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烘烤著大地，申時(shí)左右依然熱的人動(dòng)一下就汗流浹背，沈伊人同喜兒感慨：“老天也挺仁慈的，要是這個(gè)時(shí)節(jié)收水稻，人還不得熱死。”

    喜兒眨了眨眼睛，大姑姐說什么呢。

    “不是咱們?nèi)寺敾?，根?jù)莊稼生長(zhǎng)時(shí)間算出這里就得冬天種小麥，春天種水稻，三伏天最熱的時(shí)候不干活嗎？”

    沈伊人愣了愣，聽到女兒的笑聲，想起“春分”、“小滿”等節(jié)氣。沈伊人的臉一下子紅了：“我——熱糊涂了。”

    “你是閑的！”喜兒起身。

    沈伊人：“這么熱的天干嘛去？”

    “喝水?！毕矁耗脦讉€(gè)杯子，拎一壺水過來，叫醒有為和金寶。

    春困秋乏夏打盹，倆小孩睡著不想起，小薇坐到席上，一手抓住一個(gè)，給他們喂半杯水，倆小孩睡不著了。

    有為還想再睡一會(huì)，可睡不著又難受，苦著一張小臉埋怨jiejie閑著沒事欺負(fù)他玩。

    如此過了多日，喜兒的桃樹禿了，趙掌柜找喜兒買變蛋，也帶來一個(gè)好消息——陛下傳位給秦王。

    趙掌柜走后沈伊人就叫女兒殺一只大公雞。

    小薇算著日子快到八月十五了：“娘，這個(gè)時(shí)候殺□□月十五吃什么？”

    塵埃落定，鐘子孟心情極好：“又不是只有一只雞。”

    有為許久沒吃過雞rou，甚是想念：“我們家有四十只小母雞，十八只大公雞啊。”

    小薇奇怪，弟弟何時(shí)變得這么貪吃：“你還特意數(shù)過？”

    鐘子孟：“你舅給他出算術(shù)題，算不出來就數(shù)雞。也不知道誰教你的笨方法。”

    喜兒教的，跟舅母最好的有為很不高興：“爹這么有法子怎么不教我？”

    鐘子孟被問住。

    沈伊人：“跟你姐去園子里抓雞?！?/br>
    有為沖他爹哼一聲。小薇一把把他拉走，鐘金寶笑嘻嘻跟在后面。有為沒能再數(shù)落他爹兩句很不開心，空著的那只手朝侄子腦袋上一巴掌：“不許笑！”

    鐘金寶捂嘴偷笑。

    鐘子孟皺著眉頭問：“他一天天的怎么這么多話？”

    “你問喜兒?！?/br>
    鐘子孟找喜兒，喜兒在屋里藏錢。聞言她從屋里出來：“我教的，姐夫有意見？”

    “我——”鐘子孟問沈伊人，“我說什么了嗎？”

    沈伊人忍著笑說：“你說回頭把四五年以上的母雞都賣了。”

    鐘子孟點(diǎn)頭：“老母雞可以補(bǔ)身子，好賣。再不賣咱家就得賣雞蛋了?！?/br>
    養(yǎng)雞不費(fèi)事，家徒四壁的人家若有親戚幫襯也能養(yǎng)幾只母雞，所以安陽縣最不缺雞蛋。小母雞下的蛋一文錢三個(gè)，以前鐘子孟和沈伊人就很少賣雞蛋，何況如今鐘家更不差這點(diǎn)錢。

    喜兒：“明兒再殺只母雞，做雞湯rou絲面?！?/br>
    沈伊人：“饞了？”

    三伏天炎熱，喜兒不想進(jìn)屋做飯，沈伊人和小薇也一樣，每天一家人隨便吃點(diǎn)，守著稻田都沒做過魚。近日天涼，趙掌柜又送來定金，喜兒正打算改日進(jìn)城買幾斤羊rou解解饞。

    喜兒點(diǎn)頭：“殺兩只吧。”

    沈伊人確定她真饞了：“殺兩只，讓喜兒一頓吃個(gè)夠?！?/br>
    “我去園子里看看啊?！?/br>
    以前園里沒有雞窩，雞鴨晚上不是睡在果樹底下就是棲在溝邊。自打養(yǎng)了兩只狗，鐘老三的閨女被攆出清河村，村里好吃懶做之人也不敢光顧喜兒的園子，鐘子孟就在園中搭一個(gè)雞窩一個(gè)鴨圈一個(gè)鵝圈。

    兩只小狗不如大黃兇悍精明，喜兒擔(dān)心黃鼠狼夜襲果園它倆不敢上前，就繞著園子轉(zhuǎn)一圈，看看有沒有缺口。

    也許正值瓜果豐收季，山上也有許多野果，黃鼠狼沒下山，種在籬笆墻上的豆角沒有一絲凌亂。喜兒順手摘一捆豆角回去，沈伊人驚呼：“不是昨兒才摘的嗎？”

    鐘子孟看向屋頂，那里有好幾張草席，席上鋪滿焯過水的豆角：“這么多怎么吃啊。來年別種了。”

    “不種豆角種什么？”沈伊人問，“扁豆角，還是小紅豆？”

    鐘子孟想想，園子里有小紅豆，好像也有扁豆角，還有一片高粱，用鋤頭挖坑種的：“還是種豆角吧。種別的趕上農(nóng)忙咱們也沒空割?！?/br>
    好比小紅豆，要是趕上割豆子的時(shí)候熟了，他們家就得分出一個(gè)人來收小紅豆?，F(xiàn)今只種一小塊地，喜兒一個(gè)早上就割好了。

    小紅豆可以煮熟做點(diǎn)心餡，可是不得閑就只能煮粥，然而去年收的小紅豆現(xiàn)在還沒吃完。

    沈伊人：“燒火?！?/br>
    鐘子孟燒一鍋熱水，一半舀出來燙雞毛，一半留著煮豆角。喜兒又找一張沒用過的草席，把曬了一天的豆角移到草席上在院中空地上晾曬，剛剛煮出來的扔到屋頂上。

    鐘金寶抬頭看看，又低頭看看：“小叔叔，你家豆角跟我家一樣多啊?！?/br>
    有為：“我家都吃不完，你家吃得完嗎？”

    “我有大舅舅和小舅舅啊?！辩娊饘毾肫鹨患拢跋矁耗?，我們八月十六去外祖父家?！?/br>
    喜兒疑惑不解，此事就不用告訴她了吧。

    “去就去唄?！?/br>
    “我娘說你叫小舅舅做的弓箭快做好了。”

    喜兒忘了：“叫你娘今天下午去把弓箭拿回來，再找你外祖父要三十個(gè)雞蛋和三十個(gè)鴨蛋，我?guī)退麄冏鲎兊啊Ｕ迷蹅兠魈熳鲎兊暗臅r(shí)候做?！?/br>
    鐘金寶伸出小手驚呼：“六十個(gè)啊？”

    鐘子孟不吝夸贊：“金寶知道三十加三十等于六十啊?！?/br>
    金寶點(diǎn)頭：“沈爺教的。大爺爺，沈爺怎么還不回來？”

    “快了?！辩娮用辖兴热ジ舯诟嬖V他娘。

    鐘金寶轉(zhuǎn)過身，喜兒想起一件事：“等等，再告訴你娘一聲，快到中秋了，每家可以多做十個(gè)留著自己吃?！?/br>
    小孩興奮地出了門就嚷嚷喜兒奶給他家做變蛋。

    在路邊閑聊的村民叫住金寶問什么叫喜兒給他家做變蛋。

    金寶已有七歲，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gè)只知道哭鬧的小孩。他先說他小舅舅幫喜兒做弓箭，喜兒幫他舅舅做變蛋，緊接著就說給他家做十個(gè)變蛋過中秋。

    村民頓時(shí)明白不止金寶家，他們家也有份。

    準(zhǔn)備娶媳嫁女的人家就找親戚鄰居商議把他們的份額給自家，他們留著招待親家，或者拿著變蛋提親。

    親戚鄰居擔(dān)心喜兒不同意。有此想法的村民很是篤定：“這種小事我們自己商議妥當(dāng)就行了?！?/br>
    被找上的村民不放心，就問喜兒可行嗎。

    喜兒點(diǎn)頭：“他們要是騙你們拿去賣，不要怪我?guī)退麄冏鲎兊鞍　！?/br>
    第74章 杳無音信

    清河村人少, 很會(huì)做人的村民也只能找到六七家愿意讓出份額的。一家十個(gè)變蛋，六家才六十個(gè)，全賣了也就兩三百文。如今村民手里都有點(diǎn)余錢, 這點(diǎn)錢不值得他們得罪親戚鄰居。

    找喜兒詢問此事的村民向喜兒承諾不會(huì)的。隨即她想到趙掌柜，“趙掌柜往年都是七月底找咱們做變蛋，中秋前把變蛋拉走, 今年怎么這么晚？”

    “太上皇一日死倆兒子，誰敢喝酒吃rou啊?！毕矁禾嵝?。

    村民恍然大悟：“這些日子長(zhǎng)安世家子弟都嚇得不敢出門了吧。蜀郡商人也不敢這個(gè)節(jié)骨眼上去長(zhǎng)安?！?/br>
    “誰知道呢?！贝迕裉e, 一句話能被她們解讀出上百種意思。喜兒不好說太多：“明兒一早到門外做變蛋。這次要的不多，一家五六十個(gè)。”

    長(zhǎng)安發(fā)生那么大的事，變蛋需求量比往年少一半, 村民也沒抱怨。

    翌日上午做好變蛋, 沈伊人殺兩只母雞。未時(shí)左右燉出香味，在鐘家門外閑聊的人問鐘子孟他家做什么吃的這么香。

    鐘子孟笑著解釋：“喜兒饞了。一個(gè)七月沒吃過魚和rou。”

    金寶母親好奇：“三天兩頭進(jìn)城賣桃沒買點(diǎn)好吃的解解饞？”

    “天熱。”鐘子孟擔(dān)心喜兒性子直一言不合出手傷人，每次都是他陪喜兒去賣桃。鐘子孟想想每次回來都頭暈?zāi)X脹跟中暑似的, “喜兒苦夏?！?/br>
    韓得明的母親恍然：“難怪我今兒看到喜兒總覺著她變了。瘦了？”

    鐘子孟點(diǎn)頭：“小薇說她瘦了一圈?；仡^二郎看見還不得給我們臉色看。”

    韓母深以為然：“二郎快回來了？”

    鐘子孟搖頭：“他朋友家還有點(diǎn)事，還得過些天。”

    鐘金寶的父親懷疑二郎不在長(zhǎng)安, 否則不至于一走幾個(gè)月音信全無。

    不止鐘文長(zhǎng)這樣認(rèn)為，鐘玲瓏也是這樣想的。

    鐘老娘曹氏搬到漢陰郡郊外，鐘玲瓏沒法再找借口——離得遠(yuǎn)不能回娘家。中秋月圓, 鐘玲瓏在自家過的。八月十六回娘家，跟嫂子和弟妹閑聊時(shí), 鐘玲瓏提到兒子早幾日去安陽買變蛋，聽說沈二郎又回長(zhǎng)安了。

    沈二郎不是縣令，也不是城中富商, 也不曾賣過桃和變蛋，安陽城百姓誰知道他是誰。

    鐘老三妻子給二嫂遞個(gè)眼色, 特意叫兒子打聽的就說打聽的，還聽說，騙誰呢。

    鐘老二的妻子懶得拆穿她，順著小姑子的話問，沈二郎的身體好了，可以去長(zhǎng)安了嗎。

    鐘玲瓏叫兒子打聽兄長(zhǎng)家的事是怕沈二郎又做出賺大錢的東西，別人都賺很多了她才知道。見嫂子和弟妹好奇，鐘玲瓏有些許得意，仿佛她比她們博學(xué)多聞似的。

    鐘老三的妻子不想看到她這副嘴臉，佯裝好奇催她快說。

    鐘玲瓏就說她以前以為沈二郎在長(zhǎng)安，這么多天沒來過一封信顯然人不在長(zhǎng)安，可能出什么事了。

    曹氏也在屋里，她想到最近城里城外都在聊的事。曹氏跟喜兒一樣認(rèn)為秦王得人心，否則怎么尉遲恭、程咬金、秦叔寶等等，都對(duì)秦王死心塌地。這樣的秦王不可能放任身體虛弱的沈二郎回安陽。曹氏就問女兒沈二郎有沒有可能是太子的人，被秦瓊刺死在玄武門。

    漢陰郡離長(zhǎng)安不算遠(yuǎn)，三四百里。可太子和秦王對(duì)漢陰郡百姓而言都是天上的人物。鐘玲瓏不信沈二郎能攀上云端的貴人。

    曹氏不這樣認(rèn)為：“太子身邊不缺人，沈二郎以前的主人要是太子的親戚呢？太子聽說秦王想反，他家親戚覺著多一個(gè)人多一份力，再?gòu)牡靡鈽呛透M樓的掌柜的嘴里聽說沈二郎好好的，派人來找他有什么奇怪的？”

    鐘玲瓏突然想起一件事：“聽說找他的人騎著高頭大馬，還帶兩把劍?！?/br>
    曹氏：“肯定是太子的人。沈二郎什么時(shí)候走的？”

    鐘玲瓏：“不是六月初二就是初三?！?/br>
    曹氏激動(dòng)地拔高聲音：“對(duì)上了！玄武門出事那天是初四？”

    “不是初四就是初五?！辩娏岘嚱諞]去過長(zhǎng)安，不清楚具體哪天。

    曹氏：“就算初五也對(duì)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