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老二的長子長媳比鐘老三回來的還早。他們覺著此事不成，到鐘子孟家門外被喜兒拒絕就回來了。此時家中只有一老一小以及他們?nèi)恕?/br>
    曹氏被拒絕心里不痛快不想幫孫子。鐘文翰兄長見狀趁機(jī)問他寫過幾篇文章，作過幾首詩。即便能過縣試、州試，到了長安能過明經(jīng)科嗎。

    依他之見趁早放下書本跟他學(xué)種地。

    話音剛落，鐘老二夫婦二人回來了。鄒氏只聽到最后一句，看看兒媳婦的神色就知道長子什么意思。三句話沒說完，婆媳二人叨叨起來。這次鐘金寶的娘不再退讓，推開婆母就往外走——回娘家。不收拾行李，孩子也不要，鐘金寶嚇得嚎啕大哭。鐘老二小閨女跑出去追長嫂。然而她今年才十四，哪拽得住干了多年農(nóng)活不缺力氣的婦人。眼睜睜看著嫂子過了橋往東去。

    鐘老二的長子抱著兒子出來，追上妻子一同回丈母娘家。

    喜兒跟村里人出來看熱鬧，正好聽到鄒氏大罵：“走了就別回來。”

    沈伊人不禁跟鐘子孟說：“金寶的娘氣狠了啊?！?/br>
    喜兒：“金寶外祖母家有房有地嗎？”

    鐘子孟：“有吧。早年餓死戰(zhàn)死那么多人，哪兒都不缺地。人沒了，屋子空出來，也不缺房?！?/br>
    喜兒若有所思道：“鄒氏可能要心想事成啦。”

    第31章 桃如仙桃

    來喜兒家做變蛋的鄉(xiāng)親們認(rèn)為金寶爹娘不可能一去不回。

    好巧不巧, 鐘金寶的小舅在外當(dāng)兵今年沒能回來，大舅前幾日摔斷腿，眼瞅著水稻泛黃沒有壯勞力打稻谷, 鐘金寶的外祖父和大舅商議，把鐘金寶小舅的房間收拾出來，一家三口先住下。

    至于以后如何, 等鐘金寶見多識廣的小舅回來再議。

    以前鐘金寶的外祖父和大舅不敢這么做。前幾日鐘金寶的母親領(lǐng)著他回去，說起鐘子孟家的事不巧提到小薇, 看鐘子孟的意思要給閨女招女婿，鐘金寶的外祖父才敢這么做。

    村里人問起來他可以推出鐘子孟，鐘子孟有錢都不怕女婿惦記他的家產(chǎn), 他家只有幾畝薄田怕什么。

    動亂久了, 百姓四處躲禍，村里有外來戶，也有兒子年幼或無子的人家招女婿保護(hù)妻女, 所以鐘金寶一家在村里住下并不突兀。

    話又說回來，人多做事快, 等村民幫喜兒把院里拾掇干凈也不過一個時辰。

    母雞多的人家只是做變蛋就賺三十四文。沒耽誤編草鞋也沒耽誤做午飯。鄉(xiāng)親們心情極好，從鐘家出來就忍不住相互打趣，誰誰賺了多少, 可以買什么什么。

    村正一直在鐘家斜對面樹底下站著，看到妻子輕咳一聲。村正妻子過去就跟他顯擺：“二十五文。早知道多養(yǎng)幾只母雞了?！?/br>
    村正：“十天半月做一次, 其他時候雞蛋賣給誰？”

    打算多養(yǎng)幾只母雞的村民相互看一眼，要是喜兒家半個月做一次，只要近五天的蛋, 那十天下的蛋賣給誰。冬天可以放一兩個月，夏天只能做咸雞蛋。咸雞蛋不如咸鴨蛋好賣, 也不如咸鴨蛋下飯。何況鐘家養(yǎng)了五十只母雞，等其中三十多只母雞長大，鐘家自己就能提供兩三百個蛋。

    賺了十幾文錢的村民很知足：“有得賺就行了。去城里做事累死累活一天十個銅板，還得自己帶吃的喝的用的?！?/br>
    其他村民想想剛才說著笑著就把活做好了，也不再覺著可惜。

    鐘子孟和沈伊人也不覺著錢都被外人賺了。他們家病的病小的小傻的傻，他們夫妻倆累病了，這個家就散了。

    沈伊人叫喜兒關(guān)門，她用厚厚的竹簾把窗戶堵上，防止太陽照進(jìn)去把雞蛋烤化了。

    喜兒去摘黃瓜，洗干凈一掰兩半遞給有為。

    沈二郎扔下拐杖出來，看到這一幕不禁回頭對外甥女說：“知道有為為什么喜歡喜兒不喜歡你？”

    小薇一手拎著一把椅子：“您快出去吧?！?/br>
    有為跑過來舉著黃瓜在他姐眼前晃悠：“想吃嗎？不給你吃！”

    小薇抬手想打他，看到手里的椅子：“你等著！”

    要不是jiejie手里有椅子，有為也不敢到跟前氣她。有為跑到舅母身邊：“jiejie打我?！?/br>
    喜兒心說，打你也活該！

    小外甥越來越會氣人。他以前要是這個德行，老太婆哪敢嚇唬他。

    喜兒拽著有為出去，盯上外甥女的椅子。小薇無奈地起身又回屋拿兩把椅子。鐘子孟和沈伊人把院里收拾干凈，準(zhǔn)備出來歇息片刻就做午飯，結(jié)果看到四個人坐成一排好不舒服。

    沈伊人瞪相公。鐘子孟懵了，關(guān)他什么事啊。

    “你也不知道叫掌柜的多做兩把?！?/br>
    鐘子孟張口結(jié)舌，不知如何反駁：“我去搬板凳。”

    小薇把椅子讓給母親，跟父親坐在小板凳上，跟倆小可憐似的。

    村正閑著無事遛彎遛過來，看到這一幕很是想笑：“椅子很貴嗎？”

    鐘子孟點(diǎn)頭，把板凳讓出去。村正哪好意思坐，同他站著閑聊：“稻田里的魚可以收網(wǎng)了？”

    “大魚快趕上漁民抓的了。我打算過幾日就在地頭上挖個坑把小魚引過去?！?/br>
    村正：“明兒就挖吧?？油诤秒S時可以把魚引過去。大魚留著吃還是留著賣？”

    鐘子孟打算做糟魚、曬魚干，再挑一些半斤左右的魚給小舅子補(bǔ)身子。

    村正很是欣慰，他的魚不準(zhǔn)備賣，村里比較貧窮的幾家也能多買幾條補(bǔ)貼家用。

    稻田養(yǎng)魚沒費(fèi)錢，如今喜兒還能賺錢，沈二郎聽到姐夫的決定就沒有開口表示他的身體已有好轉(zhuǎn)無需再補(bǔ)。沈二郎沒有拒絕鐘子孟的好意，臨近未時，鐘子孟趁機(jī)下地抓幾條大魚，叫喜兒做魚湯，妻子和面，中午吃魚湯面。

    天氣炎熱，很多人都在外面樹蔭底下坐著閑聊。村民看到鐘子孟下田就不由地走近看個仔細(xì)。也不怪村民好奇，村里一年到頭沒什么事，螞蟻搬家孩子能看一個下午。

    鐘老三家的鄰居問：“老大，抓了吃還是賣？”

    “給二郎補(bǔ)身子，省得買了。”

    鐘子孟以前沒少上縣里給小舅子買魚，也沒少找村里人買老母雞。甚至買過老鵝，也不知道他聽誰說的，老鵝可以續(xù)命。

    聞言問話的村民附和：“二郎有福，攤上你這樣的姐夫。”

    鐘子孟搖頭笑笑：“是我有福?！?/br>
    喜兒走過來，村民聽到聲音回頭，看到喜兒他想起什么，忍不住說：“有福也是你應(yīng)得的。要不是你叫二郎娶親，你娘這會兒還在你家呢。”

    喜兒：“姐夫不是有福，是有我。相公也不是有福，也是因為有我?！?/br>
    清河村的人如今已經(jīng)知道她只是性子直：“你剛才不是不在嗎?！蹦迷捄逅?/br>
    喜兒點(diǎn)頭：“我現(xiàn)在來了。”

    “我們聽見了。你最有福?！?/br>
    喜兒朝地頭上喊：“二郎，聽見了嗎？”

    “聽見了?！鄙蚨筛呗暬匾痪?。

    在田埂上看熱鬧的村民驚呆了，沈二郎可以大聲說話，看來離痊愈不遠(yuǎn)了。

    幸好喜兒聽不見他們的心聲，否則非得回一句，再不痊愈我的泉水就被他喝干了。

    “姐夫，抓小魚，炸小魚?！毕矁捍舐曁嵝?。

    鐘子孟：“過幾日再抓。你都吃胖了?！?/br>
    “我正長身體呢。二郎說的?！泵髅魃聿睦w細(xì)，只是臉上有rou就被說胖，喜兒很是不滿。

    鐘子孟心說，二郎哄你玩呢。

    “過幾日?！辩娮用铣兑桓莅阳~串起來，“村正，去賣魚的時候把時間錯開吧。不然他們看到咱們這么多魚肯定趁機(jī)壓價。”

    村正還在地頭上：“你倒是提醒了我。到時候不要一起進(jìn)城，也別在一處賣。別人賣多少錢，我們就要多少錢，不許為了賣錢亂喊價。否則到最后咱們的魚只會一文不值，白白便宜了城里的富戶?！?/br>
    喜兒不禁看向村正，怪聰明的。

    “他們賣魚的時候你沿街看著啊?！毕矁旱?，“他們都不長記性，你今天說過，他們明兒就忘。”

    看熱鬧的村民氣笑了：“我們再不長記性也比你記得牢。”

    村正微微搖頭不這樣認(rèn)為，他覺著喜兒只是攤上一臉傻相，其實(shí)比很多人都聰明。興許鐘子孟和沈伊人加一起也沒有她的小腦袋轉(zhuǎn)得快。

    鐘子孟把魚遞給喜兒，喜兒搖頭：“你給小薇，叫小薇殺魚?！?/br>
    “還是我來吧?！辩娮用习阳~扔地上，回屋拿把剪刀去南邊河邊殺魚。

    主人離開了，村民各自散去。有的村民看到兒女面黃肌瘦，全然不像有為跟富家公子似的，又尋思著稻田養(yǎng)魚沒費(fèi)錢，就下田抓兩條給兒女補(bǔ)補(bǔ)。

    鐘老三的兒媳婦攛掇其夫也下田抓兩條魚給她肚子里的孩子補(bǔ)補(bǔ)。小薇的這個堂兄就去請示父親。鐘老三認(rèn)為兒子跟鐘子孟學(xué)的不會過日子，說急了還叫兒子給老大家當(dāng)兒子去。

    鐘老三家大門敞開，他的聲音傳出來，沈伊人很無語：“你姐夫抓自家的魚也有錯。”

    沈二郎：“不是她偏心你也沒有機(jī)會嫁給姐夫?！?/br>
    聽聞這話沈伊人心里好受多了。她起身叫喜兒回屋，她和面，喜兒等著做魚湯。喜兒舍得下豬油煎魚。即使沈伊人也會做魚湯，但她還是不舍得煎魚跟炸魚似的。

    一人打下手燒火，一人和面，一人煎魚，互不打擾，以至于未時三刻鐘家就吃午飯了。此刻很多人家剛剛做飯。隔壁中老二家還沒開火。

    飯畢，沈伊人用刷鍋水煮菜葉子喂豬的時候看到西邊冷冷清清：“不餓嗎？”

    鐘子孟拎著豬食往石槽里倒：“有吃的啊。黃瓜大了，早桃熟了——”突然想起什么，“喜兒，你的桃是不是快熟了？”

    果林里悶熱，家里又忙著曬稻谷做變蛋，喜兒有些日子不曾鉆果林。聞言從椅子上跳起來：“有為，去拿籃子。姐夫，杏呢？”

    沈伊人：“杏叫你吃了？忘了？”

    喜兒想起來了，她的幾顆杏樹只結(jié)幾個果子還被鳥吃一半。喜兒用竹竿打下來就跟有為在地里吃了。為此還被大姑姐好一番數(shù)落。

    “桃子多?！?/br>
    沈伊人不記得她有買桃樹，在果林里看到幾顆桃樹很奇怪。喜兒胡扯她爹和大哥二哥帶來的，沈伊人信以為真。果樹種下去之后鄭老漢再也沒來過，沈伊人沒機(jī)會問，后來碰到鄭家人也不好再問，過去許久再問反而顯得她很沒良心——結(jié)果了才想起來道謝。

    “回來洗洗再吃?！鄙蛞寥藫?dān)心喜兒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有為，聽見了嗎？”

    有為點(diǎn)著小腦袋晃悠著小籃子：“聽見啦?！?/br>
    果林里的幾棵桃樹是喜兒空間里的，雖然頭一年接果，一顆果樹上只有三四個，但最小的也有半斤重。起初有為還能拽動籃子，等所有桃子摘下來，有為被籃子累得坐在地上。

    喜兒輕輕松松提起籃子，另一只手輕輕松松提起他。有為羨慕：“舅母好厲害啊?！?/br>
    “所以我是舅母，你是小外甥啊?！毕矁航兴瘸鋈?。

    喜兒鎖上門，抓一把塵土灑在門里頭。有為不懂：“舅母這是做什么？”

    “有人翻進(jìn)去一定會留下腳印。”喜兒抬下巴，“沒想到吧？”

    有為滿眼崇拜：“舅母，你比舅舅還聰明啊?！?/br>
    “所以你舅是老二啊?！?/br>
    有為深以為然，邁著小腿先一步跑回家報信。

    沈伊人看著兒子兩只小手比劃桃多大多大，無奈地笑笑。小薇護(hù)著她舅出來就嘲諷弟弟沒見過世面。小有為氣得臉色漲紅，回去拽舅母的手臂：“快點(diǎn)，叫他們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