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煋呢？”男人先開口問。

    尤舒連忙回話，“董事長好，連煋她身體不舒服，在宿舍休息，我是她室友，上來幫她頂班。”

    她沒敢明說連煋在睡覺，生怕泄露連煋偷偷倒騰拎包組織的事。

    “怎么不舒服？”邵淮又問。

    尤舒言辭閃爍，“肚子疼，好像還有點暈船，估計是太累了，就在宿舍呢?！?/br>
    邵淮微微頷首，視線往下，停在她手中的拖把，“辛苦了，忙完就回去休息吧?！?/br>
    “好的，董事長您慢走?！?/br>
    邵淮回到辦公室，停港這兩天，都沒見過連煋。

    注視著手指，無名指上的深疤，又在隱隱發(fā)燙，當(dāng)初她發(fā)瘋砍了他的無名指時，是否有過那么一絲愧疚？他不知道，連煋從沒和他真正道過歉。

    坐了半個小時，尤舒在外拖地的身影還在晃。

    想了很久，他起身出門，乘電梯來到第三層的員工甲板。這個點，大部分海員都去吃飯了，通道里人很少。

    一路來到連煋的宿舍前，門沒關(guān)，虛掩著。

    他敲了敲門，里面毫無響應(yīng)。

    不聲不響推門進(jìn)去，連煋就躺在上鋪，抱著被子睡覺。還穿著保潔的棕黃短袖，臉紅撲撲的，碎發(fā)汗?jié)?，黏在臉上?/br>
    睡得很香，鴉青睫毛兩把小扇子似的，偶爾簌簌發(fā)顫。

    他抬起手，手背在她額頭貼了下，沒發(fā)燒。輕輕將粘在她側(cè)臉的碎發(fā)攏到耳后，鞋尖調(diào)轉(zhuǎn)，悄無聲息離開了。

    第5章

    尤舒幫連煋清掃好她負(fù)責(zé)的所有區(qū)域，回到宿舍，天都黑透了。

    連煋還在酣夢，她睡覺挺安靜，抱著被子，和順藹然。

    “連煋，你吃飯了沒，再不去，餐廳的菜都沒了?！庇仁婷撓卤嵧馓?，抖了抖，掛在椅背。

    連煋不是被尤舒叫醒，是自己餓醒的。她睡眼惺忪，抻起身子，摸出枕頭壓著的手機(jī)，“哎呀，我居然睡了一個小時，還沒去打掃衛(wèi)生呢，完蛋了！”

    徑直從上鋪一躍而下，發(fā)出極大聲響，尤舒都嚇了一跳，“你小心點，別摔著了。”

    連煋風(fēng)風(fēng)火火扯起工作服，囫圇往身上套，“來不及了，得去拖地呢?！?/br>
    尤舒按住她，“我已經(jīng)幫你打掃好了，剛才主管呼叫你，對講機(jī)響半天你都不醒。我看你睡得沉，就去幫你弄了?！?/br>
    “尤舒，我的大恩人！”連煋感激涕零，彎身在床架邊的藍(lán)色水桶翻找東西。

    水桶是她今天在外面買的，里面是一些日用品。白日出去拎包時，她抽空在路邊買了水桶、洗發(fā)水、兩套內(nèi)衣褲、一塊香皂、一套運動服。

    都是挑最便宜的買，但也能用能穿。

    她在水桶最底下，拿出一瓶mix蘋果汁，“給你的?！?/br>
    尤舒接過，低頭細(xì)看，甚是差異，“這么貴，你自己買的？”

    這款mix飲料，在歐美富豪人群中很流行，選用最優(yōu)質(zhì)的水果榨汁濃縮而成，價格折合下來，一瓶得七百元人民幣。

    “不是，我哪有錢買這么貴的，是那個秦小姐請大家喝，每個人都有，嘿嘿，我也蹭了個便宜?！?/br>
    尤舒往她的塑料桶里看去，“留給我了，那你呢?！?/br>
    連煋抽出紙巾，豪橫擦臉，“我在外面都喝夠了，喝了好幾瓶呢。”

    秦甄其實只請了每人一瓶，連煋沒舍得喝，留著回來給尤舒。

    她把新買的衣服和全是汗的工作服扔桶里，匆匆拎出去。

    來到船尾的員工專用洗衣房，這里有洗滌烘干一體的公共洗衣機(jī)，洗衣液也是免費的。她把工作服和新買的運動服都扔進(jìn)洗衣機(jī)，內(nèi)衣褲則是手洗，回來晾在宿舍的浴室。

    郵輪上是恒溫空調(diào)，房間里很干，濕衣服掛一晚上基本就能干。

    她快馬加鞭去吃了飯，回到宿舍匆忙安排明天的計劃。

    今天游客回船后，郵輪在下午六點就起航，離開了毛里求斯的路易港。

    按照原定行程。

    郵輪于今晚航行一整晚，明日八點將抵達(dá)法屬留尼汪島的拉波塞雄港，并在拉波塞雄港口停留一天，讓游客們上岸觀光。

    留尼汪島是法國的海外省，歸法國管轄，位于印度洋西部，是個火山島，以旅游業(yè)為支柱產(chǎn)業(yè)。

    這個島是法屬島嶼，對于中國游客，除了擁有法國長期居留卡的人可以免簽，其余的普通游客都需要法國簽證，才能登島入境。

    連煋猜測，她是沒辦法拿著尤舒的護(hù)照和簽證蒙混過關(guān)了。

    毛里求斯對中國游客免簽，郵輪?？康穆芬赘塾质莻€自由港，管理不嚴(yán)，這兩天才讓她鉆了空子。

    但對于需要法國簽證的留尼汪島，估計審查程序會很正規(guī)，如果真需要人臉識別，那她鐵定沒法混進(jìn)去。

    不過，即便不能混進(jìn)去給客人拎包。她還是打算介紹別人去，自己賺一賺中介費。

    如法炮制，在尤舒微信工作群里，找到明天輪休的海員，一一在支付寶上私聊，問人家想不想當(dāng)拎包員賺外快。

    把有意向的人，都拉進(jìn)她在支付寶上的“燈山號拎包小分隊群”里。

    又在另一個全是游客的“燈山號拎包服務(wù)群”里詢問，有沒有人明天需要拎包服務(wù)。

    兩個群她分開管理，游客一個群，拎包員一個群，絕不讓雙方人員串通。主要避免有拎包員跳過她，自己接私活兒。

    她花了這么大力氣組建這個拎包組織，一個一個房間敲門去拉取客戶群，這兩美元的中介費，是她該賺的。

    這次聯(lián)系到了13名拎包員，每個拎包員對接兩到四名游客不等，總共服務(wù)40名游客。

    郵輪只會在留尼汪島停留一天的時間，導(dǎo)游會帶著客人選擇島上比較有代表性的景點——西拉奧斯冰斗，需要坐公交車，再徒步盆地景區(qū)內(nèi)。

    這個時段的公交車票價是2歐元。

    她提前和游客說好，拎包員是全程跟著服務(wù)，包括拎包、跑腿和拍照，作為雇主的游客，需要報銷拎包員的車費。游客們也都同意。

    至于明天的午餐，領(lǐng)隊沒有在島上安排團(tuán)餐。

    郵輪是下午六點起航，提前一個半小時關(guān)閉登船通道，游客們差不多在島上玩到3、4點就得回來。午餐需要游客和拎包員自行解決。

    大家都是隨身帶點吃的，等觀光完畢，再回到船上吃正餐。

    連煋在筆記本上，筆尖不停，刷刷記錄信息。

    一樣的套路，先去敲響每位客人的房間，提前收取每人22美元的拎包費，以及2歐元的公交車票，再把拎包員的名字和電話號碼給客人。

    一通忙活下來，已經(jīng)是半夜，尤舒都睡著了。

    連煋關(guān)了燈，打開手機(jī)的手電筒功能，繼續(xù)在紙上算賬。

    這兩天在毛里求斯賺的拎包費、小費、中介費，加上明天留尼汪島的中介費，減去第一天的車票錢，以及花了55美元買的日用品。

    算下來，她手里現(xiàn)在有343美元。

    所有錢整整齊齊碼好，放進(jìn)尤舒送的福袋，掛在脖子上，這才安心睡去。

    次日一大早，她就起了。

    郵輪是八點停港，八點后，游客們會陸續(xù)下船。

    她提早起，去敲門叫醒13名拎包員，七點半提前在第四層甲板的出閘口等待。

    閘口一開，舷梯放下，她就帶著拎包員們下去了。

    她還帶了尤舒的護(hù)照復(fù)印件和簽證，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混出去。如果可以，就出去后再臨時找自己的雇主，不行的話，再回來。

    經(jīng)過安檢區(qū)、體溫檢測區(qū)，來到入境關(guān)口。

    如連煋所料，這里的口岸管理嚴(yán)格，不僅要出示證件，還得進(jìn)行人臉識別，本人和護(hù)照對應(yīng)得上，才可以出去。

    她帶著13名拎包員在等候區(qū)候著。

    等到游客們出來了，她親力親為，把每個拎包員領(lǐng)過去給雇主，讓雇主和拎包員可以一起排隊過入境檢查，以免人太多會走散。

    連煋記憶力超乎常人，清楚記得每個雇主和拎包員的臉，有條不紊進(jìn)行對接，專業(yè)度極高。

    以至于，所有人對她的話深信不疑，都認(rèn)為拎包服務(wù)是受郵輪官方統(tǒng)一管理的服務(wù)。

    她吹牛不打草稿，說自己是燈山號拎包服務(wù)部的經(jīng)理，雇主和拎包員信以為真，甚至有人禮貌性稱她一聲“連經(jīng)理”。

    她挺謙虛，舉手投足間晏然自若，擺擺手笑道：“不用這么客氣，叫我小連就行。”

    秦甄也要上岸玩，以為今天也是連煋幫她背包，結(jié)果連煋給她安排了個新面孔，一個年輕男生，她秀眉微蹙，“連煋，你繼續(xù)跟著我唄，干嘛安排新人?！?/br>
    連煋不敢說，她沒有護(hù)照和簽證，根本沒法上岸。

    要是泄露了她是個連身份證都沒有的流民，她組織的這個拎包服務(wù)群，就沒信服力了，說不定還會被舉報到事務(wù)部那邊去。

    她笑著抱歉，“秦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不休息，還要兼顧船上的工作，就不能陪您出去玩了。下次啊，下次一定給您拎包！”

    “那好吧，下次你得跟著我哦，我可不習(xí)慣用新人?！?/br>
    “一定一定?！?/br>
    目送所有雇主和拎包員過了關(guān)卡，連煋才返回甲板上。

    一路小跑，來到員工餐廳，憑工作證領(lǐng)了牛奶和面包，以最快的速度吃完。

    坐電梯至第六層甲板，打開工具間取出拖把、自動清潔轉(zhuǎn)桶、抹布，一氣呵成來到外圍廊道，熟練地打掃衛(wèi)生。

    今天她速度慢了很多，不疾不徐地打掃，炙陽快當(dāng)空了，才掃到第九層甲板。

    路過董事長辦公室，賊頭賊腦探身去看，只是好奇想看看邵淮在不在。側(cè)首斜視，猝不及防對上邵淮的視線，兩人莫名其妙對視了幾秒。

    連煋先尷尬了，眼睛亂瞟，“董事長，早上好?！?/br>
    邵淮稍微點頭，表示回應(yīng)。

    連煋這兩天賺到了點小錢，有點兒暖飽思yin.欲的意思，看到邵淮優(yōu)越的五官，又起了撩撥心思。她藝高人膽大，又想追人家了。

    她在外頭打掃衛(wèi)生時，從垃圾桶撿到一個紙殼子......

    *

    邵淮神色復(fù)雜看著桌上的紙箱，紙殼子似乎還被人踩了一腳，側(cè)面癟了一大塊。這女人甚至都不舍得花費力氣修整一下，就拿來送給他了。

    一個被別人踩了一腳的紙殼子，他用來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