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雪緩緩直起身來，他握住裴書錦的手，抬眼間收拾好了情緒，但仍有些凄惶道：“多謝前輩相救，你救了書錦，也救了我……能再見到他，我很知足?！?/br>
    天師眉頭微動，也感到一絲酸楚：“……到底我也沒有什么辦法真的救活他，只能讓他不死罷了。我曾探查出他體內(nèi)似有蠱毒，便飛書找來了蘇景行，也恰好蘇景行知道你們那些前塵往事……”

    “蘇景行猜疑，當(dāng)年裴景然煉制長生蠱的那株通靈草就在裴書錦體內(nèi)，故而裴書錦體內(nèi)的蠱蟲漸漸被通靈草殺死，可是殘留在他體內(nèi)的通靈草已被激發(fā)了毒性，這才導(dǎo)致他昏聵不醒?！?/br>
    “據(jù)傳，長生蠱對通靈草極為敏感，中蠱之人應(yīng)該也能感受到通靈草的存在……”天師抬眼問道：“你有沒有在裴書錦身上聞到過一些奇香？”

    江懷雪這些年來想過了種種可能，此時(shí)并不太過意外，點(diǎn)頭道：“有，我一直覺得書錦身上有種很獨(dú)特的清香……”

    “那便是了，果真如蘇景行所料。這樣的話，便沒有太好的辦法……”

    江懷雪看出了天師的猶豫，決然道：“前輩，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愿意一試！”

    “你知道的，通靈草和長生蠱頗有相生相克的意味，我也想了多年，要消解通靈草，確實(shí)沒有更好的辦法，只有一個……”

    天師看著江懷雪，也不再賣關(guān)子，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霸俜N長生蠱?！?/br>
    “什么？”

    “當(dāng)初裴景然的那對長生蠱，是體外煉制而成的，以成蟲植入體內(nèi)便可堪用。如今想要消解裴書錦體內(nèi)的通靈草，只能種下一對幼蟲，裴書錦體內(nèi)那只便會以通靈草為食……可是你的話，幼蟲只能以你的血rou為食，其痛苦程度想必你也體驗(yàn)過，幾乎是蠱毒發(fā)作時(shí)的那種痛楚?！?/br>
    “理論上這雖是個辦法，但畢竟幾十年間也沒見有人嘗試過，總之最壞的結(jié)局……就是你白白送了性命，裴書錦也沒能救醒?！?/br>
    “哪怕九死一生，江懷雪甘之如飴?！苯瓚蜒┨谷坏溃骸爸皇鞘芮拜叴蠖?，此生怕是無以為報(bào)?！?/br>
    “什么報(bào)不報(bào)的，我也不是生死人rou白骨什么都救得了的。救下書錦，是我們之間的機(jī)緣，更是他的造化。三清真氣非性情至純思無邪之人不可承受，甚至能反噬神志。如今裴書錦他竟能承受得住，許是和通靈草啟心明神之效有關(guān)，也得益于他至純心性……”

    江懷雪幫裴書錦仔細(xì)理了理頭發(fā)，緩緩支撐著身子起來，懇切道：“那就全仰仗天師辛苦籌謀了，若不能兩全，勞請?zhí)鞄煴M力保全書錦，江懷雪來世再報(bào)。”

    一向性情桀驁的天師竟難得的沉靜了片刻，起身安慰似的拍了拍江懷雪的肩膀。


    第150章 （大結(jié)局）

    六月初，盛夏之時(shí)，天師一路奔波，終于自南疆帶回了長生蠱幼蟲。

    彼時(shí)江懷雪身體剛剛見好，便請求天師為他們種下雙生蠱，當(dāng)看到手臂經(jīng)絡(luò)處跳動著一個不起眼的黑點(diǎn)，他認(rèn)命地笑了。

    從厭惡憎恨，到求之不得……

    他終于明白了蘇景行說的，蠱無不同，差異只在人心。

    在逍遙谷的日子與世隔絕，天師偶爾還會下山游歷，江懷雪卻一直守在山上，

    閑來掃灑收拾，種樹澆花，規(guī)整苗圃，修理屋檐，做些手工，把他從前從未做過的事都學(xué)會了。

    “我可是聽說江家富可敵國，你爺爺老子辛苦掙下的家業(yè)，你就這么給敗了，豁著命地找這么多年，你是圖什么呢……”天師坐在搖椅里逗著一只漂亮的紅尾鳥，一邊奚落江懷雪。

    天師不閉關(guān)的時(shí)候就會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江懷雪也習(xí)慣了他的語氣態(tài)度，專心削著竹子道：“都問我為什么……其實(shí)我也想問，書錦，他又是為了什么……”

    天師穩(wěn)住搖椅，嗤笑道：“那更是個傻子！要是他能聽懂，我更想問問他，為什么年紀(jì)輕輕偏往一條路上走到黑，為什么命都不要了……”

    “前輩，你別拿我們尋開心了?！苯瓚蜒┛嘈α艘宦暎瑩u頭嘆道：“您明明什么都清楚。”

    “啐。”天師還是不屑道：“就跟我那兩個不肖徒弟一樣！……鬼迷心竅了！”

    江懷雪頓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活兒，有些失神道：“前輩，能有如今機(jī)緣，我甘之如飴，并不覺得苦。我最害怕的是，如果我蹉跎多年，仍舊未能找到您門下，那又該是怎樣光景……我午夜夢回，都覺得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怪我明明已經(jīng)從蘇景行那里知道了原委，那幾年卻不曾主動找過你？”天師聞言略微起身，沒再逗弄鳥兒，思忖道：“江懷雪，其實(shí)我真沒想過你會是這樣的人，三十年前我和江家人打過交道，他們都是頂聰明的人，沒有你這樣傻的?！?/br>
    “不瞞你說，救下書錦，我也有一點(diǎn)私心。我有兩個天資奇高的徒弟，尤其是云深，千年難得一遇，但始終困于世俗糾葛，不能至臻化境超然物外……天資高絕，終也反受其害?！碧鞄煚钏齐S意地?fù)哿藫垡聰[，半真半假的笑道：“若是能救醒裴書錦，逍遙谷也算是后繼有人?！?/br>
    “雖然我想救他，但那需要舍得是你的命，不僅考驗(yàn)人性，或許也違了裴書錦的初心。所以……即使蘇景行也告訴了我事情原委，但那三年多來，我也只能打聽些你的事，然后靜觀其變，不能主動干涉你的抉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