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杜如晦此次去清河村并非護(hù)駕，而是有一物需要他親自送到二郎手上。

    六月中，鐘家的稻谷剛收上來，杜如晦和虞世南一行就抵達(dá)清河村。馬車回去時捎走兩石新米和兩籠鴨和鵝。

    小公主早把喜兒和二郎忘得一干二凈，她趴在稚奴懷里，怯怯地看二郎和喜兒。二郎擔(dān)心她哭鬧，叫稚奴先抱她去東邊乘涼，他和喜兒把吃的喝的送過去。

    虞世南使喚有為搬搖椅，他也要去東邊乘涼。

    杜如晦表示他先進(jìn)屋收拾行李。

    二郎注意到杜如晦給他使個眼色，就把外甥外甥女以及倆孩子都打發(fā)出去，到堂屋才問：“京城出事了？”

    “京城出事陛下也不會放我離京?！倍湃缁迯陌锾统鲆粋€木盒，示意二郎打來。

    二郎感覺里面的東西燙手，故作輕松調(diào)侃：“伙食和住宿費？”

    杜如晦嘴角含笑，等他打開。

    二郎看到一片跟瓦當(dāng)似的東西，眉頭微蹙：“杜相，伯施還嫌我小——”看清楚上面的字，二郎睜大眼睛。

    杜如晦把行李放到床上：“免死鐵券。你和喜兒此生可以分別用三次。有為一脈可以用一次。”

    果真燙手！

    二郎眉頭緊皺：“胡鬧不是嗎?；屎笾?？”

    杜如晦：“皇后起初不知。原料是輔機(jī)找的。輔機(jī)以為皇后知道，陛下雕好后他跟皇后表示他也想要一塊，還說他不貪心，只求免自己一死?；屎蟛胖辣菹掠謵灺暩纱笫隆！?/br>
    二郎很無語：“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只有我二人知道?！倍湃缁拊诙杉一钸^來，所以不羨慕嫉妒二郎。杜如晦一度懷疑陛下把此物交給他，也是因為他比誰都希望二郎一世安穩(wěn)。

    二郎嘆氣：“以后可算能理直氣壯地找我要米要面了。”

    杜如晦想笑：“不能都給他啊。”

    “都給他喜兒不得把家拆了?！倍砂褨|西放回去，“我先放屋里?！?/br>
    杜如晦：“不告訴喜兒？”

    “她不在意這個。”二郎了解喜兒，“她可能會說陛下想要我的命，大可先令人把此物偷走。因為這事只有你和輔機(jī)知道。”

    沒過幾日，杜如晦趁著二郎和喜兒不在身邊，把此事透漏給稚奴，又提醒稚奴不可叫外人知道。

    稚奴已有十歲，除了復(fù)雜的朝政，他什么都懂?？芍膳晟傩难蹨\，問杜如晦是不是很羨慕他叔。

    杜如晦笑著解釋不是羨慕，他一定會走在二郎前頭，萬一東西被偷都沒人給二郎證明。稚奴聞言覺著奇怪：“我父母知道??？”

    杜如晦：“不患寡而患不均。你父母不宜出面?！?/br>
    “那給我叔有何用？”

    杜如晦：“你父母好好的，沒人敢動你叔。那個東西是保他以后的。”

    稚奴頓時明白：“父親怕高明犯糊涂嗎？知子莫若父啊?！?/br>
    杜如晦被他故作老成的樣子逗笑了：“也不怕高明打你。”停頓一下，認(rèn)真問：“我倆的秘密？”

    稚奴：“你欺君啊。”

    “只有這一件事。因為我的命是你叔和你嬸救的?！?/br>
    稚奴拉著他的手擊掌：“逗你呢。母親的命也是嬸嬸救的。你都不知道，起初母親吃的喝的嬸嬸都不叫別人碰。因為嬸嬸希望母親沾沾她的傻福氣。傻福氣是我叔說的?！?/br>
    杜如晦：“你嬸是有福之人?！?/br>
    “我也是有福之人。因為我有個有福氣的嬸嬸。”稚奴捏捏自己的小胳膊，“父親說我以前很愛生病，跟兕子一樣。晉陽還是叔叔嬸嬸的女兒，為了meimei我也不會告訴別人?！?/br>
    杜如晦放心下來。

    稚奴：“你來這里就是為此事吧？”

    杜如晦：“不可以在此養(yǎng)病？”

    稚奴搖頭：“父親才不舍得放你休息。還是我叔有先見之明，早早躲到這里?！辈唤p呼一聲，“說曹cao曹cao到?！逼鹕碚惺?，“叔，這里?！?/br>
    二郎拎一筐瓜過來：“又想切開一半挖著吃？”

    “我和有為哥哥吃一半?！敝膳坏人芙^就朝院里喊有為。

    有為拉著驢車出來，二郎把瓜放車上。稚奴抱走一個：“有為哥哥，你去賣西瓜?。俊?/br>
    虞世南搖著羽扇慢慢悠悠說：“人情世故也是一門學(xué)問。跟有為一起去？”

    稚奴拒絕：“我不需要懂這些。”

    二郎把他放車上：“那也得學(xué)一學(xué)。什么都不懂，底下人敢跟你說一個雞蛋一兩金?！?/br>
    “三個雞蛋一文錢?！敝膳舐曊f。

    二郎：“雞蛋換成別的呢？”

    稚奴問：“你去嗎？”

    二郎點頭：“我再套一輛馬車，裝幾筐桃。”

    金寶進(jìn)院把馬牽出來。以防萬一，二郎用布包兩把劍塞車邊，經(jīng)過前村又帶上鐵柱。

    虞世南坐到杜如晦身邊，杜如晦同他感嘆二郎心細(xì)，進(jìn)城都帶劍。

    “陛下養(yǎng)大的啊?！庇菔滥蠐?dān)心村民聽見小聲說。

    杜如晦：“聽說喜兒打算明年種一二十畝西瓜，空出來的西瓜地種黃芪？”

    虞世南點頭：“因為《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把黃芪歸為上品?！?/br>
    “這里合適嗎？”

    虞世南：“紫云英都可以，黃芪也可以吧。只是西瓜地里石子多，不能用犁，得用鋤頭挖坑。”

    杜如晦朝遠(yuǎn)處閑聊的村民看去：“有這么多人幫忙。怎么突然想到種黃芪？”

    “我上了年紀(jì)，時不時需要補(bǔ)藥？”

    杜如晦想叫他去屋里打盆水。

    虞世南笑了笑：“我去看看明達(dá)?！?/br>
    小公主剛到鐘家喜歡小薇。小薇二女兒也小，沒法抱著倆孩子到處走，跟著她們出去轉(zhuǎn)一圈累一身汗，就哄她們回屋。喜兒可以把她舉到肩膀，一次驚嚇過后，小公主就黏上喜兒。

    虞世南找到喜兒沖小公主招手，小公主搖搖頭，拉著喜兒的手往北探險。

    喜兒帶上小金毛和弓箭，跟小公主到山邊，她望著“巍峨”的高山看一會，嚇得叫喜兒抱。

    喜兒抱著她跑到屋角，小公主興奮的咯咯笑，笑夠了又要下來自己走。

    碧空如洗，喜兒日日抱著小公主來回跑一圈，酷暑過去，小公主不愿意回京了。

    帝后最小的女兒，不回去可不行。喜兒和二郎送她到宮里。翌日趁著小公主午睡，喜兒和二郎出宮。在長安住幾日，喜兒就同二郎回家。

    家中葡萄還沒賣完，他倆到家歇一日，天蒙蒙亮就起來剪葡萄。城門還沒開，喜兒和二郎分別架著驢車和馬車到安陽城。但他們不進(jìn)城，而是繞過安陽，前往漢陰郡。

    陳冬日問他岳父：“舅母以前不是不愛出去嗎？”

    鐘子孟嫌棄地瞥他一眼，這么多年沒有長進(jìn)：“你舅母是不愛跟你進(jìn)城！”

    陳冬日尷尬地左右張望避開他的目光：“那以后都是舅母和舅舅去賣果子??？”

    鐘子孟：“擔(dān)心你沒了進(jìn)項？”

    陳冬日驚恐，這個家不是舅舅聰慧，小舅子機(jī)敏，舅母精明嗎。

    第138章 考取功名

    小薇先把陳冬日好一番嘲笑, 然后才告訴他：“我爹以前是京城雜貨鋪東家。你眼皮一動他就知道你想干嘛。”

    陳冬日下意識看老丈人的神色。鐘子孟說：“倆孩子這么大沒用你一個銅板還不滿足？”

    “我就是——”陳冬日不知該如何解釋，誰能想到隨口問一句，就被泰山大人洞悉他心底的陰暗部分。

    鐘子孟：“又沒責(zé)怪你。誰沒點小算盤。就是小薇也有。”

    “爹, 說他就說他，捎帶我做什么？”小薇抱起小女兒躲出去。

    陳冬日見狀扛著長女跟出去。

    鐘子孟搖頭：“一對沒出息的！”

    有為從東屋出來：“少說幾句吧。”

    縣試在即，有為今年再不下場, 明年或后年就得服兵役。按照二郎的規(guī)劃，有為今年應(yīng)當(dāng)去長安準(zhǔn)備來年的科考。不巧準(zhǔn)備參加縣試那年趕上太上皇駕崩, 第二年又是皇后病重。

    鐘子孟再次迷信，說這兩年不是好年景，有為尚未及冠可以再等等。

    有為也覺著無論縣試還是州試都沒什么難度, 再說, 過了縣試就不用服兵役，他趕在及冠前考過就行了。

    今年是有為最后的機(jī)會，前幾年不把縣試和州試放在眼里的人竟然緊張起來。鐘子孟和陳冬日多說幾句他都覺著心煩。

    鐘子孟：“有為, 這一點就不如你舅?！?/br>
    “他幼時自賣為奴，十六歲征戰(zhàn)沙場, 我像他那么小還只想著吃舅母做的雞蛋羹，十九歲了還沒見過血，你卻要求我像舅舅一樣無論何時都穩(wěn)如泰山, 不覺著強(qiáng)人所難嗎？”

    鐘子孟噎的有口難言。

    “也不要覺著子不類父。你打小混跡于市井，十幾歲就在鋪子里迎來送往, 人到中年帶著家人逃難，我這么大還沒離開過家?！?/br>
    鐘子孟張口結(jié)舌：“我——出去行了吧?！?/br>
    沈伊人抱著小金毛隨他出去。

    院里安靜下來，有為回到東屋, 跟金寶和鐵柱一同看書。

    有為的聲音不小，小薇和陳冬日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陳冬日樂得仿佛有為幫他報了仇：“鹵水點豆腐啊?！?/br>
    小薇以為他會在意別的：“沒聽到有為說舅舅十六歲征戰(zhàn)沙場？”

    “我知道?！?/br>
    小薇有點失態(tài)：“你怎么知道？我都不知道?！?/br>
    陳冬日頗為得意：“舅舅沐浴的時候我?guī)退蛩? 看到他身上有很多傷。高明母親一看就是世家女。皇帝也得給世家面子。舅舅還有那么多當(dāng)過官的朋友。他們不可能放任舅舅被砍。既然不是宵小傷的，不就只剩一種可能？”壓低聲音，“聽說舅舅早年從長安回來病得差點死了。村里人也都說他病了。其實是傷勢過重吧？”

    小薇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