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閑得慌！”喜兒瞪她一眼，舀一勺粥，指著里頭黑乎乎的東西，“見過嗎？”

    女子心說，好像羊屎蛋子。不過她也知道不可能，也不敢嘴賤：“葡萄干？”

    喜兒：“我用鴨蛋做的變蛋啊?！?/br>
    沈伊人盛好粥又回屋一趟，端來一碟澆了醬汁的皮蛋，夾一塊遞到女子手里：“你嘗嘗。”

    皮蛋滑溜溜的，女子趕忙塞入口中，仔細(xì)品嘗一會(huì)，認(rèn)為皮蛋更好吃。

    喜兒：“你吃過雞蛋做的變蛋吧？”

    “怎么沒吃過？你忘了，去年咱們村，兩次呢?！碑?dāng)著趙掌柜的面，女子不敢說的太明白，第二次是快過年了，村正幫妻子做變蛋的時(shí)候嘮叨一句，家里人多，今年過年殺一只羊。很多村民羨慕村正舍得，鐘子孟就說他回頭買些生石灰，一家做二十個(gè)變蛋，依然只能吃不許賣。

    趙掌柜斜對(duì)面開酒肆的掌柜的也聽說過變蛋，但太貴了，安陽縣首富也不舍得天天吃，所以他就沒有找趙掌柜買變蛋。倒是首富和縣令家偷偷找過趙掌柜，請(qǐng)他均出幾壇，價(jià)格嗎就按照他給長安商人的價(jià)，留他們送人或自家吃。趙掌柜就請(qǐng)喜兒單獨(dú)做幾壇，名曰他不賺中間差價(jià)，留他送人。

    酒肆不賣變蛋，村民也沒聽說城里誰家有變蛋，也沒想到拿去縣里賣。他們只想過長安、漢陰郡或蜀郡。再說了，二十個(gè)變蛋十文錢一個(gè)才兩百文，這點(diǎn)錢也不值得他們得罪鐘家和趙掌柜。

    喜兒點(diǎn)頭：“外甥女，給她拿個(gè)碗，叫她嘗嘗咱們的皮蛋粥?！?/br>
    女子笑著搖頭：“不用嘗。白米粥什么都不放也好喝。”

    小薇停下，女子示意她喝粥：“喜兒，以后改做鴨蛋？”

    喜兒朝趙掌柜看去。

    趙掌柜一臉為難：“只怕沒人買?！?/br>
    女子看看盤中黑乎乎的蛋，擰著眉頭：“鴨蛋做出來的變蛋怎么是這個(gè)樣的？趙掌柜，你就沒有什么法子，讓它變好看點(diǎn)？”

    趙掌柜心說，我有這個(gè)本事還往鄉(xiāng)下跑？早搬去長安了。

    “咸雞蛋和咸鴨蛋一樣嗎？”趙掌柜問。

    女子下意識(shí)搖頭：“咸雞蛋哪有咸鴨蛋好吃。”

    趙掌柜：“所以？喜兒，有三家找咱們買變蛋，一家長安得意樓，一家是你姑，還有一家是漢陰郡開酒肆的。你回頭再做三十個(gè)，給他們一人十個(gè)，讓他們拿去長安、漢陰郡和蜀郡試試?！?/br>
    喜兒搖頭：“二十個(gè)。鐘玲瓏的那份叫她拿錢買。”

    “多少錢？”趙掌柜問。

    喜兒：“兩百文。”

    村里女子想說這么多嗎。意識(shí)到鐘玲瓏乃何方神圣：“少了?！?/br>
    沈二郎好笑：“一貫錢？”

    “一貫錢怎么了？白送給她她也不會(huì)感激你。這么說吧，要是以后韓得明個(gè)混小子還想去蜀郡，我們請(qǐng)鐘玲瓏捎他一段，鐘玲瓏能搭理我們，我跟你，跟你家喜兒姓。換成得意樓的人，人家說不定能請(qǐng)韓小子去那個(gè)什么得意樓吃一頓?！?/br>
    趙掌柜：“有這種可能。”

    女子很是得意：“對(duì)吧。喜兒，要她一貫錢。機(jī)會(huì)難得。”

    沈伊人：“她性子直，你別攛掇她?？旎丶野??！?/br>
    女子有點(diǎn)失望。但一想到家人還不知道鴨蛋能做變蛋，立即牽羊回家，告訴家人下午就去親戚家看看有沒有母鴨，有的話下個(gè)月下的蛋先別賣。

    趙掌柜在鐘家待久了很反常，有村民按耐不住過來。喜兒依然送他一塊皮蛋。半大小子和孩童遠(yuǎn)遠(yuǎn)瞧見這一幕，忙不迭跑來喊“有為舅舅”。

    這些都是沈二郎的學(xué)生，沈二郎失笑道：“小薇，再去剝四個(gè)，每個(gè)切八半?！?/br>
    一盞茶左右，樹下全是孩子。

    今年朝廷終于騰出空叫鄉(xiāng)民服勞役。村里很多身強(qiáng)力壯的男子都走了。像村正上了年紀(jì)，又沒到免勞役的年齡，就跟鐘子孟一樣用錢抵勞役。

    村正以為出事了，連走帶跑，到跟前一看很和諧，不禁松了一口氣。

    喜兒見狀嫌棄道：“蠻不講理的人都走了，能有什么事？”

    村正想說什么低頭看到扒著桌子喝粥的鐘金寶以為自己眼花了。

    鐘金寶年幼，去年嚷嚷著吃雞腿的時(shí)候才四歲，沈伊人沒法跟個(gè)小孩子斤斤計(jì)較。曹氏帶著倆兒子搬走了，沒人攛掇，鐘金寶又不敢在喜兒跟前撒潑打滾，看起來反而比有為還乖。

    鐘金寶眼巴巴看著有為的粥，也不知誰教的，小聲喊著“小叔叔”，跟個(gè)小可憐似的，有為心軟把碗讓出去，還給他夾兩塊皮蛋。

    村正眼神詢問鐘子孟，你侄孫怎么在這兒。

    鐘子孟苦笑：“眼睛抽筋了？”

    見他不想回答，村正瞪他：“干嘛呢？這么熱鬧?！?/br>
    第46章 好相公

    沈伊人胡扯趙掌柜叫喜兒用鴨蛋做的變蛋成了。只可惜村正來晚了, 被孩子們吃了。

    村正小孫子也分到一塊，聽到沈伊人的話小子仰頭顯擺，鴨蛋做的變蛋跟雞蛋做的一樣美味。

    清河村前面就有一條寬又長的河。常言道, 靠水吃水，吃的不止水里的東西，還有水里游的鴨和鵝。村里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鴨和鵝。早上起來往河里攆, 晚上攆回家，一年到頭不用喂。包括冬天下雪。此地最冷的時(shí)候河面上只有薄薄一層冰, 大鵝敢踩冰，鴨子可以在河邊找吃的。河里沒吃的，院里有菜, 幾顆小白菜也夠了。

    村正一聽又可以賺錢, 哪還顧得上可不可惜，他拉開幾個(gè)孩子擠到趙掌柜身邊問他鴨蛋做的皮蛋多少錢一個(gè)。

    趙掌柜指著皮蛋殼：“你看，黑乎乎, 不好賣啊?！?/br>
    “好吃不就行了？”

    趙掌柜：“世家缺吃的？”

    村正閉嘴，轉(zhuǎn)向沈二郎, 叫他幫趙掌柜出出主意。

    沈二郎：“著什么急？又沒人跟我們搶生意。太上趕著反而會(huì)讓得意樓以為我們急等著錢用，非他們不可?！?/br>
    村正點(diǎn)點(diǎn)頭：“心急吃不了熱豆腐?！?/br>
    鐘金寶終于喝飽了，用衣袖抹兩下嘴巴, 有為眉頭緊皺，忍不住數(shù)落他：“臟不臟？”

    鐘金寶低頭看看, 哪里臟了。小叔叔說誰呢。他往四周看看，發(fā)現(xiàn)一個(gè)小孩嘴角黑乎乎的，“你好臟啊你。”

    那小孩脫口道：“你才臟。”

    鐘金寶：“我哪兒臟了？”

    小孩指著他的衣袖：“臟不臟？”

    鐘金寶抓住他的衣袖：“比你干凈！”

    小孩衣袖黑乎乎的, 不是掏鍋底了，就是趁著長輩不注意玩泥了, 比鐘金寶的衣袖臟多了。

    村正：“一群臟小孩?；丶覔Q衣裳去。這里沒有好吃的了?！?/br>
    一眾小孩齊刷刷轉(zhuǎn)向喜兒。喜兒搖頭：“我用鴨蛋做的變蛋吃完了。有為都沒吃到?！?/br>
    有為點(diǎn)頭：“明天再做?！?/br>
    膽大的小孩問：“鴨蛋做的變蛋也得放半個(gè)多月嗎？”

    有為不假思索道：“當(dāng)然啦。雞蛋鴨蛋不都是蛋嗎？”

    村里的這些小孩滿臉可惜，依依不舍地各回各家。村正見鐘金寶一動(dòng)不動(dòng)，跪在地上扒著桌子：“還不回家？”

    “你怎么還不回家？”鐘金寶能被村正一句話嚇走，曹氏這幾年豈不是白教了。

    村正板起臉：“我有事！”

    “我也有事！”

    “你有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

    村正瞪他：“我問你呢?！?/br>
    “我問你呢?！辩娊饘毟W鵡學(xué)舌似的，噎的村正想打他。

    鐘子孟頭疼：“趙掌柜，還有事？”

    趙掌柜聽出他言外之意：“天色不早，該回去吃午飯了?！眴柎逭?，“走嗎？”

    村正瞪一眼鐘金寶，去幫趙掌柜牽他的小毛驢。

    鐘金寶扭頭問有為：“那個(gè)老頭子哪來的？”

    鐘子孟差點(diǎn)被自己的口水嗆著。村正把韁繩扔給趙掌柜：“你叫我什么？”

    “你不是老頭子啊？比我大爺爺還老?！?/br>
    鐘子孟想笑，起來拉住村正：“他幾歲，你幾歲？”

    村正的小孫子有鐘金寶這么大了。鐘子孟此話一出，村正有點(diǎn)尷尬：“等你爹回來，我不叫你爹收拾你，我跟你姓！”說完氣哼哼回家。

    喜兒擰眉：“這話我好像在哪兒聽過?！?/br>
    沈二郎忍著笑說：“韓得明?！?/br>
    喜兒恍然大悟，看看鐘金寶，又朝韓家方向看看，村里這群小的了不得，都比他們父母敢說敢為。

    鐘子孟問鐘金寶：“你娘呢？”

    鐘金寶想一下：“做鞋?！?/br>
    喜兒朝鐘老三那邊看去：“怎么不去姑母家？”

    以前家里只有鐘金寶一個(gè)小孩，他被曹氏慣的不知天高地厚。跟他母親到外祖父家，大舅家好幾個(gè)小孩，難免打架拌嘴。外祖父不偏不倚挨個(gè)揍，幾次就把鐘金寶揍乖了。

    外祖父揍了小的罵老的，指著閨女和女婿的鼻子罵，活該鐘子孟不愿意幫襯你們。瞧瞧孩子被你們養(yǎng)成什么樣。鐘金寶的母親起初還辯一句，她上有婆婆和祖母，輪不到她管教孩子。

    鐘金寶的外祖父又問，那你怎么敢?guī)е⒆踊貋?。隨后又罵女婿愚孝。他爹鐘老二叫他朝東，他不敢朝西。他心里有爹，爹心里有他嗎。

    鐘玲瓏不想弄那么多親戚到身邊，還想攛掇過大侄子留在安陽。沒容她想招，鐘金寶的父親主動(dòng)留下，這讓鐘玲瓏不禁高看一眼。但也僅此而已。鐘玲瓏從來沒有想過突然分家的侄子有沒有什么難處，需不需要她這個(gè)姑母幫襯一二。

    去年年初鐘老三的長女帶著兒女回娘家，鐘金寶不能看到兄妹倆拿東西，一根樹枝他都搶。他年少不記事，現(xiàn)在乖了就忘了他以前什么德行。鐘老三的外孫和外孫女沒忘，不想跟鐘金寶玩。

    鐘金寶跑過去跟他們玩，兄妹倆一把把他推倒在地，鐘金寶嚎啕大哭，再也沒有人幫他撐腰。

    鐘金寶搖頭：“姑母壞?！?/br>
    沈伊人：“你不壞？”

    “我好，我會(huì)幫我娘燒火?！辩娊饘毟鷤€(gè)懂事的成年人似的。

    有為一副他怎么變乖了臉皮反而厚了的樣子轉(zhuǎn)向舅舅滿眼費(fèi)解。

    沈二郎：“你家什么時(shí)候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