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兩個人聊了很久,聊到白月升到中天,船夫不知去向,夜宵擺上來。話卻不密,汩汩江水填補了那些詞語的空白,比詞語更豐富。 分隔三年,兩人的際遇都多有變化,且不說夏歸楚如今身價如日中天,單看曹南宗從持明教的月君、暮云集團的曹總,淪落成供alpha取樂的網(wǎng)黃博主,也足夠讓人乍舌。這也是夏歸楚接下這個工作的原因之一,他倒要扒開曹南宗的腦子,看看里面進了多少水,自降身價做這種事。 可曹南宗卻只字不提自己的近況,只是聊聊天氣,談?wù)勶嬍?,問問夏歸楚的工作是否比從前還忙,忙也不能忘了吃飯睡覺等等。 聽得夏歸楚心里那股莫名的煩躁又翻涌上來時,曹南宗卻沉默下來,他一沉默,近在眼前的人也似遠在天邊。 更讓人受不了。 夏歸楚存心刺他:“你對這些日?,嵥楦静桓信d趣,有什么好問的?!?/br> “……是嗎?”曹南宗撥開被江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輕笑道,“我也是會變的。” 居然拿他之前說過的話將他一軍,斤斤計較這點,是曹南宗掩藏的本色,和圣潔無垢的月君無關(guān),只和他自己有關(guān)。 夏歸楚也不是吃素的,他霍然站起,毫不客氣地戳破:“你總是這樣,不愿講的話題,就千方百計繞彎子。我不稀罕知道你發(fā)什么癲做這種博主,只是出于合作的安全性考慮問一下,我可不想牽扯進什么麻煩事里。” 曹南宗點頭表示理解,卻依然沒有解釋什么,他沒有看夏歸楚,看的是天上那彎月牙,真可惜不是滿月。 “我現(xiàn)在身上也背著幾十號人的生計,話可以亂說,活不能亂接,”夏歸楚振振有詞地說著他的歪理,從月亮那里奪回曹南宗的注意力,“所以你這單啊,得加錢?!?/br> 撲哧一聲,曹南宗真心實意地笑了:“咱倆的關(guān)系,不應(yīng)該打折嗎?” 夏歸楚跟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睛:“咱倆什么關(guān)系?沒有關(guān)系?。 ?/br> 為了證明自己坦坦蕩蕩,絕無半點舊情復(fù)燃的企圖,夏歸楚一把攬住前夫的肩膀,和他哥倆好地似的咬耳朵:“咱們當(dāng)初也算好聚好散吧,現(xiàn)在呢,也犯不著和那些怨侶一樣,老死不相往來,那多沒意思,婚姻不在買賣在,就當(dāng)朋友處唄,不挺好嗎?” 是挺好,至少比遠隔千山萬水,或者假裝陌生擦肩而過都要好,曹南宗心想,他應(yīng)當(dāng)知足的。 一晚上雜亂的思緒,此刻忽然一空。 細想一下,夏歸楚會這么說,并不出奇,他一直都這么貪玩的。戀愛是兩個人的游戲,婚姻是兩個家庭的游戲,離婚了再遇淪落前夫,又何嘗不是一場新的游戲? 哪怕他只是一絲覺得好玩,曹南宗也想陪他玩下去。 “你說得很對,但……”曹南宗聲音漸弱。 “但?”夏歸楚聽不清,湊得越發(fā)近。 清涼的發(fā)絲sao過頸邊,碰到的那片肌膚不期然地起火,夏歸楚悚然一驚,那觸感太熟悉,身體本能無法抗拒火勢蔓延,只能慌忙退回去,不料曹南宗的手搭上他的腰際,不讓他逃。 “但我找你拍照,本就目的不純,”曹南宗手指不松不緊地扣住夏歸楚的腰,笑眼框住他,“攝影師那么多,你猜我為什么偏偏找你?” 那雙笑眼里流淌著不滅的柔光,看人時,常讓人誤解曹南宗多么深情,三年不見,它的欺騙性還是那么強。 夏歸楚推開曹南宗,拍拍衣擺起身,嘴角掛上混不吝的笑:“當(dāng)然是因為我拍得最好啦?!?/br> 曹南宗一時錯愕,夏歸楚已大步走到船尾,踩得船搖搖晃晃,他抄起船槳,利落地劃了起來,自作主張開啟回程。 沒過一會兒夏歸楚薄衣汗?jié)?,衣料緊貼在后腰上,伴隨每次腰部發(fā)力,顯露肌rou的輪廓,散發(fā)著蓬勃的力量。 淡云遮月,曹南宗眼里的光漸漸黯淡,夏歸楚那寬肩窄腰賣力劃船的模樣,和從前二人在戈蘭泛舟時的身影幾乎別無二致,只是個子更高,肌rou更厚了。 那時劃船的夏歸楚是興致盎然,如今卻是為了盡快從他身邊逃離。 船回到碼頭岸邊,曹南宗仍未知道,夏歸楚說的加錢是怎么個加法,他追問提價的本人,數(shù)學(xué)不好的夏歸楚也是一臉糊涂,只說回頭和財務(wù)再議,反正一定會狠狠敲一筆。 “嫌貴,你也可以選擇不和我合作,”夏歸楚聳聳肩,在國外待了幾年,西式的瀟灑和東方的含蓄他融會貫通,“只是找生人合作,當(dāng)心泄露你的秘密?!?/br> “我的什么秘密?”曹南宗又戴回半塊白面具,只看得見眼睛和唇角彎彎,一副笑模樣。 是夏歸楚討厭的,那種看破一切,體諒眾生,卻誰也不在他眼里的笑模樣。 可夏歸楚也看過這個人臉上動怒、動情,比現(xiàn)在可有趣多了。 踩上青苔濕滑的石階,夏歸楚回頭朝曹南宗惡劣地一笑:“都談到這了,就別和我裝了吧?!?/br> 他的視線往下移動到男人臍下三寸,雖然曹南宗什么都不愿說,但夏歸楚早就有一個猜測:“曹南宗,你做這破博主,其實是為了治你硬不起來的老毛病吧。” 曹南宗并不回應(yīng),只盯著腳下的臺階,剛剛靠岸的時候,他聽夏歸楚的勸,穿上了鞋,可大約是不習(xí)慣穿鞋,此時鞋底突地打滑,整個人猛地往一邊歪倒,直往石墻上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