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大太子已經(jīng)瘸了一條腿,他拍了拍胥見心的肩膀,“善惡有報,因果相嘗,你用大人贈與你的龍鱗來救他的妻兒,儼然,再合適不過。” 胥見心聞言,凄凄一笑,對道存說,“師傅,這么多年來,您就從來沒覺得自己做錯么,全門師兄弟們的性命,甚至天下蒼生,難道都不如一個永遠都越不過去的天門么?!?/br> 道存冷笑,“你懂什么,大道無情?!?/br> 胥見心只覺多說無益,“抬頭看看那道天門吧,化蛇臨死前已經(jīng)看清了真相,那只是壓在眾生靈頭上的一座只會吸取人間靈氣的大山而已,天道不仁,哪還有什么飛升,師傅你醒醒吧!” 道存抬頭,望著那條與天門纏斗的赤金龍鯉。 “即便是先天靈物,潛心修行千萬年,尚且難以逾越,你又何德何能!” 道存聽胥見心這話,仿佛是被戳中的肺管子。 他這方法,尚且是從逍遙道人飛升前的心得匯總中探索得出的,可是逍遙道人是否真的飛升了,又有誰說的清楚呢。 做書的人,或許早已被化成飛灰,后人卻執(zhí)迷不悟的跟隨著。 天上龍鯉躍龍門越加激烈,天門眼見著到了最后關頭。 道存終于眼神變了,他身軀一抽縮,隨即,那一身干蠟般的皮囊融化而去,露出里邊青面獠牙的惡物。 “只要我吞噬先天靈胎,必能飛升!” 還說什么執(zhí)迷不執(zhí)迷的,在他用云臺山一眾師兄師弟的性命煉丹,用來準備破開鎮(zhèn)魃大陣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 胥見心咬緊牙關,借助這片龍鱗中的力量,驟然間發(fā)動誅仙陣。 這還是含章給他的陣圖,說是,在龍君的私庫里都堆長毛了,如今也好拿出來給人瞧瞧,到底是個什么。 而今,也終于得用了,卻不料,是用在自己師傅身上。 鱗中龍力被抽取,化出七七四十九位仙,分站天干地支,待胥見心一口心血噴出后,誅仙陣啟動,四十九位仙手拿誅仙劍,當空劈下,陣中的道存躲都躲不開。 一劍斬須發(fā),二劍斬衣袍,三劍斬軀殼,四劍斬頂上三花…… 道存依舊不住的嘶嚎抵抗,直到最后,他開始不斷的央求胥見心。 一會兒是,“徒兒,我從小養(yǎng)大你,咱們師徒一場,你放過師傅,師傅改了?!?/br> 一會兒又是,“天地玄黃,都為何物,待我吃了那家伙,便可修成大道?!?/br> 混亂含混的話,就如同他自己的心,猙獰丑陋,張牙舞爪。 片刻后,最后一把斬仙劍終于落下。 胥見心守著陣眼,望著前方,他的瞳孔中,倒映著那道如月輪一般斬過去的劍輪,淡淡的光華映著他一雙眸子紛紛碎碎的。 他眼中有淚,那是一種無聲的悲憫。 看著眼前的人,從前的一幕幕漸漸浮現(xiàn)在眼前。 他想起在破廟中被撿時,那道清瘦的背影,在教授自己道法時,爐上裊裊的香煙,在給自己盛飯時,眉目間的慈愛。 還有從前每次出山門,站在階下,朝上看去,那立在渺渺云霧中,青松斜倚的古樸云天山山門。 那里是他的家。 但最后,胥見心還是什么都沒說,劍落,道存神魂俱誅,魂飛魄散。 但他殘破的身軀依舊是朝著天門的,他跪在地上,死前由不瞑目的嘆息著。 “啊,天門!” 是啊,天門。 天門到底是個什么,飛升又到底是個什么? 那就像是一個懸在眾生頭上,叫人終其一生去追求的誘惑。 無論是妖,如化蛇之流,抑或是人,如道存之輩。 他們畢生心愿,不過一個飛升。大道修至盡頭,卻發(fā)現(xiàn)再也沒有前路,那么,也就只有瘋魔了。 又有幾個人或妖,能如同龍君一般,在那極具誘惑的行路上及時回頭,以求眾生太平的呢。 胥見心渾身脫力,腦中紛繁的暈倒在敖稷的懷里。 最后,他想,他殺了他師傅。 又想,不對,他解脫了他師傅。 可道存即便伏誅,也更改不了眼下的現(xiàn)實。 蒼穹之上,魚龍灑著血,崩著鱗,硬闖天門。大地之中,公子被建木環(huán)繞,誕育靈獸。 終于,在含章的一聲大喊中,建木的圍繞之中,傳出一聲響亮的啼哭聲。 這一聲啼哭,仿佛叫醒了沉在劫中的萬物生靈。 翻涌的先天靈氣從建木中瘋狂擴散出來,帶著溫柔的光波,如水蕩漾。 天門更加震顫,極速要誅滅這個從人間生出來的上古靈獸血脈。 只是一切都被李孟津擋住了,他與雷電中苦苦掙扎,有時甚至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初衷。 但這個時候,一聲孩兒的啼哭,讓他清醒過來,側耳傾聽,還有一個聲音,飽含深情的再呼喚自己。 “李孟津,李孟津?!?/br> “李孟津,相公!” 他記起了,他不是一頭只要戰(zhàn)斗,只求飛升的野獸,他有妻子,有孩子,章兒還在地上等著他。 于是,渾身鱗片已經(jīng)暗淡的龍魚爆發(fā)了強大的能量,他甩尾怒嚎一聲,迎面撞碎了那道最粗的天雷,在雷電的呼嘯中,但蒼天的憤怒下,終于艱難的越了過去。 他越過了那道門。 “咚”的一聲,如同敲響了遺世的時鐘,叩開了千古的壁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