，“幫個忙，殺了他?！?/br>
    楚闊拿起地上的長/槍，利落的捅入了陳志義的腹中，后者在昏迷中痛醒，瞪大著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們，很快就沒了聲息。

    等?出了門賀瑤才?松開捂著年錦語眼睛的手，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多說什么，“阿語，拿我令牌，去秦府，找人處理陳志義?！?/br>
    讓他死的這么便宜，他的尸首可大有用處。

    說罷，賀瑤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重重的垂了下去，也沒有力氣靠在年錦語身上。

    年錦語險些被?她帶摔倒，楚闊一把將賀瑤拉到自己身后，把她背了起來?，“她傷的太重，能撐這么久已?經(jīng)是奇跡了?！?/br>
    “那快去找通伯！”年錦語念叨著賀jiejie吩咐過的事，還要去秦家，還要去給賀jiejie找點藥，但如今的丹州城里?可不好找東西。

    賀瑤從昏昏沉沉中醒來?，已?是深夜里?，她的雙腿都已?經(jīng)被?包扎好，身上的傷也都處理過了，不遠處點了個不大的照明火堆，年錦語就靠在她身側(cè)，那模樣像是累了好一通。

    很快她就察覺到了什么，驀地睜開眼，見她醒了，忙朝外喊，“通伯，賀jiejie醒了?！?/br>
    賀瑤這才?注意?到外面有不少?人，一個年邁的老人家走進來?，生的慈眉善目的，身上披著個似被?子的披風，到她身側(cè)把了下脈。

    “醒了就好，不過人還虛著?！?/br>
    “賀jiejie，我給你?煮了湯，這就去給你?端來??！蹦赍\語高興的走出去，賀瑤打量著這個通伯，又看向屋外的人，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阿語這是……混入丐幫了？

    怎么外面那些人都像是乞丐流浪漢，而且對阿語的態(tài)度，笑盈盈的。

    堂堂年家千金，忠勇侯府的少?夫人，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老人家，你?們是如何相識的？”賀瑤看向通伯，看他這樣子也不像是丹州的大夫，但診脈的手法卻?是正?兒?八經(jīng)的，難道是從別的地方來?的流民？

    “你?說小丫頭?啊，她可是救了我們?nèi)宓拇蟾Ｐ牵　?/br>
    說著賀瑤就看到年錦語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了進來?，臉上笑靨如春，眼神單純又清澈。

    再看那通伯看年錦語略帶些尊崇的眼神。

    賀瑤一時間覺得自己腦子不太夠用：“……”

    第八十五章

    就在十?來天前, 陳志義攻打丹州戰(zhàn)況最為焦灼的時刻，丹州城外幾十?里地的山道上，百來人的流民隊伍正在往丹州前行。

    他們原本是丹州以西同州人氏, 多年來安居在谷中村落，自給自足，雖日子清貧卻很平靜, 直到同州這邊二皇子的勢力造反，這?些人被迫離開家鄉(xiāng)往東遷徙。

    因為族中多老人孩子，他們都的十?分緩慢，本就沒有多少家底的他們, 這?一路省吃儉用，快到丹州時, 已是憔悴不堪。

    禍不單行, 因為丹州戰(zhàn)事連連，波及到了?四周, 許多人干起了打家劫舍的活計，將主意打到了他們這些老弱病殘上。

    年錦語和張娘子他們與這?些人遇上時，他們正被團團圍住。

    “眼看?著他們抓了?我們族中的女子和孩子, 想要拉去賣, 福星就出來幫我們了?, 她一張口，那賊人的頭領就死了??！?/br>
    “……”賀瑤深吸了?一口氣, “她說了?什么？”

    “她說壞事做盡者會有報應的?！蓖ú壑袔е砸粯?的信服, “說完那山上就滾下來了?石頭, 把?那賊人砸死了??！?/br>
    賀瑤沉默了?一會兒, 阿語自小是常被人夸有福氣，乖巧可人嘴巴甜, 可那多是恭維之詞，怎么可能真的能夠一語成?讖呢。

    “老伯，這?應該是湊巧的……”

    “怎么會是湊巧，早不落下來，晚不落下來，偏偏她說的時候落下來了?，那賊人頭頭一死，那些人就亂套了?，她還帶了?個身手了?得人，一下就趕跑了?他們。”

    賀瑤見?他堅持，也就沒有再說什么，視線落到年錦語身上，后者還在呼呼的吹著湯，對通伯說的話作總結(jié)，“我也說了?是意?外，但通伯他們不信?！?/br>
    賀瑤沒作聲，看?著屋外幾個玩鬧的孩子。

    是不是真的福星對他們而言其實不是重點，而是阿語出現(xiàn)在他們最為絕望的時候，給他們帶來了?希望。

    這?些人背井離鄉(xiāng)，已經(jīng)很艱苦了?，心懷了?信仰或許能讓他們好受些，她又?何?必去拆穿。

    “阿語?！辟R瑤再度收回視線，“秦家那邊的書信可送過?去了?？”

    “賀jiejie放心，楚大?哥早就送過?去了??！蹦赍\語又?給她拿來了?一個烤薯，呼呼的在手中吹著，掰開來湊到她嘴邊，“剛好的，快嘗嘗?！?/br>
    賀瑤望著她，春日宴的時候才見?過?面，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怎么就變成?了?這?樣?，她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從小到大?恐怕都沒有自己?絞過?布巾，這?會兒竟能直接席地而坐，雙手弄的臟兮兮的都不介意?。

    唯一不變的就是她的那雙眼睛，何?時何?地，不論發(fā)生什么，都清澈如一。

    賀瑤抬起手，年錦語以為她要來拿烤薯，剛想開口，就遭到了?賀瑤輕輕的一記敲腦袋。

    “你怎么會來丹州的？”

    年錦語揉了?揉頭，“皇陵祭祀那日，宮中出事，城中許多女眷被請入宮，祖母擔心皇上會用我來要挾相公，便想將我送出城……中途官兵來查，我上了?別人的運貨馬車，就到了?落鄉(xiāng)，遇到了?張娘子他們……我見?一直有人想抓我，就想著來丹州找賀jiejie你?！?/br>
    賀瑤聽著她說的輕描淡寫，卻能想到其中的幾番兇險，獨自上運貨馬車，萬一中途被人拐了?呢？在落鄉(xiāng)，以她的身份，定?是引起過?別人覬覦的。來丹州路上，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任誰看?了?不想著拐了?賣個好價錢？

    她竟然還能安然到這?兒，讓那個什么楚闊幫她辦事，還收獲了?這?么一大?批“信眾”。

    賀瑤看?了?她許久，“你還真是，有福運?！?/br>
    年錦語笑了?，“祖母一直都說阿語是有福氣的人?！?/br>
    賀瑤看?著她傻乎乎的模樣?，失笑了?下，牽扯到了?胸腔，又?一陣疼。

    她抬手掐了?下她的臉頰，“笨蛋，那也是你先幫助了?別人?！狈駝t落鄉(xiāng)那邊又?怎么會有人幫她。

    年錦語朝她挨近，靠在了?她身側(cè)，抱住了?她的胳膊，低聲喃喃，“賀jiejie，找到你真好，我進城時得知你們敗了?，就好擔心，我找了?你好幾天了?。”

    她在賀瑤跟前就是小小只的，此時軟乎乎的挨著，像極了?有所歸屬一般，賀瑤的心里頓時發(fā)酸。

    是了?，她都險些忘了?阿語是個多膽小的人，又?怕黑，這?一路她是怎么撐過?來的。

    小的時候一只蟲子都能嚇到她，但她就是那樣?的性子，站在那兒也不跑，眼淚汪汪的揪著衣裳。

    等找到他們后才會撲倒懷里嗚嗚的哭。

    轉(zhuǎn)念一想，她又?氣的很，“我就知道顧明淵護不住你！”

    年錦語驀地起身，“賀jiejie，相公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我當然知道他會來找你，可現(xiàn)在，你一個人在這?兒就是不爭的事實，他身邊事端多，娶了?你就應該好好護著你?！辟R瑤話一多，這?就又?不舒服了?。

    年錦語哄她，“賀jiejie你少說幾句?！?/br>
    這?時豆兒走進來，手里還捧著個碗，里面放著的是薯塊煮水，如此環(huán)境下哪里有甜湯喝，不過?是張娘子她們這?些婦人用來哄孩子的。

    “漂亮姨，這?給你喝?！倍箖喊?碗遞給年錦語后，就蹲坐在了?她們身旁，他盯了?賀瑤一會兒，“疼么？”

    “不疼?！?/br>
    “騙人?！?/br>
    “大?丈夫這?點傷算什么?！?/br>
    豆兒拍了?拍胸脯，“我是大?丈夫，你不是，你可以喊疼的。”

    賀瑤哭笑不得，“那你還是個孩子呢，哪里是大?丈夫?！?/br>
    “我以后會是的?！倍箖赫f著望向年錦語，“我以后要找姨姨這?樣?好看?的媳婦?！?/br>
    “嗬?！辟R瑤被他們這?么一說，心情倒是平復了?不少，開始為年錦語打算起來，“如今天熱，這?么多人住在這?里不妥，過?幾日我為你們再安排到別處去?！?/br>
    “是太熱了?，一直不下雨。”豆兒人小鬼大?的點點頭。

    賀瑤沒忍住揉了?揉他的頭，“丹州的天就是這?樣?，入了?夏少雨，今年尤其厲害。”加上如今起了?戰(zhàn)事，兵荒馬亂的，這?天應景似的，也跟著連日的大?太陽。

    “過?幾天就會下雨的。”年錦語望著屋外的星空夜色，忽然道。

    豆兒點點頭，“姨姨說會下雨就會下雨?！?/br>
    賀瑤自然沒把?年錦語的話當一回事，丹州的天她太了?解了?，三?伏天莫說是下雨了?，陰天都不會有幾日，通常都是連日的酷暑后，三?伏天過?去天氣轉(zhuǎn)涼些，才會潤澤下大?地。

    不想第二天下午，前一秒還艷陽高照的天，下一刻就電閃雷鳴，狂風驟雨。

    灰蒙蒙的天色下，賀瑤看?著屋外的傾盆大?雨，感?受著飄進來的小雨絲拂面，有些失神。

    真下雨了???？

    走廊里滿是孩子們的歡呼聲，這?里本就環(huán)境不好，熱的難受，這?一場雨簡直下到了?人心坎里。

    豆兒童言童語，將年錦語昨夜說的話告訴了?大?人，年錦語“福星”的形象更高大?了?。

    這?下次連賀瑤都有些不確信。

    雨一直下到了?深夜，回廊下的水溝里水聲潺潺，賀瑤撐起身子，一步一步的朝門?口走去。

    她扶住門?框看?著屋外，院子里的一切更清晰了?，濕漉漉的地面上擺了?許多流民隨行帶來的東西，桌子椅子都有，還有好些箱子。

    這?個在破城之前的戲樓園子其實挺大?的，但破城后人去樓空還遭了?洗劫，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如今被他們暫住，百來人倒也能安頓。

    大?部分都是打地鋪的，阿語的這?間屋子還算好的，拆開的床鋪在地上鋪了?好幾張，蓋著簡單的被鋪，也擠了?四五個人。

    賀瑤轉(zhuǎn)過?身看?床鋪，阿語睡的正熟，就在里側(cè)，是張娘子和兩個孩子。

    賀瑤又?遙望出去，平日里，丹州的西側(cè)是能看?到光亮的，那是丹州夜間最熱鬧的地方?，燈紅酒綠。可如今，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好端端的一個城被攪合成?這?樣?，賀瑤心中自然有氣，她更知曉，父親和哥哥們的決定?，如今的皇上可不是賀家想要擁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