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班級最終敲定了兩個選擇,一個是游洲的班級,另一個則是時川所在的班級。 兩人都是班級中的第一名,所以班主任提前幾天通知了他們,囑咐兩個孩子做好登臺演講的準備。 萬萬沒想到埋在心底的愿望就此被實現(xiàn),消息傳出后的一連幾天,游洲的心底都是幾乎壓制不住的雀躍。 時間在期待中緩緩向前流逝,然后在即將在學校禮堂內(nèi)演講的前一天,陳述和敲開班主任的門,宣稱游洲偷走了他們的錢。 無論是這個在節(jié)骨眼上的時間還是事件本身的性質(zhì)都足以讓游洲翻不了身,更何況班主任對他的態(tài)度本就冷漠而嫌惡,于是在沒有明確調(diào)查事件始末的情況下,他就輕而易舉地給游洲做出了警告的處分,同時以“在年級中造成不良影響”的名號,取消了游洲次日演講的機會。 而作為暗含某種諷刺意味的彌補,班主任最終和稀泥似地將這個機會轉交到了陳述和的手上。 ————— “我哥平時在家里基本不說話,但是當初接到通知的時候,他破天荒地和我講起了這件事,還答應我到時候動員會的時候會在禮堂上看見他?!?/br> “那段時間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對某件事那么上心,”湯筠停頓片刻,然后轉臉看向時川,語氣很輕:“有一天我回來得很晚,沒想到我哥那天竟然也還沒睡?!?/br> “他房間里面的門虛掩著,里面隱隱約約傳出什么動靜。我當時好奇湊近聽了一耳朵,然后發(fā)現(xiàn)我哥正在小聲念著一篇演講稿,內(nèi)容好像就是他本該在那天的禮堂中念的。” “我是個差生,從小到大成績不好,對學習又沒什么興趣,所以想當然地以為我哥對這件事這么重視,只是單純因為他是一個好學生。”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在婚禮上見到了你,”湯筠的嗓音越發(fā)沙啞,說道最后幾個字的時候,聲音甚至幾乎跌到了胸膛里:“那時候我終于明白了前因后果?!?/br> 臉頰上的鮮血已經(jīng)漸漸凝固,只有傷口持續(xù)傳來輕微的刺痛。鮮明血痕將時川的面容襯得格外蒼白,襯衫上下血跡斑斑,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又無措。 可是時川本人仿佛對此渾然不覺,只是徑自失魂落魄地僵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腦海中有一個細小的聲音在輕輕重復著剛才聽到的那幾句話。 手術室門前的燈光幾乎將湯筠從剛才起便一直懸著的心攪得七零八碎,濃密睫毛下面的眼睛睜開又閉上,他眼中的水光最后還是聚成了一汪湖泊。 鐵質(zhì)長椅顫抖兩下,湯筠還以為是有人在朝著這個方向走來,匆匆抬起胳膊用袖口揩干眼淚,放下手時才發(fā)現(xiàn)對面空無一人。 原來這種令人齒寒的戰(zhàn)栗不是來自于地面,而是來自于坐在自己身側的時川。 猝不及防地,他想起了當年從那扇未完全闔上的房門中,窺見的那張熱切側顏。 刻意壓低的聲音在狹小的房間內(nèi)悄悄回響,自兩瓣沒有血色的薄唇一直傳至門外的湯筠耳中。 似是薄霧之中的晨鐘,悠長輾轉,終于在十年后將余音傳至了時川的耳邊。 “我承認自己對你的印象一直都不算好,甚至在你和我哥的婚禮開始之前,我還出言挑釁過你。” 青年的嗓音別扭而尷尬,時川終于扯了扯嘴角,臉上的表情也在木然之外多出了一重情緒。 “但是我一直沒告訴你的是,婚禮那天我哥雖然沒說什么,但我卻知道其實他真的很開心。” “賓客離開的時候他已經(jīng)喝得酩酊大醉,我扶著我哥往休息室的方向走,然后在半路上,他在我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小筠,我終于做出了一個不會后悔的決定?!?/br> “從前我一直不敢把這些告訴你,”湯筠默默垂下眼,露出發(fā)間烏黑的發(fā)旋:“因為我覺得你并不珍惜他,我擔心這些會成為我哥的軟肋。” “但是現(xiàn)在想一想,我還是決定把這些告訴你,”他抹了把臉,表情疲倦?yún)s又如釋重負:“因為我猜,如果我哥把你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那他或許已經(jīng)做好了讓你知道這些的準備?!?/br> 第95章 昭昭之明(一) 手術漫長而焦灼,以致于門上綠燈亮起的時候,時川甚至恍惚覺得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游洲因為失血過多而暫時處于昏迷,好在術后情況還算不錯,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雖然當時事發(fā)突然,但時母次日便迅速動用關系給游洲聯(lián)系到了a市最好的醫(yī)院,同時請來了經(jīng)驗豐富的護工。 短短幾天時間兩家人俱是心力交瘁,更不用說夜夜伏在游洲病床前,幾乎從未闔眼的時川。情緒和生理上的巨大波動讓他的雙頰迅速削瘦下去,下巴上長出的青色胡茬顯得時川的眸色更深,尤其當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昏迷的游洲時,眼神中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專注。 躺在病床上的面容清雋蒼白,濃密的睫毛穩(wěn)穩(wěn)垂下,即便清楚游洲已經(jīng)度過了危險期,可當看到他的時候,時川卻還是忍不住回想起他滿身是血倒在自己懷里的模樣。 一連幾夜,只要他閉上眼睛,當天的場景便會在時川的眼前再現(xiàn)。甚至偶有幾次他在照顧游洲的間隙打盹時,閉眼的瞬間也會看見對方濺上鮮血的側臉和愈發(fā)微弱的呼吸。 每每從噩夢中驚醒之后,時川都忍不住伸手探探游洲的鼻息來確認對方是真的完好無損地躺在自己的身邊。強烈的緊張與不確定最終讓時川變得愈發(fā)焦灼,甚至本該在這里照顧病人的護工也被他嚇了一跳,幾乎想要通知其他家屬告訴他們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