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轟隆轟隆地都在放煙花，荔莉拉著謝雨濃，一會兒要他看這邊，一會兒要他看那邊，謝雨濃挨個看過去，煙花都很漂亮，但都差不多。他們借著晦暗的光摸索著路，摸到村里的觀音堂。觀音堂只有兩間小屋，一間供財神，一間供觀音。

    空地上已經(jīng)聚了不少人，黑漆漆的，沒有燈。謝雨濃聽聲音有老有少，人群便像一團團黑絨線一樣糾纏著。他的左邊是荔莉的聲音，荔莉說好冷啊。右邊是呂妙林，呂妙林說，還有一分鐘。

    人群開始sao動，零點的時候，煙花的聲音尤其響，好像要炸坍半邊天一樣。謝有琴塞給謝雨濃一對蠟燭，叫他跟荔莉去點。謝雨濃被人群擠來擠去，由不得他拒絕，等到他回過神來，已經(jīng)和荔莉站在點燭臺前，他認命地遞給荔莉一支蠟燭。荔莉興奮地接過來，問怎么點。謝雨濃演示給她看，斜著拿，頭沖地，這樣蠟燭油不會滴到手上。

    彤彤的火光照得荔莉的面孔紅彤彤的，她的眼睛亮亮的，嘴巴呈現(xiàn)一種自然的弧度，微微張開，露出幾顆雪白的貝齒，謝有琴給她系了一條紅圍巾，簡直就是錦上添花。有幾個老太太看著她嘀嘀咕咕，估計在討論她是誰家的女兒。點完蠟燭，謝雨濃趕緊拉著她跑了。

    拜完神出來，天上還在炸煙花，天際是一片慘白的電光。荔莉環(huán)著呂妙林的手走在前面，她一會兒指這邊，一會兒指那邊，呂妙林看過去，都說很好看，很漂亮。她心情很好地哼起曲子，好像是剛才春晚上唱的什么流行歌。

    謝雨濃默默聽著，若有所思。

    “過完年，我要去趟深圳?！?/br>
    謝雨濃愣了一下，看向謝有琴，夜光太輕，他看不清，只看得見謝有琴一個模糊的灰色的影子。

    “我要去找他，找他離婚?！?/br>
    她又說。

    謝雨濃垂下頭，默默看著地走路，不知道說什么好，但又覺得應(yīng)該說什么，所以只說了一句：“路上小心?！?/br>
    謝有琴默了一陣，輕輕嗯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說：“其實荔莉挺好的，真的。”

    謝雨濃抿著嘴唇，沒有說話。那一刻，他才發(fā)覺，謝有琴是永遠放不下顧衛(wèi)東和謝令陽的，很多事情，發(fā)生的那一刻起，其實就已經(jīng)脫軌了。而他自己，不過就是另一節(jié)脫軌列車。

    第124章 31 重逢

    早上八點多鐘，謝雨濃接到戚懷風(fēng)的電話，前一晚燒頭香，他也沒大睡醒，接起來說話蔫蔫的，霜打的茄子一樣。

    戚懷風(fēng)開口就是抱歉：“對不起，小雨，昨晚跟幾個同事吃年夜飯，我喝了點酒，手機找不到了?！?/br>
    謝雨濃反應(yīng)了一會兒，坐了起來，問他：“我發(fā)你消息才幾點，你喝那么多，吃不吃得消？”

    他的話相比起訓(xùn)斥更像是無奈關(guān)心，戚懷風(fēng)聽得心里又酸又甜，支支吾吾說：“還好……我有好消息告訴你?！?/br>
    謝雨濃困得不行，聽得心不在焉：“什么好消息？”

    “我們公司年會，我抽中一只手機！給你用好不好？”

    “手機？”謝雨濃重復(fù)了一遍，腦子里又輕輕過了一遭，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皺起眉頭說，“你們公司總共幾個人？還年會？你又亂花錢，我不要換手機，我手機可以用?！?/br>
    拆也被拆穿，戚懷風(fēng)索性賴皮了：“買都買了，你必須用了?！?/br>
    “去退掉?！?/br>
    “發(fā)票扔掉了，沒得退。”

    “你！”

    謝雨濃仿佛聽見幾聲腳步聲，這兩天樓上住的是荔莉，謝有琴在樓下同呂妙林一道睡，但腳步聲太輕，感覺不像荔莉。他只好壓低聲音說：“回來再說，少喝點酒?！?/br>
    戚懷風(fēng)笑嘻嘻地說：“好呀，等我回上?！叮€有個好消息——”

    忽然一陣急促地敲門聲，謝雨濃心也震蕩了，連忙掛了電話，他站起來要去開門，手還沒伸出去，門就從外面開了。

    謝有琴站在門外，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問：“大清老早，你和誰通電話？”

    謝雨濃心里打鼓，故作鎮(zhèn)定道：“一個朋友，沒誰……”

    謝有琴還是盯著他，看起來不大相信。于是謝雨濃又補充了句：“就是初中同學(xué)，今天帶荔莉去見的?！?/br>
    碰巧荔莉開門，伸著懶腰出來，她冷不丁看見他們兩個立在那里看她，嚇了一跳，問：“我是起晚了嗎？”

    謝雨濃眼睜睜看見謝有琴轉(zhuǎn)換神色，笑得很溫和，全然不見方才催逼那副樣子，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荔莉是出現(xiàn)得及時還是不及時了。

    他聽見謝有琴講：“荔莉起來啦？阿姨給你沖了自己磨的芝麻糊，還買了油條和小籠包，下去吃吧？”

    荔莉一聽見自己磨的芝麻糊，眼睛都亮了，跳起來回去拿外套，她身上是一條歐式白睡裙，蹦跳起來像公主一樣。謝有琴欣慰地看著她的背影，扭頭看到謝雨濃，又變了臉色，似乎有點嗔怪的意思，隨口催促他快點下樓吃早點。

    謝雨濃呆呆站在門口，感覺自己進退都不自在。

    吃早飯的時候，謝有琴給荔莉夾小籠包，問她好不好吃。

    荔莉嘴巴塞滿，小松鼠一樣點點頭，嗚嗚應(yīng)了兩聲。謝有琴又是笑，那樣心滿意足?？吹弥x雨濃心里發(fā)慌，他悄悄看呂妙林，發(fā)覺呂妙林也在看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都有點狀況之外。吃過早點，呂妙林喊謝雨濃幫他收桌子，廚房里，呂妙林偷偷拉住謝雨濃，問他荔莉到底是不是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