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咯咯咯咯的動靜頓在她們床前。 姒姝好感覺懷里的粟薄已經(jīng)發(fā)起抖來,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渾身肌rou繃緊到極致,甚至開始害怕自己的心跳聲太大,會引起不祥之物的注意。 等那個咯咯咯的聲音再度由近及遠,門發(fā)出咔噠一響,她幾乎快要脫力。 聽到周圍沒有聲音,粟薄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想要確認(rèn)是否安全,還沒完全把被子從頭頂扯下,手就被姒姝好猛地摁回腹部。 由于不能說話,姒姝好又用力地按了兩下,示意對方不要輕舉妄動。 她懷疑這是不祥之物的詭計,很有可能對方假裝關(guān)門,實際上就站在床邊,等她們露出破綻,然后殘忍出手。 這是極有可能出現(xiàn)的場面,姒姝好在之前的無間世界里就吃過這種虧。 無間世界里的鬼怪雖然無所不在,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并不能隨意對他們痛下殺手。 鬼怪們需要等他們“犯錯”,如此才能順理成章地奪走生命。 為了讓他們“犯錯”,鬼怪會不惜一切代價欺騙,蒙蔽,威脅,甚至利誘他們踏入陷阱。 好在這個世界還算簡單,幾乎所有的規(guī)則都擺在明面上。 但她怕的就是被涂抹掉的那些規(guī)則。 萬一規(guī)則是被宿管發(fā)現(xiàn)沒睡的話就會死呢? 她不敢賭。 出于謹(jǐn)慎的保命角度考慮,她和粟薄始終沒出被子,如此也就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 明儀陽和言祈靈則看得清楚。 門打開的瞬間,他們都睜眼看去。 進來的不是宿管,是穿著女生校服的“人”。 這“人”帶著濃重的焦味,緩慢地往前走,從喉嚨里發(fā)出咯咯咯咯的嘶啞聲音。 它似乎看不到,走路時不斷磕碰到什么東西。 借著一點淡薄的光影,言祈靈看清了它的臉。 那是張被完全燒爛的,焦化的干尸臉。 眼睛,嘴,鼻子,都沒有了,只露出皮膚下沒燒干凈的焦黑血rou,以怪異的方式維持著勉強的形狀。 它似乎在聞什么東西。 言祈靈發(fā)現(xiàn)它對自己的扇子很感興趣,對地上殘留的腳印,凳子上坐過的痕跡,都很感興趣。 而這些東西的共同點是……沾了血。 這“人”并沒有出去,不知道哪里來的妖風(fēng)把門帶上,聽上去像是關(guān)了門。 它以一種違背物理學(xué)的狀態(tài),從墻壁垂直爬到了天花板上。 然后蜘蛛般呆在上面不動了。 言祈靈對它的身份有了推測:這可能就是明天宿管要清理的“臟東西”。 和這些剛進來的人不同,他對于無間世界的規(guī)則了解得更透徹。 鬼怪們必須靠“規(guī)則”殺人,是因為這個世界被造出來的目的,就不是為了讓它們掠奪生命。 相反,這個世界是用來困住它們,乃至消融它們的。 但所有的事,都被封獄列車的出現(xiàn)改變了。 輕輕撫過右臂上的車票,他知道倒計時還在不知疲倦地跳動。 當(dāng)他們沉浸在這場追殺的小世界里,還有無數(shù)人和他們一樣,在其它的鬼怪手里掙扎。 意識仍然清晰,與往常沒什么差別。 潛心聽著周圍的呼吸聲,他不自覺關(guān)注睡在對面床的那個人。 明儀陽的呼吸聽起來像是睡著了。不過他知道,沒有。 他想起筆仙時,對方剎那釀成紫色的眼瞳。 清都紫薇陰陽瞳。 它被視為紫薇大帝轉(zhuǎn)世的標(biāo)志,只有擁有至陽至靈之體的人有幾率覺醒這種天賦。 擁有這雙神瞳,不僅能抵御幻境,窺視鬼神,甚至可以直接傷害不祥之物的本體,使之瞬息間灰飛煙滅。 就像今天的黑霧,無法靠近不說,稍一觸碰就燃成白焰。 他摸到口袋里那支帶著邪性的鉛筆。 敢在筆仙時睜眼的人都死了,他當(dāng)時確實想看看這個人有什么本事,故意用激將法使對方睜眼。 若對方抵抗不住,他自有辦法讓黑霧中途選擇自己,轉(zhuǎn)移危險,沒想到明儀陽確實是藝高人膽大。 黑霧兩邊都寄生不上,居然硬生生地被逼散,不然,今晚恐怕不會那么平靜。 還有縛靈索…… 他想起縛靈索為對方驅(qū)使的樣子,不由陷入沉思。 ……明,是個很少見的姓氏,如果此人沒有為了哄騙鬼怪更名改姓的話,或許不是巧合。 言祈靈知道自己不是個寬容的人。 他一向都不是。 這歸咎于他記性太好。 記性太好的人如果打定主意要寬容什么,心理上總會承受比一般人更高昂的代價。 言祈靈自認(rèn)為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讓他付出寬容的代價。 但如果明儀陽確實是那個有緣人,他可以嘗試寬容。 深藍窗柩逐漸亮起來,霧白光線似煙灰薄淡。 天亮了。 明儀陽翻身起床,沒事人似地進衛(wèi)生間洗臉?biāo)⒀?,就像完全不知道天花板上趴了個東西。 言祈靈也坐起來,恰好遇到擦著頭發(fā)出來的人。 青年大咧咧地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蓬松的銀白頭發(fā)在光線下近乎透明,會讓人想到路邊流浪的小白狗。 雖然此人跟小這個字半點不沾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