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城市地下
肅地補(bǔ)充道:“但是我們正在接近它。快到了它、它住、住的老、巢。我想、想剛、剛才我們打、打、打傷了它、它?!?/br> “亨利快追上來了,”斯坦利的聲音低沉、沙啞“我聽見他就跟在后面?!?/br> “那我們出去?!卑嗨冀ㄗh。 他們馬上行動起來。管道逐漸下降,那種氣味——原來淡淡的、野獸的味道——越來越濃。他們不時地還能聽到身后傳來亨利的聲音,但是現(xiàn)在他的叫喊似乎很遙遠(yuǎn),也不再重要了。他們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跨過了世界的邊緣,來到一個虛無縹緲、奇異的世界。比爾覺得他們正走向德里那顆漆黑、腐爛的心。 麥克。漢倫覺得他幾乎能感受到那顆不健全的心臟的毫無規(guī)律的心跳。貝弗莉感到一股邪惡的力量包裹著她,似乎要吞沒她,把她和其他的人分開。她緊張地伸出雙手,一邊拉住比爾,一邊拉住班恩。她覺得自己的手臂伸出好遠(yuǎn),驚恐地叫道:“拉起手!好像我們越離越遠(yuǎn)!” 是斯坦利第一個意識到他又能看見周圍的一切??諝庵兴坪跤幸荒ㄎ⑷酢⑵娈惖墓饩€。 “你們能看得見嗎?”斯坦利停下了腳步。大家都站住了。比爾看看四周,首先覺察到自己能夠看見——雖然很模糊——又發(fā)現(xiàn)地道變得非常寬敞。 他們仰起頭看著天花板,足有50英尺高,用一根根向外彎曲的石柱支撐著,中間掛著許多骯臟的蛛網(wǎng)。地面上鋪著巨大的石塊,但是積滿了厚厚的塵土,踩上去還是同樣的感覺。兩邊向外彎曲的墻壁足有犯英尺遠(yuǎn)的距離。 “這里的供水系統(tǒng)真夠壯觀的了?!崩砥嬲f著,不安地笑了。 “看上去像個大教堂。”貝弗莉輕聲地說。 “從哪里來的光?”班恩好奇地問。 “看上去像、像是就、就是從墻、墻、墻上發(fā)出來的?!北葼栒f。 “我可不喜歡這里的光線?!彼固估f。 “快、快走。亨、亨、亨利緊跟、跟、跟在后、后、后面——” 突然一聲尖叫劃破了黑暗,接著聽到翅膀呼嘯而過帶來的風(fēng)聲。黑暗中滑過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只眼怒視著他們——另外一只眼像熄滅了的燈籠。 “那只鳥!”斯坦利驚叫一聲?!靶⌒?,是只鳥!” 那只鳥像兇猛的戰(zhàn)機(jī)向他們俯沖下來。橘黃色、鋒利的喙頭一張一合,露出粉紅色、毛絨絨的大嘴。 鳥——那只鳥向艾迪直沖過去。 它的鋒利的噱頭擦過艾迪的肩膀,鮮血順著胸口流了下來。鳥震動翅膀,扇起一股濃郁、令人窒息的氣味。艾迪慘叫一聲。那只鳥又飛回來,它的眼睛在眼窩里骨碌碌轉(zhuǎn)動著,露出兇惡的光芒。 它用一雙利爪去抓艾迪。他尖叫一聲,閃開了。那雙利爪劃破了他的襯衫,在他的肩腫上留下淺淺的血痕。艾迪大叫一聲,用力爬著,但是那只鳥又折了回來。 麥克一個箭步,挺身而出。他從兜里摸出一把小刀。待那只鳥再一次向艾迪俯沖過去的時候,他迅速揮動小刀,割破大鳥的一只利爪。那一刀砍得很深,鮮血噴涌而出。大鳥退后了,一轉(zhuǎn)身問麥克俯沖過來。麥克倒在地上,用那把小刀向空中用力揮砍。但是沒有刺中,一只鳥爪擊中了他的手腕,他的手頓時失去了知覺。刀子落在黑暗中。 大鳥得意洋洋地飛了回來,麥克用身體掩護(hù)著艾迪,等待著厄運(yùn)的來臨。 就在大鳥俯沖回來的時候,斯坦利沖到他們身邊。他掌心朝內(nèi),手指向下,站在那里。那只鳥驚叫了一聲,擦著他飛了過去。 他迅速地轉(zhuǎn)過身,等著它飛回來。 “雖然我從沒見過,但是我相信世界上有紅色的唐納雀?!彼穆曇舾呖?、清晰。大鳥尖叫著,向后退去,好像被他一槍射中了似的。“我也相信有禿鷹、新幾內(nèi)亞鸚鳥、巴西的火烈鳥?!贝篪B在上空盤旋、尖叫,咯咯地叫著飛出了地道?!拔疫€相信有金頂老鷹!” 斯坦利沖著大鳥的背影喊道。“我還相信世界上某個地方真的有鳳凰!但是我不相信你,所以快點(diǎn)滾蛋!滾出去!路上撞死你,混蛋!” 他停了下來,地落里落下一陣長長的沉默。 比爾、班恩和貝弗莉趕忙跑過去;他們把艾迪扶起來,比爾察看他的傷口?!斑€不、不太、太、深,”他說“但是肯、肯定很、很疼、疼?!?/br> “他把我的襯衫撕破了,大比爾?!卑系哪樕蠏熘鴾I痕,他又呼吸困難了?!拔以趺聪蛭襪ama交待???” 比爾笑了?!拔覀儚倪@里走、走、走出去的時候,還、還、還、還用擔(dān)心那個嗎?來點(diǎn)兒哮喘噴霧劑吧,艾、艾迪。” 艾迪用了一些哮喘噴霧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艱難地喘息著。 “太棒了,伙計,”理奇對斯坦利說“真他媽的神了!” 斯坦利渾身顫抖。“根本就沒有那種鳥。真的。從來沒有,以后也不可能有?!?/br> “我們來啦!”身后又傳來了亨利的尖叫。他的聲音十分瘋狂,放聲大笑,嚎叫著。聽起來像是從地獄里躥出來的鬼?!拔液拓悹柎模∥覀儊砝?,逮住你們這些小雜種!你們跑不了!” 比爾高聲叫道:“滾、滾、滾出去,亨、亨、亨利!趁、趁、趁現(xiàn)在還來、來、來得及!” 亨利含混不清地高聲叫喊著。他們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比水猛然明白了亨利的目的:他是真實的,他是人,哮喘噴霧劑和鳥類的書籍可擋不住他。魔力在他的身上沒有絲毫的作用。他太愚蠢了。 “快、快、快走、走。我們必、必須走在他、他的前、前、前頭。” 他們手拉手,繼續(xù)往前走。艾迪的破襯衫在身后拍打。光越來越亮,地道也越來越寬敞。隨著管道向下傾斜,頭頂?shù)奶旎ò搴孟褚搽x得越來越遠(yuǎn),幾乎看不見了。他們覺得好像不是在地道里行走,而是穿過一個巨大的地下庭院,走向一個龐大的城堡。墻上的光變成了連續(xù)不斷、黃綠色的火焰。味道更濃了,他們能夠感受到震動,真實的,也許是存在于他們的意識里的震動。節(jié)奏如此鮮明。 是心跳。 “前面沒路了!”貝弗莉高聲說道?!翱?!沒有門!” 站在骯臟的、一望無際的石頭地板上,他們像螞蟻一樣小得可憐。當(dāng)他們走上前去,看見那道墻上并不是沒有門。有一扇孤零零的小門。雖然那道墻高聳入云,達(dá)幾百英尺,但是門卻很小,不到3英尺高,結(jié)實的橡木門上釘著x型的鐵條。他們立刻意識到那是給孩子們準(zhǔn)備的門。 班恩的腦子里聽到圖書管理員給小孩子講故事。孩子們探著身,聽得如癡如醉:怪物會被打敗還是它會吃掉——門上有一個標(biāo)志,門口堆著一堆骨頭。小骨頭。鬼才知道是多少個孩子的尸骨。 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它的老巢。 門上的那個標(biāo)志是什么? 比爾認(rèn)為是一艘紙船。 斯坦利看見的是飛上天空的大鳥——也許是鳳凰。 麥克看到的是一張戴著面具的臉——可能是巴蚩。鮑爾斯那個老瘋子的臉。 理奇看到一副眼鏡后面的兩只眼睛。 貝弗莉看到握緊的拳頭。 艾迪覺得那是一張麻風(fēng)病人的臉,深陷的眼窩,褶皺扭曲的嘴。 班恩看到一堆破爛的包裝紙,又聞到那股酸腐的調(diào)料味。 后來亨利鮑爾斯沖到這扇門前的時候,看到的是一輪烏黑的圓月。 “我害怕,比爾,”班恩聲音顫抖著“我們非得進(jìn)去嗎?” 比爾用腳尖撥拉著那堆骨頭,突然飛起一腳,粉末四處飛揚(yáng)。 他也很害怕但是他想到了喬治。它扯斷了喬治的一條胳膊。那些幼小、脆弱的骨頭在這里嗎?是的,當(dāng)然在。 他們就是為了這些尸骨的主人來到這里。為了喬治,還有其他所有的受害者——那些被帶到這里來的,那些可能被帶到這里來的,那些被丟在別處任由腐爛的。 “我們必須進(jìn)去?!北葼栒f。 “要是門鎖上了怎么辦?”貝弗莉怯生生地問。 “不會鎖、鎖的,”比爾告訴她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這種地、地方從、從不上、上、上領(lǐng)。” 他伸出右手,輕輕一推。門開了,射出一道令人惡心的、黃綠色的光。動物園的那種味道撲面而來,異乎尋常地強(qiáng)烈。 他們一個一個跨過那扇童話里的小門,走進(jìn)它的洞xue。 7 比爾突然站住了,后面的人就像緊急剎車的貨車,擠在一起。 “怎么了?”班恩高聲問道。 “它、它、它在這、這、這里。眼、眼、眼睛。他們還、還記、記、記得嗎?” “我記得,”理奇說“艾迪用他的哮喘噴霧劑擊退了它。把那東西設(shè)想成酸。他還說什么跳舞。很幽默,但是我記不清到底是什么了?!?/br> “沒、沒、沒關(guān)、關(guān)、關(guān)系。我們不會再看、看到以、以、以前見過的東西?!北葼栒f著,點(diǎn)燃一根火柴,看著大家。他們的臉龐在火柴的微光里顯得神采奕奕,而且很神秘。他們看上去很年輕。“你們大伙怎、怎、怎么樣?” “我們很好,老大?!卑险f。但是他的表情很痛苦。比爾給他做的臨時代用的夾板散架了?!澳阍趺礃??” “還、還、還好。”比爾說著熄滅了火柴,以免大家看出他臉上一樣的神色。 “怎么會這樣呢?”黑暗中貝弗莉拉著比爾的胳膊問道?!氨葼?,她怎么——” “因、因、因為我提、提到了這個鎮(zhèn)子的名、名字。她、她來、來、來找、找我、我、我。就在、在我跟她說、說、說起來的時、時候,心、心里就在告、告、告誡自己不、不、不要說出、出來。但、但是我卻沒、沒、沒有聽、聽、聽從?!昂诎抵兴麩o可奈何地?fù)u搖頭。”但是即使她、她來到德、德、德里,我也不、不、不明、白她怎、怎、怎么會、會來、來到這、這里。如果不、不是亨、亨、亨利把她帶、帶、帶到這里,那么是誰干、干的呢?” “它?!卑喽髡f?!八赡艹霈F(xiàn)在她面前,說你遇到了麻煩。就抓住了她干掉你,摧毀我們的勇氣。因為那就是你,老大。我們的勇氣。” “湯姆?”貝弗莉低聲說,幾乎是自言自語。 “誰?”比爾又劃著一根火柴。 她坦誠地看著他?!皽?。我丈夫。他也知道。我想我至少跟他提過這個鎮(zhèn)子的名字。我我不知道是否如此。那時他對我很生氣?!?/br> “上帝啊,這一切都是什么,遲早人人都會出場的肥皂?。俊崩砥嬲f。 “不是肥皂劇。”比爾說,聽起來很懊喪?!耙粓鲅莩?。就像馬戲表演。貝弗莉離開這里,嫁給了亨利鮑爾斯。她動身來這里的時候,他為什么不會跟來?要知道,真正的亨利的確回來了?!?/br> “不。”貝弗莉反駁道。“我沒有嫁給亨利。我嫁給了我父親。” “如果他虐待你,那又有什么分別?”艾迪反問道。 “跟我來、來、來,”比爾說“進(jìn)、進(jìn)、進(jìn)去?!?/br> 他們走進(jìn)去。比爾伸出雙手,一邊拉住艾迪,一邊拉住理奇。 像從前7個人都在的時候那樣,很快圍成一個圓圈。艾迪感到有一只手?jǐn)堊∷募绨?。那種感覺溫暖、安慰,那么熟悉。 比爾感覺到從前的那種力量,但是清醒地意識到情況真的已經(jīng)變了。那股力量根本算不上強(qiáng)大——掙扎著,像風(fēng)中的蠟燭搖曳不定。黑暗更濃了,緊緊地包裹著他們。他能聞到它的味道。走過這條通道,他想,不遠(yuǎn)的地方,有一扇刻著標(biāo)志的門。門后有什么? 我至今還是想不起來。我記得曾經(jīng)繃直自己的手指,因為它們總要發(fā)抖,我記得曾經(jīng)推開過那扇門。我甚至還記得門后傾瀉而出的光,看上去就像是活著的,好像那不是光,而是發(fā)光的蛇。我記得那股味道,像動物園關(guān)猴子的地方的那種味道,但是比那更糟糕。 還有沒了。 “你、你、你、你們誰、誰、誰還記、得它到底是、是、是什么?” “不記得了?!卑险f。 “我覺得”理奇剛一開口,又搖了搖頭?!安挥浀昧?。” “不記得了。”貝弗莉說。 “嗯——嗯,”班恩說道“那個我至今還想不起來。它是什么我們怎么打敗它的。” “chud?!必惛ダ蛘f?!拔覀兙褪悄敲创驍∷?。但是我想不起那是什么意思了?!?/br> “站到我、我身邊來,”比爾說“我、我就站、站、在你、你、你們身邊了?!?/br> “比爾,”班恩異常平靜地說“什么東西正朝我們走過來?!?/br> 比爾仔細(xì)聽著。黑暗中拖沓的腳步聲向他們走過來他害怕了。“奧、奧、奧德拉?”他喊道心里已經(jīng)知道根本不是她。那拖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比爾點(diǎn)燃了一根火柴。 1985年暮春的一天,太陽就要升起的兩分鐘前,發(fā)生了一件重大的事件。要了解這件事有多么重大,必須先要了解麥克。漢倫(此時正躺在德里家庭醫(yī)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知道的兩個事實。 這兩個事實都與位于威產(chǎn)姆大街和杰克遜大街交匯的那個街角上,自1897年就屹立在那里的格雷絲浸禮教堂有關(guān)。教堂頂端那個纖巧的白色尖頂堪稱新英格蘭所有新教的教堂尖塔中的典范。尖頂四面都裝有鐘面,大鐘是1898年造于瑞士,并且千里迢迢用船運(yùn)到這里的。 從安裝之日起至1985年5月31日,大鐘都分秒不差,盡職盡責(zé)地報告每一個鐘點(diǎn)。在鐵制品廠爆炸的那一天,大鐘沒有敲響12點(diǎn)的鐘聲。居民們都認(rèn)為是主教大人特意讓大鐘安靜下來,以哀悼那些死去的孩子。雖然事實并非如此,主教大人也從沒有辯解過,但大鐘就是沒有報告時刻。 1985年5月31日 5點(diǎn)的時候,大鐘又沒有敲響鐘聲。 那一刻,全德里所有的老人都睜開了眼睛,猛地坐起來,毫無緣由地感到十分不安。老人們都在守候著。 其中一位是帶伯特??夏崂先?,已經(jīng)90多歲了。他瞞珊地走到窗邊,看著黑云密布的天空。昨晚的天氣預(yù)報還說今天天氣晴朗,但是他的那把老骨頭告訴他要下雨了,下大雨了。他的內(nèi)心深處感到萬分恐懼?!澳切┖⒆?。”他看著窗外,自言自語?!澳切┯憛挼暮⒆釉诟墒裁??這么一大早他們又在胡鬧什么?” 埃格伯特索羅古德今年99歲。他也在那個時刻猛然驚醒過來。要出事了,他迷迷糊糊地想著,嚇得渾身顫抖。要出大事了。 大衛(wèi)。加德納,1957年10月第一個發(fā)現(xiàn)喬治。鄧邦殘缺不全的尸體,他的兒子今年初春發(fā)現(xiàn)了新一輪謀殺案的第一個受害者。他也在5點(diǎn)整的時候猛地醒過來。他甚至看也沒看床頭柜上的小鬧鐘,就想:格雷絲教堂的大鐘沒有敲響5點(diǎn)的鐘聲出了什么事?他感到一種深深的、難以言喻的恐懼。他起床,走到窗邊。天空中風(fēng)起云涌。大衛(wèi)感到更加不安。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又想起了對年前把他帶到門廊前的那凄慘的叫聲,又看到黃色雨衣里扭動掙扎的那個小小的身影。他看著層積密布的烏云,想到:我們的處境很危險。所有的人。德里。 相信自己為了偵破那困擾著德里的一連串的兒童謀殺案已經(jīng)竭盡全力的安德魯。里德馬赫警長此時也站在家里的門廊上,看著越積越厚的烏云,同樣感到焦慮。要出事了??雌饋硪麓蟊┯炅恕?/br> 但是并不是僅此而已。他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他站在門廊上,看著第一滴硬幣大的雨點(diǎn)砸在門前的人行道上,聽著遠(yuǎn)處隆隆的雷聲,里德馬赫不禁又打了個冷戰(zhàn)。 8 比爾舉起火柴不禁絕望地尖叫了一聲。 喬治正顫顫巍巍地沿著地道向他走來。喬治還穿著那件血跡斑斑的黃雨衣。一條袖管空蕩蕩地來回晃著。喬治的臉色慘白,一雙銀光閃閃的眼睛緊盯著比爾。 “我的船!”喬治的聲音顫抖著?!拔艺也坏轿业募埓?,比爾,我到處都找過了,還是找不到?,F(xiàn)在我死了,這是你的錯,你的錯,你的錯——” “喬、喬、喬治!”比爾的聲音異常尖利。他覺得自己意識恍惚,就要迷失了方向。 喬治趔趔趄趄地朝比爾走過去,舉起剩下的那條胳膊指著比爾,露出一只利爪。 “你的錯?!眴讨蔚吐曊f著,倒了咧嘴,露出鋒利的犬牙?!澳阕屛页鋈サ?,全是你的錯?!?/br> “不、不、不,喬、喬、喬治”比爾大聲分辯道“我不、不、不知、知、知道——” “殺了你自己吧!”喬治大吼著,發(fā)出一串狗叫似的笑聲。比爾聞到了它身上的氣味,聞到喬治身上腐爛的氣味。是地窖的味道,蠕動著,是一個藏在墻角、等著撕開哪個小男孩的肚子的、黃眼睛的怪物的味道。 喬治咬著牙,像是彈子球撞擊在一起的聲音。他的眼睛里流出黃色的膿液,順著臉頰滴下來這時火柴熄滅了。 比爾覺得朋友們都消失了——他們當(dāng)然是跑掉了,剩下他一個人。就像他的父母一樣,他們拋棄了他,因為喬治是對的:都是他的錯。他很快就能感覺到那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嚨,那些鋒利的犬牙把他撕得粉碎。那樣才對,那樣才公平。他讓喬治出去送死,又寫了半輩子那種背叛帶來的恐懼——哦,他還為自己的恐懼戴上各種面具。但是在所有面具后面的那個怪物就是喬治,追隨著那只涂了石蠟的紙船,消失在漸漸消退的洪水里。現(xiàn)在該是贖罪的時候了。 “你殺了我,你死有余辜?!眴讨尉徒谘矍啊1葼栭]上了眼睛。 地道里閃過一道黃光,比爾睜開眼睛。理奇正舉著一根火柴。 “打它,比爾!”理奇大聲叫道。“看在上帝的份兒上!打它,比爾!” 你們在這里干什么?他迷惑不解地看著大家。他們竟然沒有跑。怎么可能呢?親眼看到他那么卑鄙地殺了喬治之后竟然沒有離他而去,那怎么可能呢? “打它,比爾!”貝弗莉高聲叫道?!芭叮葼?,快打它??!只有你能夠打敗它!快——” 喬治離他還不到5英尺遠(yuǎn)。它突然沖比爾伸出舌頭。那條舌頭上長滿了白色的真菌一樣的東西。比爾又尖叫了一聲。 “殺了它,比爾!”艾迪大叫道?!遣皇悄愕艿?!趁它還沒變大,殺了它!快殺了它!“ 喬治瞥了一眼艾迪,那銀光閃閃的目光只瞥了一眼,艾迪就踉蹌著向后跌倒,好像被人推了一把,撞在墻上。比爾恍惚地站在那里,看著他的弟弟朝他走來。這么多年后又見到了喬治,跟從前的喬治一樣,哦,沒錯。他能聽到喬治走過來的時候黃雨衣的沙沙的聲響;他能聽到它的套鞋鞋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懧暎凰苈劦匠睗竦臉淙~的氣味,好像雨衣下喬治的身體就是樹葉做的,它的腳就是樹葉腳。對,一個樹葉人,那就是喬治,一張腐爛的圓臉,枯葉組成的軀干。 他隱隱約約聽到貝弗莉的叫聲。 (他一拳) “比爾,快啊,比爾——” (砸在柱子上,還是覺得) “我們一起去找我的紙船。”喬治說。黏乎乎的黃膿、虛偽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它歪著頭,伸手去抓比爾。一咧嘴,露出鋒利的犬牙。 (他看見了鬼他看見了鬼他看見) “我們會找到那艘紙船的。”喬治說。比爾聞到它的呼吸中夾著動物腐尸的氣味。當(dāng)喬治張開大嘴的時候,他看到那里面爬滿了蛆蟲?!斑€在這下面,這里所有的東西都飄浮著,我們也會飄起來,比爾,我們也會飄起來——” 喬治那只魚肚子似的手掐住比爾的脖子。 (他看見了鬼,我們看見了鬼,他們我們你們看見了鬼——) 喬治那張扭曲的臉湊近他的脖子。 “——飄起來——” “他一拳砸在柱子上!”比爾大聲念道。他的聲音那么深沉,聽起來不像是他自己的聲音。理奇頓時明白過來,只有用自己的聲音說話的時候比爾才結(jié)巴;當(dāng)他假扮成其他人的聲音,他從來都不結(jié)巴。 那個“喬治”吃了一驚,退縮了,急忙用手擋住了它的臉。 “太棒了!”理奇興奮地高聲喊叫?!澳愦驍×怂?,比爾!打敗它了!打敗它了!打敗它了!” “他一拳砸在柱子上,還是覺得他見到了鬼!”比爾的吼聲響如驚雷。他朝那個“喬治”走過去。“你不是鬼!喬治知道我不是故意要?dú)⑺∥腋改付煎e了!他們錯怪了我!聽見了嗎?” 那個“喬治”像老鼠一樣尖叫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跑。那件黃雨衣好像在融化,變成一個黃色的亮點(diǎn)驚慌逃竄。它失去它的軀殼,變做模糊的一團(tuán)。 “他一拳砸在柱子上,你個雜種!”比爾高聲罵道“還是覺得他看見了鬼!”他縱身撲向它,手指鉤住了那已經(jīng)不是雨衣的黃雨衣。他一拳砸過去,覺得一把熱乎乎的奶糖在指間溶化。他跌倒在地上。搖曳不定的火苗燒到了他的手指,理奇才恍然大叫一聲。他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比爾覺得胸口有什么東西在膨脹,炙熱、令人窒息、針扎一樣的刺痛。他抱住膝蓋,縮成一團(tuán),希望這樣能夠止住疼痛,或許可以減輕一些。他真的有些感謝黑暗,很高興其他人沒有看到他痛苦的樣子。 他聽到自己不住地呻吟?!皢讨?!”他高聲叫道?!皢讨危瑢Σ黄?!我從沒想過會發(fā)、發(fā)、發(fā)生任何不、不、不、不幸!” 可能還有許多話要說,卻說不出來。他哽咽著,躺在那里,用胳膊蒙著眼睛,想起那艘紙船,想起敲打在臥室玻璃窗上的冷雨,想起了藥片和床頭柜上扔著的手紙,因為高燒渾身疼痛,最主要的是想起喬治,喬治,穿著黃雨衣的喬治。 “喬治,對不起”他哭喊著?!皩Σ黄穑瑢Σ黄?,對、對、對不起——” 這時他們都圍攏過來,他的朋友。沒人點(diǎn)燃火柴。不知道是誰扶起他。也許是貝弗莉,也許是班思,也許是理奇。他們就在他的身邊。那一刻黑暗是多么地仁慈。 5點(diǎn)10分雨下得很大。班戈廣播臺的天氣預(yù)報員向那些按照昨天的天氣預(yù)報準(zhǔn)備去野餐、出行的人表示了他們的驚訝和歉意。 班戈是多云天氣,但是離班戈只有30英里的德里卻下著瓢潑大雨,運(yùn)河水漲得很高。但是當(dāng)然不會發(fā)洪水的,人們都這么認(rèn)為。現(xiàn)在的水位比1977年的最高警戒水位還低4英尺呢,而那一年就沒發(fā)洪水。但是雨還是不停地下,天邊低云密布,雷電交加。 雨水匯成小溪從阿普故爾山上沖下來,灌進(jìn)雨水槽和下水道。 5點(diǎn)45分離圖雷克兄弟的貨車停車場不遠(yuǎn)的一個變壓器發(fā)生爆炸。四處飛濺的金屬碎片切斷了一根高壓電線,落在屋頂。雖然當(dāng)時下著傾盆大雨,但房頂失火,不多時整個停車場火光一片。 6點(diǎn)零5分住在開普老區(qū)梅瑞特大街上的居民都感到地下發(fā)生了爆炸。6點(diǎn)零6分海瑞特大街上每家每戶的馬桶突然噴出屎尿。 有些地方爆炸的強(qiáng)度如此猛烈,竟然射穿了衛(wèi)生間的房頂。有兩名不幸的婦女喪生。 6點(diǎn)19分一道驚雷劈斷了橫跨運(yùn)河的開心橋。碎片被拋向空中,又落在運(yùn)河里,被湍急的河水沖走了。 風(fēng)越刮越猛。6點(diǎn)30分風(fēng)力已達(dá)每小時15英里的速度。6點(diǎn)45分風(fēng)速達(dá)到每小時24英里。 6點(diǎn)46分麥克。漢倫在德里家庭醫(yī)院的病房里蘇醒了。很久了他才慢慢恢復(fù)了知覺——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怪夢,一個奇怪的夢——焦躁不安的夢。這個單調(diào)的白色房間里似乎危機(jī)四伏。 他漸漸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醒了。這個單調(diào)的白色房間是醫(yī)院。頭頂懸掛著玻璃瓶,一瓶是透明的液體,一瓶是深紅的液體。鮮血。 這時他才聽到打在玻璃窗上的雨聲。 麥克想挪動他的雙腿。一條還能活動自如,但是右腿卻動彈不得,沒有一點(diǎn)知覺。他這才意識到右腿已經(jīng)纏上了繃帶。 他慢慢地回憶起來:他坐下來在筆記本上記下一些東西,突然亨利鮑爾斯出現(xiàn)在眼前。搏斗,還有——亨利!亨利哪里去了?去找別的人去了嗎? 麥克伸手夠那個掛在床頭的呼叫鈴。突然門開了,一個護(hù)士站在那里。他的白大褂上有兩顆扣子敞開著,黑頭發(fā)亂蓬蓬的,脖子上還掛著一枚圣克里斯多夫勛章。雖然麥克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他還是立刻認(rèn)出了眼前的這位護(hù)士。 “馬克?”他有氣無力地說?!拔矣性捯阏f?!?/br> “噓——”馬克示意他安靜,手還插在兜里?!皠e講話?!?/br> 他走進(jìn)屋子,站在床腳。麥克感到一陣絕望的恐懼。馬克的眼神那么空洞。頭微微地歪著,好像在聽遠(yuǎn)處的音樂。他從兜里掏出一只針劑。 “這個會讓你好好地睡一覺。”馬克說著向床邊走過來。 9 “噓”比爾突然叫道,雖然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四周一片寂靜。 理奇點(diǎn)燃一根火柴。地道的墻壁已經(jīng)消失了,在城市地下的這個空間里他們5個顯得那么渺小。他們擠在一起,看著巨大的石板鋪就的地板,高高懸掛的蛛網(wǎng),貝弗莉感到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們?nèi)绱速N近,合而為一了。 “聽到什么了?”她問比爾,一邊警覺地打量著四周,期待著黑暗中突然跳出或者飛出什么驚人的東西。但是什么都沒有——黑暗中只有塵土的味道,還有遠(yuǎn)處流水的轟鳴。 “出、出、出事、事了?!北葼栒f?!胞溈恕?/br> “麥克?”艾迪急切地問道?!胞溈嗽趺戳耍俊?/br> “我也感覺到了?!卑喽髡f?!笆遣皇潜葼?,他死了嗎?” “沒有?!北葼柕难劬δ敲措鼥V、遙遠(yuǎn)、冷漠——但是他的語調(diào)、防御的姿勢都表明了他的驚慌?!八⑺?、他”他使勁咽了一口唾沫。眼睛睜得大大的“哦。哦,不!” “比爾”貝弗莉慌了手腳?!氨葼枺趺戳??怎么——” “拉、拉、拉起手、手!”比爾高聲叫道?!翱?、快、快!” 理奇扔掉火柴,抓住比爾的一只手,貝弗莉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她伸出另一只手,艾迪用他那只斷手吃力地握住。班思拉緊他的另一只手,又一只手拉住理奇,結(jié)成了這個圓環(huán)。 “把我們的力量帶給他!”比爾又用那種奇怪、深沉的聲音高聲喊道。“把我們的力量帶給他,不管你是誰,把我們的力量帶給他!現(xiàn)在!現(xiàn)在!現(xiàn)在!” 貝弗莉覺得有一股力量從他們飛向麥克。 10 “來?!瘪R克低聲說著,嘆了口氣。 麥克一遍一遍地按鈴,他聽到大廳盡頭護(hù)士值班室的鈴響,但是沒有一個人過來。他知道護(hù)士都坐在那里,讀著晨報,喝著咖啡,聽見了鈴聲,卻不理睬。他知道等到鈴聲響過了,他們才會行動起來。這是德里的慣例。在德里對有些事情最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直到一切都結(jié)束之后。 麥克扔掉那個呼叫鈴。 馬克俯下身,針頭閃著微光。他掀起床單的時候,那塊圣克里斯多夫勛章在胸前晃來晃去。 “就這兒?!彼吐曊f?!靶毓??!庇謬@了口氣。 麥克突然感到一股力量注入他的身體——一種原始的力量,像閃電通遍全身。他渾身僵直,好像痙攣一樣張開手指,瞪大雙眼。 他猛地呻吟一聲,掙脫了那一陣可怕的麻木。 他的右手伸向床頭的小桌,一把抓住放在桌上的那個大玻璃瓶。馬克覺得不對頭,眼里那種夢一般喜悅的神采頓時消失,露出困惑和警覺。他退后一步,麥克舉起那個玻璃瓶,砸在他的臉上。 馬克尖叫一聲,向后退去,針管摔在地上。他雙手掩面,鮮血順著手腕流下來,滴在白大褂上。 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麥克目光茫然地看著床上的碎玻璃,割破的手,聽到護(hù)土疾奔而來的腳步聲。 現(xiàn)在他們來了,他想著,哦,是的,現(xiàn)在。他們走后,誰又會出現(xiàn)呢?下一個出場的又是誰呢? 當(dāng)那些護(hù)士跑進(jìn)來的時候,麥克閉上眼睛,祈禱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祈禱不知在地下什么地方戰(zhàn)斗的朋友平安無事;祈禱他們能夠結(jié)束這場噩夢。 他也不清楚在向誰祈禱但是他還是不停地祈禱著。 門“他沒、沒、沒事、事了。”比爾松了口氣。 班恩不知道他們在黑暗中手拉手站了多久。他感到有一種力量從他們中間,從他們這個圓環(huán)中飛出去又飛了回來。但是他不知道那股力量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你肯定嗎,比爾?”理奇問道。 “是、是、是的。”比爾松開他和貝弗莉的手?!暗俏覀儽?。必須盡、盡快完成這件事。走、走吧?!?/br> 他們繼續(xù)往前走。理奇和比爾輪流點(diǎn)火柴。我們連一個玩具槍都沒有,班思想。但是那也應(yīng)該是這個事件的一部分,是嗎? chhd是什么意思?它到底是什么?它的真面目是什么樣子?即使我們沒有殺了它,我們也打傷了它。我們是怎么打傷它的呢? 他們走過的這件屋子——這里已經(jīng)不能再算是地道了——越來越大,回響著他們的腳步聲。班恩想起了那股味道,動物園那種刺鼻的氣味。他意識到根本用不著火柴了——這里有光,一種光。可怕的光越來越亮。在燈光下,他的朋友看上去都像是行尸。 “往前走,比爾。”艾迪說。 “我知、知、知道?!?/br> 班恩覺得他的心跳加速,嘴里有種酸酸的味道,頭也疼起來。 他感到自己行動遲緩、十分害怕,感到自己肥胖臃腫。 “那扇門?!必惛ダ虻吐曊f。 是的,那有一扇門。27年前,他們只要一低頭就能走過去。 現(xiàn)在他們必需彎著腰,或者爬過去。他們已經(jīng)長大了。 門下的縫隙透出一道黃綠色的亮光。扭曲的光柱像一把利劍透過鎖眼。 門上有一個標(biāo)志,他們又看到了各種不同的影像。比爾看見奧德拉的頭被割下來,茫然的目光盯著他,充滿了責(zé)備;艾迪看到毒藥的標(biāo)志——一顆人頭架在兩根交叉在一起的骨頭上。理奇看到保 羅班楊的胡子拉碴、腐爛的臉,像殺手一樣瞇縫著眼睛。班恩看到了亨利鮑爾斯。 “比爾,我們有足夠的力量嗎?”他問道?!拔覀兡艹晒??” “我不、不知、知、知道?!北葼栒f。 “要是門鎖了怎么辦?”貝弗莉聲音很低。湯姆在嘲笑她。 “不、不會的。”比爾說?!斑@種地、方從、從不上、上、上鎖。”他輕輕地推開門——不得不彎下腰。黃綠色、令人惡心的光傾瀉而出。動物園的氣味撲面而來。過去的味道變成了現(xiàn)在,那么強(qiáng)烈。 比爾看了看大家,爬過去。貝弗莉跟在后面,然后是理奇和艾迪。班思走在最后,身體又接觸到地面上遠(yuǎn)古的粗沙。他鉆過人口,看到那像蛇一樣奇怪的火光在滲著水滴的墻壁上蜿蜒爬行,所有的記憶都回到腦海。 他大叫一聲,倒退幾步,一只手揪住頭皮,頓時明白了。怪不得斯坦利會自殺!哦,上帝啊,我恨不得也自殺了!當(dāng)最后一道門在身后鎖住的一剎那,他在其他人的臉上看到了同樣的震驚、恐懼和醒悟。 當(dāng)它——來自遙遠(yuǎn)的時空之外的一只可怕的蜘蛛——從那張輕飄飄的大網(wǎng)上沖下來的時候,貝弗莉尖叫一聲,緊緊抓住比爾。 不,比爾冷靜地思考著,不是蜘蛛,肯定不是,但是這個幽靈不是它根據(jù)我們的意識變幻出來的形象;只是我們的意識里最接近的一個形象。 (死光) 不管它是什么。 它渾身漆黑,大概有匕英尺高。每條腿都像健美運(yùn)動員的大腿那么粗。那雙邪惡的眼睛像亮晶晶的寶石,鑲嵌在滴著黏液的眼窩里。鋸齒型的下腰一開一合,流出一道道的泡沫。雖然已經(jīng)嚇得動彈不得,班恩還是非常冷靜地注意到那些泡沫是有生命的。滴在臭烘烘的石頭地板上,像現(xiàn)了原形的動物拼命地往地縫里鉆。 但是它是另外一種東西,有一種最終形態(tài),另外一種樣子。但是我不想看見它,上帝啊,求你不要讓我看見它 也沒什么關(guān)系,是嗎?他們正在面對眼前的一切。班思突然明白了它被束縛在這個最終形態(tài)里,這個蜘蛛的軀殼里。他們是死是活就取決于能否戰(zhàn)勝眼前的這個它。 這個生物在尖叫、在低泣,班恩確信自己聽到它兩次發(fā)出這種聲音——在他的意識里,片刻之后,就在他的耳邊。心靈感應(yīng),他想,我看出了它的心思。它那矮胖的影子在它的洞xue的墻壁上迅速閃過。它的身體覆蓋著粗糙的絨毛,班恩知道它身上的那種刺鼻的氣味能讓人昏過去。身體末端分泌出一種透明的液體。班恩注意到那液體也是有生命的;就像它的唾液,那毒液扭曲著鉆進(jìn)地縫。它散發(fā)出的刺鼻的氣味,是的但是它的肚子大得出奇,幾乎拖在地上,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它徑直朝他們的頭兒——比爾沖過去。 那是它的卵囊,班恩想。這個發(fā)現(xiàn)使他的意識不由得尖叫起來。不管它是怎樣地千變?nèi)f化,這個突出的特征絕對沒錯:它是雌性,并且懷了孩子那時它就懷孕了,可是除了斯坦利,我們誰都不知道。哦,上帝啊,肯定是斯坦利,斯坦利,不是麥克。斯坦利知道,斯坦利告訴我們因此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回來。因為它是雌性,懷著一種難以想象的幼仔它的生命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真是不可思議,比爾竟然跨上一步,直面它。 “比爾,不要!”貝弗莉失聲驚叫。 “閃、閃、閃開、開!”比爾頭也沒回,高聲說道。這時理奇喊著他的名字,朝他跑過去,班恩也行動起來。他覺得好像有一個肚子的幻影在眼前晃來晃去。必須再變成孩子,只有那樣我才不會被它嚇瘋。必須再變成孩子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班恩一邊跑,一邊喊著比爾的名字,朦朦朧朧地覺得艾迪就在他身邊,那條斷臂甩來甩去。艾迪已經(jīng)拔出他的哮喘噴霧劑,像拿著一把奇怪的手槍。 班恩聽到比爾憤怒的叫聲:“你殺、殺、殺了我的弟弟,你這、這、這個婊子!” 這時它暴跳起來,沖向比爾。比爾整個人都被埋在它的影子里。它的腳在空中揮舞。班恩聽到它那急切的叫聲,盯著它那對幽深、邪惡的紅眼睛那一刻真的看見了這個軀殼之后的真面目:看見光,看見由光組成的無窮無盡、毛茸茸的東西在爬行。別無他物,只有橘黃色的光,嘲笑生命的死亡之光。 那個儀式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