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測到她的情緒是因他而起之后，他清澈淺綠的眸子變得深邃，嘴角的笑容又多了幾分：

    “蘇，你在生我的氣？”

    這是一個用了疑問語氣的肯定句。

    蘇冉看著眼前這個始終文質(zhì)彬彬似乎永遠(yuǎn)都維持著自己的節(jié)奏冷靜算計的男人，感到心中冒起的邪火和疼痛的傷口在輪番吞噬著她最后的理智。

    她輕輕撫上自己的左腰上的紗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請你出去?！?/br>
    莫里亞蒂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仿佛故意和她作對一樣，不僅沒有離開，反而還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身側(cè)的右手。

    蘇冉用力甩了兩下沒有甩開，反而牽到了自己的傷口，只能狠狠皺著眉任由他握著，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頭上的神經(jīng)在狠狠地跳動著，她真的害怕再看他一眼，下一秒自己就會徹底失控，對他發(fā)起脾氣來。

    ……她不能再在這個情感的漩渦上繼續(xù)滑落下去了。

    莫里亞蒂狀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清雋的眉眼中卻滿含笑意。

    對，就該是這樣。

    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分喜怒，都應(yīng)該由他而起；無論哭，還是笑，他應(yīng)該是唯一的理由。

    他執(zhí)起她的手，注視著她臉上的表情，將她的手指貼到自己的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

    蘇冉因為他的動作顫抖起來，她咬著牙忍耐，卻沒想到他反而變本加厲地啄起她的每一根手指，那一個個密不透風(fēng)輕柔又充滿挑逗的輕吻幾欲讓她窒息。

    她刷地扭過頭，氣得滿臉通紅，眼眶中像含了一汪水一樣明亮：“夠了莫里亞蒂，不要再玩這個游戲了！你不會愛我、不會愛上任何人——”胸中激烈的情緒讓她的喉嚨哽塞了一下，因為這個停頓，她終于控制住了自己上揚的聲調(diào)，語氣放軟，艱難地擠出了后半句話，“……我們做普通的朋友難道不好嗎？”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莫里亞蒂的語調(diào)平靜，心口卻因為她的表情興奮得一點點熱起來，“而且你怎么能如此篤定我一定不會愛上你呢？”他用另一只手溫柔地摩挲起她的臉頰，看著她的眼中有一絲淡淡的癡迷，“或許只是我們表達(dá)愛的方式截然不同罷了?！?/br>
    聽到這里蘇冉再也忍不住冷笑起來：“你的愛就像是那天晚上故意把槍塞到我的手里那樣？”

    莫里亞蒂的手在她的臉側(cè)停住。

    蘇冉的睫毛顫了顫，低下去的嗓音中有著深深的疲憊：“那天的事情，真的不是你的手筆嗎？”

    莫里亞蒂轉(zhuǎn)成墨綠色的瞳孔中透出一種平和的蒼冷，他托起她的臉，靜靜地問：“你自始至終都不信任我，既然在心中已經(jīng)蓋棺定論，為什么還要開口向我求證呢。”

    是啊，在邁克羅夫特點出這個疑點之后，她明明猜出了答案，為什么還是對著他問出了這個愚蠢的問題呢？

    或許她希望莫里亞蒂可以斬釘截鐵地反駁她——

    不。

    她真正希望的是，哪怕只有一瞬間，她可以去相信他的話。

    因為在心底最深處，她其實想要去信任他。

    終于認(rèn)清自己內(nèi)心想法的蘇冉細(xì)細(xì)體會著傷口的疼痛，感到眼眶漸漸熱起來。

    居然渴望去信任一個不能信任的人……這太蠢了。

    她可真是太蠢了。

    即使現(xiàn)在知道這丑陋的真相，如果讓時光倒流回那一個夜晚，還是會選擇跳下車舉起槍的自己，一定蠢到無可救藥了吧？

    歸根結(jié)底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從頭到尾他只是把槍放到了她的手里，甚至還叮囑她不要下車。

    在這場心理博弈中，她輸?shù)脧貜氐椎住?/br>
    “那一槍真的和我沒有關(guān)系，我說過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蹦飦喌儆|上她的眼角，感到指尖有些許濕意，驀然放柔的聲音中帶著隱不可察的蠱惑，“蘇，不要再勉強自己了，為什么不試試向我敞開心扉呢？信任我、留在我的身邊。”

    他眼底的光幾乎將她溺斃。

    “——讓我愛你?！?/br>
    魔鬼往往說一些真話，用真實的細(xì)枝末節(jié)，把我們送進(jìn)了不能自拔的深淵。

    蘇冉看著莫里亞蒂的眼睛，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他們一起去看的《麥克白》劇中的這句臺詞。

    她閉了閉眼。

    “詹姆斯，在這個世界上，唯有真心才能交換另一顆真心?！?/br>
    莫里亞蒂微微揚起眉頭，似乎對蘇冉口中的話產(chǎn)生了極大的困惑。

    平等的交換在他看來，不過是弱者間的相互妥協(xié)罷了。

    在他的世界里，他想要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唾手可得，偶爾需要費些心思的東西，他只需要用盡手段掠奪占有就好。

    莫里亞蒂飛快地斂去眼中冷酷無情的冰冷算計，露出一個溫柔輕淺的笑容，語氣中的認(rèn)真清晰可辨：“如果這是你想要的，蘇，我愿意把我的真心掏出來給你看。”

    接下來在倫敦的日子因為蘇冉逐漸好轉(zhuǎn)的傷勢，而宛如上了發(fā)條一般稍縱即逝。

    莫里亞蒂在之后的幾天內(nèi)很快就將計算完整的模型交給了她。在相隔了足足有一百多年的時光中再次看到自己熟悉的模型，蘇冉只覺得一陣感慨和激動，心中對莫里亞蒂的感情愈發(fā)復(fù)雜起來。

    自從聽過他那番“掏心”的言論之后，她一直暗暗提心吊膽，生怕他搞出什么大動作，但莫里亞蒂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對她的態(tài)度與之前并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