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自上而下打量他一番，怎么覺著他臉皮變厚了。亦或者其實這才是真正的沈二郎。

    二郎被她看得心虛，再次決定“走為上”：“有為，高明，走了?！?/br>
    “高明的書包呢？”有為從屋里出來。

    二郎：“你娘一會給他做。今天講故事，不用帶書包?！?/br>
    有為把書包放回去，拉著高明去隔壁找鐘金寶。二郎在喜兒耳邊低聲說一句：“等我回來?！贝蟛饺プ泛⒆?。

    鐘子孟和沈伊人在院里，看到二郎很反常，相視一眼，難道真背著喜兒找個相好的。鐘子孟給沈伊人使眼色，沈伊人擔(dān)心隔墻有耳，走到喜兒身邊小聲問：“二郎怎么了？早上起來鬼鬼祟祟的，剛才又一副怕我和你姐夫聽見似的，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吧？”

    喜兒臉色微變，不知該怎么回答。

    沈伊人以為喜兒氣得不想說話：“別生氣，我——”

    喜兒趕忙拉?。骸皼]有?！?/br>
    “那怎么了？”

    喜兒：“我懷疑高明不是尉遲將軍的小兒子，一問他他就胡說八道。jiejie，你見過尉遲將軍，你覺著他們長得像嗎？”

    沈伊人心虛，不敢看喜兒：“可能像母親。你看有為就不像你姐夫?！?/br>
    喜兒不過是沒話找話，聞言敷衍地說：“可能?！?/br>
    沈伊人以為她不信，又把此事推到弟弟身上，她進(jìn)廚房幫閨女刷鍋洗碗。鐘子孟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沈伊人不自在，頓時不敢過來問喜兒二郎怎么了。他把菜根砍掉扔糞坑里，就把菜葉扔豬圈里，緊接著又把牛和驢牽出去。沈二郎的馬鐘子孟沒敢碰。

    喜兒見全家只有她閑著沒事，就去果園里找大石榴。

    大石榴皮泛紅就熟了，喜兒回家拿籃子摘八個。此時一日兩頓的村民才做飯，小孩子上學(xué)去了，以至于路上沒人。喜兒回到家就提醒jiejie姐夫，以后這個時候摘果子。

    鐘子孟問：“要不要摘點去城里試試？”

    “大石榴嗎？”喜兒問。

    沈伊人：“大石榴算了，還不夠周掌柜買的。摘小石榴，我跟你們一起去?！?/br>
    小薇拿掉圍裙：“你去干嘛？”

    “買兩匹細(xì)布留著給高明做衣裳做鞋。他只有幾身衣裳，趕上陰雨天曬不干只能穿有為的。人家那么尊貴哪能穿有為的?！?/br>
    喜兒盯著沈伊人，看來高明姓李。虧得她以為大姑姐不知道。喜兒轉(zhuǎn)向姐夫，見他點頭，看來他也知道。喜兒轉(zhuǎn)向小薇，小薇的神色仿佛她娘想多了，應(yīng)該不知道高明極有可能是當(dāng)今嫡長子。

    不想叫我知道我還不想知道呢。

    知道了總想著高明身份尊貴，以后小崽子調(diào)皮，她還這么打罵。

    “現(xiàn)在摘嗎？”喜兒問。

    沈伊人：“摘吧。早點過去人多好賣?！?/br>
    小薇去拿打籃子和竹筐。隨后一家四口到園子里先摘了放小籃子里，接著放筐里。品相好的放地下，品相一般的放中間，最上面再放一點品相好的吸引人。

    喜兒的石榴五文錢兩斤不二價，不少人嫌她做生意不知變通，就故意不找她買。然而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吃了喜兒酸甜適中的石榴，哪還吃得慣別的石榴。

    是以喜兒的車一道趙掌柜門外，家具鋪的伙計就拿著幾個銅板出來，第一個找喜兒買?；镉嫿o喜兒面子，喜兒也給他們面子，稱好后又給兩個品相不好的，還掰開一個，叫幾人嘗嘗今年第一批石榴。

    斜對面酒肆掌柜笑著走近：“給我嘗嘗?！?/br>
    家具鋪伙計給他掰一點。掌柜的點頭：“還是去年那個味。”接著給喜兒一串錢。鐘子孟提醒他石榴小，四斤幾十個得吃好幾日。

    趙掌柜出來：“他留著招待熟客。今年多吧？”

    鐘子孟：“看起來多，樹枝都壓完了。但是樹小，五棵樹才摘一筐?！?/br>
    酒肆掌柜：“有些還沒熟吧？”

    鐘子孟點頭：“也可以摘了，就是不夠甜。”

    趙掌柜勸他和喜兒熟透了再摘。經(jīng)常找喜兒買果子的人也勸她再等幾日，喜兒慢慢賣，他們慢慢吃。有人像是怕喜兒不信她會一直支持喜兒，就說他家?guī)讉€兒女最愛吃喜兒的果子，緊接著就找她買兩斤。

    路邊不止喜兒一家賣石榴，見喜兒的石榴賣得快很是羨慕，有人甚至忍不住問喜兒的石榴怎么種的。喜兒當(dāng)然不能說她有玉佛。想到玉佛，喜兒一陣后怕，幸好昨天夜里黑漆漆的沈二郎沒看清她戴的什么。以后晚上進(jìn)屋得先把玉佛拿掉，否則她可沒法解釋。亦或者藏起來，用的時候再拿出來。

    喜兒越想越覺著藏起來穩(wěn)妥。

    鐘子孟替喜兒回答，他們村離山近水好。趙掌柜等人附和，清河村是塊福地?？h里教全縣的稻田養(yǎng)魚就是跟清河村學(xué)的。

    魚多了不值錢，但可以曬干留冬天吃。路兩邊賣菜賣果子補貼家用的鄉(xiāng)民一聽喜兒是清河村的頓時不好再嫉妒詛咒她。

    果子賣的快，喜兒到家也有巳時三刻了。高明看到喜兒拎著筐進(jìn)來：“叔，嬸嬸拿筐干嘛？”

    沈二郎解釋喜兒的石榴賣完了。小高明震驚：“不是留著吃的？”

    “我早上剛說的話你又忘了？”

    “可是叔有錢啊?！?/br>
    沈二郎：“錢不能生錢，不賺錢總有用完的一天。”

    “我有錢！”高明脫口而出。

    沈二郎很是欣慰：“你還這么小，叔哪能用你的錢。”

    “可是，很辛苦吧？”高明問。

    沈二郎：“你父親辛苦嗎？”

    高明點頭。

    沈二郎又問：“母親要照顧你們兄妹幾個，還要管事，辛苦嗎？”

    高明再次點頭。

    沈二郎：“長輩都很辛苦。小孩最幸福。”

    有為點頭：“干活好累。我寧寫十張字也不要下地割豆子?！?/br>
    沈二郎：“高明沒干過農(nóng)活，不懂。等水稻熟了下地試試他就知道自己多幸福。”

    小高明被他嚇得胡言亂語說他下過地，無需再試。

    沈二郎忍著笑說：“先練字?！?/br>
    四個小孩各占一邊寫一炷香左右，喜兒領(lǐng)著金寶和有為出去送鐵柱回去，沈二郎拿出高明的書，給高明開小灶。

    高明也想出去玩，沈二郎解釋，金寶和鐵柱比他小一歲，有為比他小半年，他現(xiàn)在學(xué)的有為半年后也得學(xué)。

    小孩問：“越大學(xué)的越多？”

    二郎點頭。

    日日發(fā)愁何時長大的小孩發(fā)自肺腑地說：“我不想長大！”

    第79章 客隨主便

    高明打小沒離開過母親, 皇后放心不下，又希望長子懂得百姓疾苦，只能暗自傷神。

    當(dāng)今天子也擔(dān)心嬌兒。他看出皇后為了孩子憂心忡忡, 一日飯后看到水果，令長孫無忌親自前往清河村，名曰買石榴和柿子。

    長孫無忌也擔(dān)心外甥在鄉(xiāng)間吃不慣睡不好?？墒菦]有陛下允許他不敢離京。他清楚天子的良苦用心, 也不敢偷偷送東西，甚至把高明接回來。

    天子的吩咐堪稱正打瞌睡來了個枕頭。

    高明在清河村的事不能叫外人知道, 長孫無忌親自前往福滿樓找周掌柜，問他清河村的路怎么走。周掌柜算著日子正打算去清河村買石榴。他一聽長孫無忌也去，頓時想哭給他看。

    長孫無忌：“分你三成。”

    “三成夠干嘛的？喜兒只有幾棵大石榴樹啊?！?/br>
    長孫無忌奇怪：“不是一片嗎？”

    “很多才種一兩年, 還沒結(jié)果?！?/br>
    長孫無忌：“那你別去了?！?/br>
    周掌柜慌忙表示, 三成也不少。

    翌日，二人帶著心腹奴仆前往清河村。

    空車走得快，當(dāng)天下午二人就到清河村。長孫無忌其實想給大外甥買些東西, 但是天子叫他買石榴，不是給孩子送吃的用的, 長孫無忌不敢自作主張，只能在心里對孩子說一聲抱歉。

    長孫無忌看起來三十歲左右，衣著跟周掌柜相差無幾, 村里人認(rèn)為他是周掌柜帶來的幫手，不甚熱情也沒有對他視而不見。寧氏起身告訴周掌柜, 二郎在山邊教孩子射箭，喜兒在果園里。

    周掌柜看向長孫無忌，先去哪兒啊。

    長孫無忌朝東看去, 周掌柜叫奴仆在車邊等著。二人過了屋角，周掌柜去園子里找喜兒, 長孫無忌往北去。

    高明以為眼花了繼續(xù)練劍。人到跟前，他激動的大聲喊：“舅舅！”

    長孫無忌彎腰接住他：“瘦了？還黑了?。俊?/br>
    沈二郎輕哼一聲，沒好氣道：“來干嘛？”

    “我想外甥。高明，想不想舅舅？”

    高明點頭：“想！”

    “跟舅舅回家？”

    高明下意識搖頭。長孫無忌以為他眼花了，就想搬出帝后。二郎打斷他：“誰叫你來的？”

    長孫無忌打個激靈，慶幸被打斷，否則勾的孩子哭著鬧著跟他回去，他到長安天子不數(shù)落他，皇后也得罵他做事不長腦子。

    高明意識到他舅不該在此：“舅舅不忙了嗎？”

    “忙啊?！遍L孫無忌開始瞎掰，他去漢陰郡辦點事，經(jīng)過此地來看看高明，順便買些石榴，高明的弟弟meimei不愛吃飯，石榴酸甜可口開胃。

    八歲小孩好哄，高明信以為真，跟他說嬸嬸種的石榴好吃，嬸嬸的柿子不澀，山上的菌子煮雞湯好好喝，他可以喝一大碗。

    金寶不怯生，又說高明的舅舅來晚了，他喜兒奶種的葡萄也好吃，大棗甜脆甜脆。

    長孫無忌佯裝可惜，承諾明年早點過來。

    二郎眼神示意長孫無忌撒手。長孫無忌無奈地放開外甥：“練多久了？”

    “剛練你就來了?！倍上铀麃碓缌恕?/br>
    長孫無忌后退：“下次早點來?！?/br>
    “舅舅下次什么時候來？”

    二郎：“下次來接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