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在關(guān)龍門的時(shí)候，都沒這樣喜怒形于色，怒氣很明顯的掛在臉上。

    “你再割，不要命了！”

    含章于是訕訕的放下了劍，李孟津則在深思熟慮，怎么能既殺了化蛇，又不叫他那一身魔氣與沖天怨念散到人世里。

    殺好殺，可化蛇毒烈，流散到世間，那就不免瘟疫橫行。

    傅彩生卻一聲不吭的直接奪過含章手中的劍，迅速的朝還在掙扎的化蛇撲去，含章來不及阻攔，就見他師兄舉著劍，大喝一聲，直直躍入化蛇身前。

    化蛇低頭，看著傅彩生沒動，傅彩生咬著牙，流著眼淚，一劍刺進(jìn)了化蛇身軀，正正刺入了他剛吞下的心臟上。

    化蛇咧著嘴，吐著血笑，“你也來殺我！”

    傅彩生沒說話，一張斑駁而丑陋的臉，對著化蛇，眼神執(zhí)著，毫不退縮。

    一人一蛇，仿佛對視了很久，也仿佛只一小會兒。

    傅彩生也不跑，也不反抗，最后，化蛇呼嘯一聲，卷著傅彩生，跌入了秦嶺深深的山澗里。

    山澗之下全是他吞噬后丟棄的無數(shù)枯骨，此刻仿佛如同那日東海上一般，燃起了熊熊業(yè)火。

    “師兄！”

    含章大叫著跑去要救人，卻被李孟津攔住了。

    “他自己作出的選擇，旁人不必阻攔，含章，當(dāng)心業(yè)火，你身上本來就有火毒！”

    含章被李孟津抱著，慢慢的在溫潤水墻的包裹下往山澗里去。

    到了近處，他只見，師兄和那化蛇纏繞在一起，已經(jīng)分不出彼此了，一人一蛇身上皆燃著滔天的業(yè)火。

    化蛇卷著傅彩生，仰天哈哈大笑幾聲，便不再掙動，靜靜的被燒化了。

    傅彩生身影漸漸被火吞沒，含章流著眼淚喊師兄，并徒勞的要伸手去救，卻見他師兄轉(zhuǎn)過頭，朝他忽然開口。

    “不必為我流眼淚，我作繭自縛，貪婪作祟，早已面目全非，這里枯骨成山，有我的一半因果，該遭這樣死?！?/br>
    含章看著山澗中遍地的腐尸白骨，一時(shí)間啞口無言。

    “他被天命戲弄，我被皮囊所困，如今終得解脫。含章，好師弟，你長大了，珍惜眼前人，好好過日子吧?！?/br>
    話音剛落，傅彩生便被業(yè)火吞噬，繼而化成一股青煙，和著化蛇燒盡的煙灰一起，在熊熊的業(yè)火中，飄悠悠的消散了。

    兩人一死，山澗中怨憤之氣漸漸消散，火也滅了。

    含章愣在原地，徒勞的伸手觸碰山澗中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煙塵。

    只是沒一會兒，自己冰涼的手便被身后伸來的一只大手熨帖的握住了。

    含章回身，緊緊的抱住李孟津，側(cè)耳聽著他胸腔中平靜有力的心跳，默默的流眼淚，汲取他身上的溫暖與柔情。

    男人的胸口微震，低沉又溫柔的聲音就貼在他耳邊。

    “生死經(jīng)年，魂夢一夜，天地循環(huán)，周而復(fù)始焉?！?/br>
    “含章，不要哭?！?/br>
    第65章

    一切塵埃落定，所有天命、恩怨，都隨著化蛇與傅彩生一同，化成了青煙，飄散埋葬在這幽寂的山野中。

    含章用手帕在地上收起一捧焦土，好生的包裹之后，收進(jìn)了袖子里。

    他心中五味雜陳，也許不論好人壞人，也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或是咎由自取，也或只是些被愚弄的癡人而已。

    只是茫茫山澗，卻摞起皚皚白骨，蒼生何辜？

    含章收好焦土，看著深沉的望向蒼穹的李孟津，“一切塵歸塵，土歸土，因果已了，我便收些余燼，等回去了，埋在瓊林鎮(zhèn)吧?！?/br>
    讓身不由己漂泊半生的師兄回家。

    李孟津回神，點(diǎn)了點(diǎn)頭，妖怪雖然不講究這些，但想必作為“人”是很在意這些的。

    若是來日死的是自己，他也希望能回到含章身邊，哪怕也是被這樣用錦帕包裹的一捧灰呢。

    兩人正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慨，就見含章仿佛忽的想起什么一般，猛的一拍額頭。

    “誒呀！我差點(diǎn)忘了，皇帝還在山上的亂石堆里趴著呢！”

    李孟津看含章驚慌的樣子，還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急，皇宮里有人間的道士和尚看管，咱們只管把那小皇帝送回去便可?！?/br>
    含章點(diǎn)頭，“趕緊走趕緊走，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皇帝呢！今天救的時(shí)候山底暗沉沉的也沒看清，快，別叫他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隨便扔在石頭堆里，大不敬的！”

    李孟津心中并沒有把人間的皇帝當(dāng)一回事，人間的朝代更迭，他不知道被多少皇帝跪拜過，哪個(gè)敢治他的大不敬罪。

    但他依舊依著含章，兩人飛速從山澗中脫身，回到那處石碓邊。

    也許是因?yàn)榛呱硭?，法術(shù)消散，人間的皇帝已經(jīng)醒了，他看著周圍的情況一時(shí)間只唯一自己再做夢。

    “眾愛卿？何故癱坐昏迷啊?！倍笏砼砸豢矗鯛斈樕钒?，衣衫不整四肢大張的仰躺在到地上，“誒呀，三弟，三弟！你怎么啦?！?/br>
    皇帝一慌，趕緊大喊，“御醫(yī)！”

    只是喊了一聲，發(fā)現(xiàn)這場合也不適合，就改詞了，“救駕！快來人救駕！”

    含章正好跳上了山谷，聽著皇帝喊，他下意識張嘴接話，“欸！來啦?！?/br>
    皇帝一看這荒山野嶺的，偶然飛上來兩個(gè)人，回話的那小公子長得俊俏極了，另一個(gè)則一身氣勢非凡，瞧著仿佛比自己還有帝王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