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丹闕不自覺地回想起那位白衣帝君。

    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劍意無法抵御魔君的箭矢時，帝君軒憬毫不猶豫地要用血rou之軀擋下它們。

    ——如果當(dāng)時她不在場，恐怕那日以身殉城的，就是帝君了。

    “那咱們是接著逛，還是回山？”梵幽征求她的意見。

    丹闕想了想，“家具和衣裳都還沒買?！?/br>
    她著實(shí)沒必要為了躲避軒憬而回山。

    她們交談時，腳步未停，身后的少女也就跟了一路。

    丹闕本以為軒憬會知難而退，轉(zhuǎn)去實(shí)現(xiàn)她下山的真正目的，怎料對方始終在堅(jiān)持跟隨。

    她與梵幽停下來買東西，軒憬就在后方不遠(yuǎn)處的店鋪挑選，她們走，軒憬也跟著走。

    “她總不能是為了跟蹤我們才下山吧？”走完大半條街，梵幽終于忍不住問。

    丹闕自認(rèn)為對軒憬最了解，此時也覺得莫名其妙，不禁露出疑惑的目光。

    梵幽性子急，見前方行人漸少，她干脆快步折回去，一把將試圖藏在墻后的軒憬揪了出來，不耐煩問：“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這一根筋的孩子，還沒完了？！

    軒憬早已放下帷帽輕紗，手中還捧著裝南郡伽羅的包裹，被她帶到丹闕面前，才低聲道：“我從未遇到過這種事，不知該如何是好?！?/br>
    不等梵幽再開口，她又道：“我并沒有打算用錢財(cái)去堆修行，只是、只是除卻‘報恩’，我不知還能用什么借口給jiejie送禮，也不知jiejie要如何才肯收。”

    “我不會收你的禮物?！钡りI皺眉道，“我也說過，無需報恩。你若不想再惹我生氣，還請尊重我的話。”

    她算是明白了，太婉轉(zhuǎn)只會剪不斷理還亂，唯獨(dú)毫不客氣地坦白，才有可能杜絕一切可能性。

    “雖然不知道你對桃婆婆說了些什么，但買香料用的錢，是桃婆婆給你的吧？”梵幽雙手環(huán)抱身前，在一旁涼颼颼地補(bǔ)刀，“非要送禮的話，借花獻(xiàn)佛可不夠誠心?。　?/br>
    丹闕訝然看向老友。

    這一層她其實(shí)也想到了，只不過下意識還在給少女留顏面，怎料竟就這么被毫不留情地指了出來。

    看來在“心狠嘴毒”這方面，她還得好好跟老友學(xué)學(xué)。

    “若是真知錯了，就把香料退掉，然后乖乖回山里養(yǎng)傷去?！辫笥牟[起眼睛，漂亮的金色眸中泛起怒意，“不諳世事的幼崽，可沒資格下山！”

    丹闕頓時對老友肅然起敬。

    挨批評的少女微微低頭，攥緊包裹，輕聲應(yīng)了句“好”。

    見她轉(zhuǎn)身離開，丹闕本想繼續(xù)逛街，卻被梵幽拉住，附耳道：“跟上，免得她理解岔了，偷偷去哪個鋪?zhàn)永锂?dāng)幫工，賺錢給你買禮物！”

    丹闕沒繃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軒憬比誰都清楚，絕對不能把時間浪費(fèi)在無意義的事上。

    就連前世婚后陪她尋樂時，都只是走形式，再也沒有付諸真心。

    當(dāng)幫工這種費(fèi)時費(fèi)力、回報還廉價的瑣事，根本就和軒憬搭不上邊。

    雖這么想，她還是和老友一起光明正大跟了上去。

    夜已深，有些鋪?zhàn)娱_始打烊關(guān)門。

    盯著軒憬走進(jìn)如醉樓，丹闕覺得差不多得了，正要拉梵幽走，忽聽門口傳來一聲驚叫，抬眼看去時，只見一抹小小的白影倒在了地上。

    她一愣，雙耳嗡地一聲響，碎片般的記憶紛紛閃現(xiàn)腦中。

    ——皆是前世軒憬傷重歸來，卻還要逞強(qiáng)的情景。

    她隱約聽見路人的聲音：

    “這人怎么忽然暈倒了？！”

    “要不要報官？”

    “別管閑事，走走走！”

    “讓她倒在門口不好吧？”

    “快來人抬一下！擋著做生意了！”

    “怎么了這是？”梵幽才脫口而出，卻見身旁的好友快步奔向如醉樓。

    丹闕只是恍惚了一下，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竟已來到軒憬身邊蹲下，甚至還伸出了手，看起來準(zhǔn)備查看情況。

    這讓她哭笑不得。

    原來她對軒憬的關(guān)心，不知何時已經(jīng)成了下意識的習(xí)慣。

    前世擋箭時如此，現(xiàn)在也如此。

    眾目睽睽之下，她輕嘆一聲，小心抱起突然昏厥的少女。

    軒憬的身體guntang，八成是傷勢惡化，發(fā)起燒了。

    但她昏倒在店門口，到底是故意做給她們看，以博同情，還是對身體狀況遲鈍不自知？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丹闕轉(zhuǎn)頭問：“附近哪里有客棧？”

    只一個對視，梵幽就明白她想做什么。

    “前面那條街就有?！彼?，“我來帶路?！?/br>
    遠(yuǎn)去時，丹闕還聽到有人稱贊自己為“現(xiàn)世活菩薩”。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

    可不就是菩薩么，重活一世，她竟然還放不下害自己心死的罪魁禍?zhǔn)住?/br>
    -

    即便丹闕今世不想與軒憬再有什么交集，人還是要救的。

    找到能夠?qū)篂?zāi)年和魔君的第二人之前，軒憬這個未來帝君不能出事。

    除此之外……

    她也很在意軒憬下山前到底跟桃婆婆說了些什么，竟能讓這位最年長、威望最高的妖精親自給她準(zhǔn)備合身的裝束，以及多到足夠買下名貴香料的錢。

    前世這時的軒憬可謂是一窮二白，隨身錢袋早在逃難時不知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