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雖已經(jīng)捋清當下情況，她站在山林間，仍不免陷入茫然。

    山霧漸散，鳥啼清悅，一聲聲似在催促。

    軒憬又想起了沉那句話。

    ——“您明知最佳的破局之法?！?/br>
    她的確知道。

    那是她現(xiàn)在便能擁有的，唯一能夠真正保護丹闕的辦法，同時也是斬除心魔的不二之選。

    上一世，便是這個選擇讓她傷透了丹闕的心，故而今生無論了沉如何?與?她強調(diào)，她都堅決不愿再走老路。

    即便如今茫然無措，她依舊毫不猶豫地?將?這個想法的苗頭掐滅，邊朝自己的住處走，邊回憶關于挽瀾郡的舊事。

    這一年的挽瀾郡，確實?發(fā)生了一樁大事。

    觀潮節(jié)當日，被挽瀾宗封印于碧綺江底的一條化蛇掙脫鎖鏈，破水而出，借著巨大的浪濤卷向?堤岸，吞噬所經(jīng)之處的一切生靈，觀潮者死?傷無數(shù)。

    所幸當時挽瀾郡聚集了眾仙門?的精英，最終化蛇被重新封印，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但真相和觀潮者的死?訊也被挽瀾宗竭力壓下。

    上輩子的這次觀潮節(jié)，她還在峨影山中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直到兩年后登基，翻查人界各城池的過往卷宗，才注意到挽瀾郡昔年上報的災情。

    這一看，驚得她連夜派使?臣趕往挽瀾郡，確認化蛇的封印，待繼承無情劍意后，甚至親自去碧綺江底把化蛇殺了。

    ——此?獸并非凡妖，而是魔君座下一員大將?，戰(zhàn)敗于三百多年前的人界災年中。

    第27章 旅途

    丹闕在梵幽的樹屋里過了一夜。

    梵幽留她的理由很簡單：“你半夜跑出來找我, 定?然是?那孩子又惹你生氣了。何況她對你存著那種心思，出來就別回去了，你得晾著她知不知道？”

    聽得丹闕哭笑不得，老友雖不明真相, 但身在局外, 看得?卻比她還?明白。

    于?是?她留了下來, 在竹榻上和梵幽將就著擠一擠。

    了沉沒找地方睡, 只是?要了個蒲團打坐冥思。

    睡夢之中，丹闕隱約還?能聽見女聲低吟，誦著安神寧心的佛經(jīng)。

    雖然心中有事，但這一夜她睡得?相當安穩(wěn), 次日一大早就醒了，見身旁的狐貍團子還?在呼呼大睡, 了沉也仍在打坐, 便悄悄下床出門, 返回洞府。

    望見洞府中空無一人時，丹闕不知怎的松了口氣。

    她昨天有意追溯心魔源頭?，并不是?為了留下軒憬，而是?打算給自己一個答案。

    她不過是?只普普通通的妖, 并非圣賢, 上輩子發(fā)?生那么多?事，其實她到底還?是?不甘心的，反復強調(diào)“翻篇”，既是?為了警告軒憬, 也為了說服自己從那段過往中脫身而出。

    毫不夸張地說, 她在努力?找尋、證實軒憬不愛自己的線索。

    只不過，這個答案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軒憬算是?間接因?她而死, 如今也因?她入魔。

    多?可笑，前世?的她們竟是?自始至終互相深愛著彼此，然而最后卻互相錯過了。

    正因?此，她不知自己該如何繼續(xù)面對同樣重生而來的軒憬，這才在大晚上擱下她離去。

    但或許是?命運使?然，軒憬先她一步做出了選擇。

    她平靜地收拾完床鋪，熏上檀香，不留下半點軒憬的痕跡。

    隨后拉開平日里存放靈藥的木柜，見自己調(diào)配好的血毒一瓶沒少，她在木柜前站了一陣，伸手?將它們?nèi)渴杖虢孀涌臻g。

    沒什么可擔心的，堂堂人族帝君，不可能真拿心魔沒辦法?。

    -

    軒憬走后第三日，丹闕和梵幽也備好行李下山了。

    順便捎帶一個拿黑布蒙了雙眼的了沉。

    “貧僧只要睜開眼睛，就會看到眾生命數(shù)?！睂Υ?，了沉是?這么解釋的，“不如眼不見為凈?！?/br>
    “我也沒見你在山里蒙眼睛啊？”梵幽困惑。

    “山中生靈心性純粹，命數(shù)亦簡單?！绷顺恋?，“山下眾生，無論人、妖，皆身纏諸多?因?果，看多?了眼睛要花?！?/br>
    “那你下山之后怎么走路？”梵幽皺眉，“總不至于?要我攙扶著？”

    “貧僧自有辨路之法??！绷顺链?。

    她從離山就開始蒙眼走路，果然健步如飛，完全不受影響。

    只不過像她這樣打扮的人，在人界也算罕見，等到了思夜城中，不少行人經(jīng)過她們時，會忍不住回頭?望幾眼。

    “我真好奇你眼里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樣。”回首的人多?了，梵幽忍不住嘀咕。

    不光她，就連丹闕也好奇。

    像桃婆婆那樣知天命的大妖，也只能通過卜卦窺探命數(shù)，還?得?用冥靈仙子的龜甲才行。

    而了沉不過是?個人族，卻單憑rou眼就能看清每個人的命數(shù)。

    要不是?桃婆婆和冥靈仙子還?沒回來，她定?會和梵幽帶了沉過去見見二老。

    了沉卻只道了聲“阿彌陀佛”，語氣嚴肅，似乎并不能輕易回答這個問題。

    見狀，梵幽也就不追問了，瞧見不遠處有眼熟的鋪子正叫賣炒貨，忙上去買了三包，將一包塞給了沉，笑問：“雞頭?米，吃嗎？”

    不等了沉開口，她又補充道：“這可不是?雞頭?做的，芡實總知道吧？”

    “……知道?！绷顺两忾_荷葉小包，捏起炒芡實往口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