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憬和梵幽未必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但丹闕看出?來了。

    了沉正在?相當(dāng)平靜地蛻變著。

    她接受了這些?魔族遺留的怨念、悲哀與?憤怒，認(rèn)同了“魔族”這一身?份所代表的的一切，包括魔族的偏執(zhí)、殘忍、無情、嗜血嗜殺，也包括他們是被人世所拋棄的“被放逐者”。

    解開封印的咒語念罷, 她不停歇地繼續(xù)運(yùn)轉(zhuǎn)馭魔心?法, 一邊安撫魔氣、引導(dǎo)它們順著周天循環(huán)入丹田，一邊利用魔氣飛速治療起?傷痛。

    她那雙貓兒般的綠色眼睛, 已然染上血色。

    沐浴在?佛光之中，梵幽漸漸感覺不到痛了，終于忍不住變回人形，大聲質(zhì)問了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是厭世之人?！绷顺馏w貼地將她扶起?，讓她得以靠在?自己身?上，垂眸與?她對視，如實(shí)相告，“知曉命數(shù)，卻又無力改變；竭力改變，卻招來謾罵，命數(shù)也依然走向既定結(jié)局……如此反復(fù)千百次，其對我折磨之深，說是令我‘道心?俱碎’也不為過?！?/br>
    “我想不明白?，上天賜我這雙‘觀命眸’究竟有何用處，更想不明白?，這種無法改變的世界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br>
    “但我若早早地死去，或者干脆毀滅這個無趣的世界，便永遠(yuǎn)也得不到答案?！?/br>
    她深知自己的心?性?不宜久留于世間，于是在?唯一能夠開導(dǎo)她、約束她的恩師故去后，便獨(dú)自歸隱青嵐山下的深苔居。

    不聞不問不知世事?，便不會厭世，更不會墮魔滅世。

    “……我可從沒聽?你說過這些?！”梵幽盯著她的眼睛，氣惱道，“你既然要?隱瞞，一瞞到底便是了，為何又偏偏要?在?這種時候說出?來？！”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心?遠(yuǎn)沒有你想的那樣干凈?！绷顺链穑耙舱虼?，我會非常順利地化魔，你不必為我擔(dān)心??！?/br>
    梵幽快被她氣笑了，用力抓住她的胳膊。

    “這兩年里?，我不知道我說過多少次，有什?么心?事?咱們敞開了談，能解決就想法子?解決，不能解決，我就陪你一起?難過?！彼谅暤溃澳闶俏业纻H，我卻對你的另一面毫不知情！我們在?人界四?處游玩的這兩年，你總說你很開心?，原來你是帶著恨意在?旅行嗎？”

    “我沒有！”了沉下意識否認(rèn)。

    “既然沒有，那你為什?么……”梵幽死死盯著那雙不復(fù)碧綠的眼眸，聲音也顫抖起?來，“你為什?么還會因?yàn)檫@種理由墮魔啊？！”

    “梵幽你先冷靜一下！”丹闕見勢不妙，立刻上前拉住梵幽，“大師會愿意說出?這些?心?事?，應(yīng)當(dāng)是她已經(jīng)從中走出?來了?！?/br>
    “魔氣源于心?魔與?魔障，有人墮魔是由于無法擺脫魔障，大師卻是看清并接受了自己的另一面，且將之具象化作力量。從今往后，她也會用這份負(fù)面的力量去守護(hù)心?中所想?！?/br>
    了沉這人，在?丹闕看來就跟前世的帝君軒憬半斤八兩。

    明明滿心?都惦記著心?上人的安危，想要?竭盡全力去保護(hù)對方，可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卻無意之中將人傷得徹底。

    她實(shí)在?不愿再看到梵幽和了沉因?yàn)檫@種誤會而產(chǎn)生隔閡，這才忍不住出?言為了沉解釋一二。

    梵幽再憤怒，老?友的話還是聽?得進(jìn)的，聞言，抓著了沉胳膊的手稍微松了力道，語氣卻還是半信半疑：“真是丹闕說的這樣嗎？”

    了沉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究竟是哪句話惹惱了她，但一聽?這話，她便知道梵幽已經(jīng)九成九相信了，連忙抓住機(jī)會點(diǎn)頭：“我想多了解魔氣，方便守護(hù)你！”

    她素來習(xí)慣直言，直球這么一打，反倒讓梵幽內(nèi)疚起?來。

    因憤怒和難過而炸毛的狐尾巴，主動搭上了沉的膝蓋，安撫似的左右擺了擺。

    了沉也第一時間撫上狐尾，順著毛捋起?來。

    但誰也沒有再說話，像是在?用沉默去道歉。

    丹闕和軒憬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要?不是梵幽好哄，加上了沉確實(shí)沒有別的心?思，只?是單純告知和剖析自己的心?路歷程，這事?還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有了沉的佛光相助，只?用了一日，梵幽就將斥魔石容器內(nèi)的魔氣吸收了個干凈。

    “總感覺我的體型大得不像狐貍了?！苯Y(jié)束魔氣吸納后，梵幽特意化出?妖身?，歪著頭略有些?苦惱。

    她如今的體型，就跟一頭成年母獅子?差不多，甚至可以輕輕松松把人馱在?背上，眉心?由靈力自行構(gòu)成的火紋變得更為鮮紅，耳朵尖上幾乎看不出?來的幾撮赤色狐毛，一眼看過去也不會再忽視。

    “魔氣的確能夠促進(jìn)妖身?的成長?！迸愕りI一起?看了一夜典籍的軒憬解釋道，“人族總將妖、魔劃為一類，也正是因此。”

    丹闕點(diǎn)頭。

    她自己的妖身?也在?化魔之后大了一圈，并且額上還生出?了犄角，依照傳承記憶，這是更高修為的丹虺族才會出?現(xiàn)?的特征。

    “這是好事??！绷顺琳f話時，手已經(jīng)搭在?了狐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大家都這么說，梵幽心?中那點(diǎn)不愉快也散了。

    她低頭蹭了蹭了沉，正要?問接下來能不能繼續(xù)吸收魔氣，一直帶在?身?上的龜甲片卻突然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