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曉得丹闕最需要什么，滿心期待地等著回答。

    然而丹闕瞇起了眼睛：“皇女閣下若想效仿越王臥薪嘗膽、不忘苦難，還請去別處。劇毒無眼，有損您的貴體?！?/br>
    軒憬這回終于聽出來她是在故意刺自己，一心想趕自己走。

    但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留下，便嚴(yán)肅道：“我是認(rèn)真的，可以發(fā)言靈誓！您不必?fù)?dān)心我會……”

    話還沒說完，她忽覺一股寒意逼近丹田——是丹闕注入她體內(nèi)的水靈力結(jié)成了冰。

    “如果言靈誓當(dāng)真有用，世上哪里還會有負(fù)心人？！”

    丹闕的語氣竟比之前更冷，未等軒憬反應(yīng)過來，就被氣浪直接掀飛出去！

    她從石床上一路飛到洞口，正要下意識調(diào)整姿勢落地，沒想到卻突然撞在一片毛茸茸的“墻”上。

    “嘖，得虧我過來瞧了眼，不然當(dāng)真要出人命了！”

    將軒憬叼上背，梵幽對著洞口詫異問：“這是怎么啦，發(fā)這么大的火？要不要我?guī)湍惆讶瞬孀?？?/br>
    她也只是隨口一問，用不著丹闕回答，便馱著軒憬跑遠(yuǎn)，省得這孩子再礙老友眼睛。

    趴在狐背上，軒憬恍惚茫然之際，不知怎的想起一件往事。

    上輩子，她也對丹闕發(fā)過言靈誓。

    那時她剛與丹闕大婚，滾在紅帳之中，情意正濃，便忍不住結(jié)印起誓：

    ——“徒兒發(fā)誓，這輩子定會護(hù)好師尊，護(hù)好峨影山和靈鳶城！”

    ——“如有違背，定叫徒兒受萬劍穿心之痛，眾叛親離，孤身至死！”

    一瞬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空蕩蕩的洞xue。

    她披著丹闕最喜歡的紅衣，坐在她們共眠過的石床上，用劍意一寸一寸攪碎了自己的丹田、經(jīng)脈和臟腑。

    最后將模糊的血rou化作靈力，散入山中靈脈，讓自己的一切變成令峨影山重新煥發(fā)生機(jī)的養(yǎng)料。

    丹闕化為靈雨護(hù)城，無跡可尋，她也要以同樣的方式隨她而去。

    徹骨的冷意與痛楚在體內(nèi)交織，軒憬驀地噴出一口血，從狐背上墜下，昏死過去。

    第17章 心魔

    接連做了幾個深呼吸，丹闕才將洶涌的憤怒壓下，心中生出愧疚。

    她不該對一無所知的孩子發(fā)那么大的火。

    但愧疚歸愧疚，她并未起身追回軒憬，仍端坐在原處，捧著靈箋做記錄，試圖盡快恢復(fù)一個醫(yī)修該有的冷靜和沉穩(wěn)。

    就讓那孩子認(rèn)為她是喜怒無常的狠毒妖精吧，如此一來，她就不會再招惹她了。

    誰知記錄還沒寫多少，洞口便傳來梵幽急切的喊聲：“丹闕！你快看看她??！”

    才被丟出去的軒憬又躺在了洞內(nèi)石床上，丹闕心情復(fù)雜地看了眼老友。

    這種似曾相識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再發(fā)生了？

    “我就背著她跑了一段路，她不知怎么就吐血了，叫也叫不醒，渾身都是冰冷的！”梵幽已經(jīng)變回人形，站在石床邊皺眉道，“你不是說休息三天就沒事嗎？”

    “理應(yīng)沒事了。”丹闕搭上軒憬的脈，隨口應(yīng)了句，心中卻驚詫不已。

    哪怕她沒解完余毒，軒憬也不該是這種癥狀。

    這般想著，她好奇地將靈力注入軒憬體內(nèi)，沿著經(jīng)脈一路查看過去。

    怎料這一看，叫她大吃一驚。

    軒憬的先天劍意，竟與她盛怒時留下的冰糾纏在一起，凝結(jié)成一柄柄細(xì)小的冰劍。

    若是放著不管，這些冰劍很快就會刺穿軒憬的丹田，要了她的命！

    丹闕從未見過“叛主”的劍意，今兒個屬實是大開眼界。

    她立刻從驚異之中回過神，趕緊引著靈力去觸碰冰劍，試圖收回自己那部分水靈力。

    結(jié)果她的靈力一沾上冰劍，就被吞噬殆盡，很快成為冰劍的一部分。

    “……你借我些火靈力。”丹闕蹙眉。

    “她怎么回事？”梵幽邊在指尖凝聚靈力，邊問。

    聽丹闕將軒憬的情況講述一遍，她想了想，道：“該不會是起心魔了吧？我聽聞一些劍修走火入魔時，煉化的劍意就會不分?jǐn)澄??！?/br>
    “好端端的，她怎會突然起心魔？”丹闕眉頭皺得更緊。

    這是不應(yīng)該的。

    上輩子軒憬當(dāng)了十年帝君，見識過無數(shù)腌臜事，更經(jīng)歷過難以描述的絕望，她也不曾見她起過心魔。

    “誰知道呢！總不可能是被你摔出來的心魔吧？”梵幽小聲抱怨，散去剛凝聚的火靈力，“如果是起了心魔，那就不能隨便給她渡靈力了。”

    “若是心魔作祟，得去請教桃婆婆和冥靈仙子。”丹闕喃喃。

    “可是桃婆婆和冥靈仙子前幾日就去順靈脈了！”梵幽提醒她，“哪怕找到她們，她們也沒法抽空幫忙??！”

    丹闕沉默，良久才道：“我去找佛修。”

    不論哪一世，佛修的心法都應(yīng)該能有效針對心魔。

    “找什么？”梵幽疑心自己聽錯了，“思夜城連個佛寺都沒有，你要上哪兒找佛修去？”

    思夜城確實沒有佛寺，但丹闕記得城郊一座人跡罕至的矮山腳下，有位帶發(fā)修行的女佛修居住。

    上輩子軒憬十里紅妝來迎娶她時，她甚至還與那位女佛修有一面之緣。

    分明是喜慶的大婚之日，那佛修卻穿一襲暗沉沉的墨綠海青，捻著佛珠，合掌嘆道：“利劍過剛易折，即便鍛作繞指柔，也終要見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