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咒我！”丹闕笑罵, “留心你自己！藥膏記得睡前用！”

    回?去的路上, 她忍不住去想究竟是哪一環(huán)出了錯。

    方才梵幽給她分析時, 用了個讓她頗為在意的詞——伺候。

    這是人族常用的詞，通常指的是下人照顧主人起居，被主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旁觀者清，梵幽這個旁觀者想必已經(jīng)看出了什么, 但她也知有些情況唯有她們?自己才理得清楚，外?人不好妄議, 便只能以這種方式旁敲側(cè)擊提醒。

    說實(shí)話, 丹闕也明白自己和?軒憬的關(guān)系不對?勁很久了。

    準(zhǔn)確來說, 是不對?等，而且從上輩子就開?始了。

    上輩子忍讓的是她，被軒憬一舉一動掌控和?影響情緒的，也是她。

    那?時的軒憬簡直把先帝的壞毛病體現(xiàn)完了, 尤其是在繼承無情劍意之后, 她們?漸行漸遠(yuǎn)、同床異夢，軒憬做決定時一意孤行，只看結(jié)果，完全?不顧及她的想法, 也壓根沒有這方面的意識。

    她們?表面上是已婚的妻妻, 實(shí)則不過是君臣。

    而這輩子，她們?的地位反了反。

    并且在軒憬強(qiáng)烈的悔改執(zhí)著?下, 她這個做名義師尊的，實(shí)際上已經(jīng)被軒憬捧到?了“主人”的位置，也確確實(shí)實(shí)享受著?主人的待遇。

    于是不管她吩咐什么，軒憬都會去做。

    哪怕這么做或許會要?了性命，只要?她能因?此開?心滿足，軒憬一定會想辦法做到?。

    丹闕驀然想起被軒憬封印于體內(nèi)的化蛇魔氣。

    當(dāng)時，加固封印、化解魔氣的辦法是有的，只不過需要?大量人力財(cái)力，也需要?時間。

    是她不愿等，是她非要?馬上介入，所以軒憬才選擇了最為危險(xiǎn)，卻也最為快捷的一條路——以身?作容器，封印魔氣。

    ……只為讓她開?心。

    她又想起軒憬不久前才說過，自己此生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讓她幸福自由地在人界活下去。

    不管軒憬上一世?欠她多少，這輩子軒憬所做一切，都是全?心全?意向著?她，且尊重她的意愿和?不切實(shí)際的夢想。

    心中這般想著?，丹闕加快了腳步。

    夜已深，各處宮殿、房舍皆熄了燈，四下一片靜寂。

    丹闕卻在這時感知到?了熱源。

    她覺察到?一個人正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自己，根據(jù)她暗中記下的熱源特征，此人應(yīng)當(dāng)是現(xiàn)任大祭司楚玨之。

    為何要?尾隨？是為了刺殺她？為了嫁禍？還是單純想看看她平日里的去處？

    縱然心中思緒百轉(zhuǎn)，丹闕仍耐著?性子往棲凰宮方向去。

    楚玨之不動，她也不動。

    眼見著?棲凰宮就在不遠(yuǎn)處，丹闕走入一處暗巷，忽然聽見楚玨之的聲音從身?后響起：“帝師留步?！?/br>
    她應(yīng)聲停下腳步，袖中卻已經(jīng)滑出一丸可捏碎的血毒，藏在掌心，方便必要?時脫身?。

    “都這個時辰了，不知大祭司有何指教？”她轉(zhuǎn)過身?，不緊不慢地問。

    “在下觀星象，知曉今晚在此地必能遇上帝師，特來拜見，順便詢問一二?！背k之從藏身?處走出，朝她拱了拱手。

    “那?要?看閣下想問什么，我再決定是否作答?！钡りI淡淡道。

    “在下只想知道，君上流落在外?的那?段時間，究竟遭遇了什么？”楚玨之對?上她的目光，露出痛惜之色，“在下也算與她相處過，知道她并非冷血無情之人，反而太?容易被觸動情感，過于心軟，以至于誤事??！?/br>
    “可如今的君上簡直像變了個人！彈劾君上大肆殺戮的奏折她一概不看，雖然那?些人每個都該死，可這么一片一片殺下去，太?快太?急了！只怕會動搖國家根基！”

    “怎么，莫非是君上所作所為超出了你的預(yù)期，所以你特意來找我做說客么？”丹闕瞇起眼，“至于她遭遇了什么，未能保護(hù)好她的你們?，又有什么資格過問？”

    見楚玨之臉色微變，她緩緩道：“如果你還敬她是君上，不妨相信她。大祭司自己也是醫(yī)修，想必明白腐rou必須盡早挖出，重病要?下猛藥?！?/br>
    “更何況，我與她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師徒，現(xiàn)下也不過是暫居她殿內(nèi)的門客。她想做什么，并不是我三言兩語能改變的，我的言行還未到?掌控她所作所為的程度?！?/br>
    話雖如此，她心里想的卻是軒憬的誓言。

    “是么？”楚玨之垂眸，“可您的手上戴著?無情劍意凝成的鐲子，您的體內(nèi)現(xiàn)下也混有君上的靈力。您與君上……當(dāng)真只是萍水相逢師徒么？”

    “閣下這雙眼睛倒是有點(diǎn)東西。”丹闕上輩子就見識過她的能力，此時亦無所畏懼，“我自然都可以解釋，但想必閣下已經(jīng)有自己篤信的猜測，無論我澄清與否，只怕都得認(rèn)下吧？”

    “如果閣下有什么目的，不妨趁早說了，我若回?去太?晚，君上那?里也不好交代?！?/br>
    她知道楚玨之在跟自己兜彎子，勸誡帝君從來都不是這人愛干的事?，以此作為開?端，不過是一步步引出現(xiàn)在的話題。

    “帝師是爽快人?！背k之稱贊一句，道，“您或許有所不知，靈鳶城自有無情劍意傳承以來，就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帝君必須納嬪妃，最起碼也得娶一位作皇后，如此一來，方能讓朝野皆知帝君心有牽掛，而非無情無義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