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覺得你這樣不值得?！绷捍D了下，欲言又止道：“你知不知道……”

    梁川話還沒說完，外頭一陣動靜，門就讓人推開了，江懷雪不請自來，長身玉立站在門外，伸手道：“書錦，過來?！?/br>
    裴書錦起身走了過去，梁川在后頭揶揄道：“三哥真是見色忘義，還怕我撬你墻角嗎？”

    江懷雪拉過裴書錦的手，就那么握著，對著梁川的方向笑道：“我倒是要借你個膽兒……今天的事做得不錯，等逐星回來，好好酬謝你?！?/br>
    “三哥哪里的話。”梁川笑道：“這不是跟我見外嗎？再過幾個月淮河東道開工，還怕我不來你眼前討嫌嗎？咱們來日方長?！?/br>
    清風茶樓清了場，樓里四處靜悄悄的，慕云洲也早就不見了，江懷雪和梁川閑聊了幾句，那關(guān)系似近還遠，讓人捉摸不透。

    送別江懷雪走時，梁川倚著門似是閑聊道：“三哥慢走啊，對了，那玉面閻羅……我說江逐星，前幾日來揚州時剛好在官道上遇見他，也是奇了怪，這年都過完了，做什么要急匆匆回家……是又有什么爛攤子要讓他收拾了？”

    江懷雪腳步一頓，搖頭道：“不知道是又怎么了，年前就開始催，來了五六封信，后來又罵逐星不孝不悌，話說的難聽，他也只能回去看看了。”

    “哦……”梁川若有所思，沉思了片刻，又很快恢復如常，笑道：“那三哥手邊要是沒得力的人記得同我說，弟弟會在揚州呆一陣子，甘效犬馬之勞……”

    “就你慣會抖機靈?！苯瓚蜒u頭輕笑，并不在意，拉了裴書錦轉(zhuǎn)身道：“走了，不必送了?！?/br>
    江懷雪一走，清風茶樓的幾個門依次關(guān)上，打手仆從圍了一屋子，梁川臉上沒了笑意，眉眼低垂若有所思，轉(zhuǎn)身信步走到戲臺前，掀起衣擺坐下，拍手道：“梨園春的人呢？上來，接著唱。”

    第55章

    從清風茶樓出來，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午時出門，此刻已是暮色沉沉，江懷雪挑了不遠處一個酒樓吃飯，照例是專程留給他的雅閣，布局華美，燈火通明，因著上元節(jié)，到處還掛滿了花燈，各色珍饈美食送上來，江懷雪卻也根本不愛吃，只是興趣缺缺的嘗了幾口，裴書錦對吃的沒有什么過分要求，看著那些鮑參翅肚只覺得浪費，加之他懷著心事，也沒有吃下多少。

    從酒樓出來，回身過了太平橋便是繁華的上元燈市，此刻已是人潮涌動，游人如織，頭頂懸掛了成片的暖黃燈籠，除了各式花燈布景，街面上到處是小攤小販，叫賣吃食糕點、胭脂水粉、頭面首飾、文房四寶，還有猜燈謎、做花燈、看雜?！贌o禁忌，熱鬧非凡，盡管夜色已深，此時明晃燈光恰如黃昏，聲聲歡笑好似沸水，上元之夜，男男女女便在這熱烈而朦朧的夜晚中相約相許。

    此情此景，哪怕是不喜熱鬧的裴書錦心中也頗有感觸，只覺得被游人的笑鬧聲感染了似的，心中那層陰霾薄霧暫歇，站在路口呆呆望了好一陣兒。

    江懷雪卻是見不到這番情景，他的眼睛剛恢復了一些，但也只能感受到一片模糊光影，置身市井反而吵得他耳朵疼。

    永明永興跟在他們身后，刻意拉開一段距離，裴書錦也感到江懷雪駐足不前，這才想起他無法感同身受，便拉住他道：“你是不是覺得吵？這里人太多了，不然我們回去吧。”

    江懷雪沉默了片刻，雖然他自己感受不到什么花市燈如晝的氣氛，但也沒有掃興，回頭向永興永明招手，吩咐道：“這里人太多了，去河道雇艘畫舫，沿河觀景吧。”

    乘船觀景又別有一番滋味，永興永明一個船頭一個船尾，江懷雪裴書錦二人靠坐在船倉里，船剛起錨，沿著岸邊緩緩走著，窗外萬家燈火十里輝煌，遠處是綴滿燈火的臨水閣樓，近處是一路沿河售賣的酒食和隨波逐流的蓮花燈。

    裴書錦自從來了揚州就沒閑著，從未有過如此愜意閑暇的時光，既能享受船內(nèi)的安然幽靜，也能欣賞窗外的繁華市井，不由得竟喟然嘆了口氣。

    “怎么了？”江懷雪與他并肩而坐，慵懶地半躺著，聞聲握著他的手問道。

    裴書錦眼神從窗外收回，看著近在咫尺的江懷雪，嘆道：“這近兩月的時間整日奔波在災民中，耳聞目睹都是流離失所的饑荒慘象，而不過幾天，眼前就換了揚州的繁華勝景，一瞬之間覺得有些不真實?！?/br>
    “你這段日子，是太累了?！苯瓚蜒┍芏徽劵幢敝?，反而問道：“晚上怎么只吃那么一點，不餓嗎？”

    “還好?！迸釙\猶豫道：“我對吃食沒什么講究，以后不要浪費了。”

    江懷雪沉默了一會兒，抬手彈了裴書錦腦門一下，不由得嘆氣。

    船隨水而東，裴書錦聞到窗外飄來的香氣，好奇道：“好香，是什么？”

    江懷雪對揚州的街市也算是諳熟于心，思忖道：“該是到了萬歲橋吧，算是這一帶有名的小食街。”

    裴書錦一路趴在窗框看著外面售賣的各色吃食，油鍋滋滋沸騰，炸rou丸和炸春卷竄起香味，熱氣騰騰的包子、荷葉雞、八寶飯、餛飩……

    “這是什么？好香，干崩rou絲嗎？我想要一份……”

    裴書錦被這煙火氣十足的景象所感染，不由得想到母親還在世時經(jīng)常會帶自己趕集，在小攤小販那里買些吃食，他心中微動，身子探向窗外，幾個沿河擺攤的老板馬上招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