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謝雨濃大喊著叫他站住,他沒聽見似的悶頭跑。 不跑不知道,閆立章簡直比阿大還要能跑,謝雨濃追了他半個平江街,完全追不上他。一直到閆立章可能也煩了,主動放下速度不想跑了,謝雨濃才勉強追上他。 他們停在一處露天臺球館的前面,閆立章坐在臺球桌上,雙手向后撐開喘著粗氣。謝雨濃用手扶著膝蓋,也是喘氣,嘴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喊著:“筆,筆,給我。” 閆立章看著他納悶:“我拿她的筆,關(guān)你什么事?” “你偷東西,就是不對。” 閆立章嗤笑了一聲:“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正義使者?!?/br> 謝雨濃努力直起腰,好讓自己看起來氣勢足一些,只是還是氣短:“我,我以后要在那里工作?!?/br> “哦……看來她要的兼職找到了?!?/br> 謝雨濃忽然意識到閆立章的口吻不同尋常,他腦中閃過一個問號。 “……她是你什么人?” 閆立章笑呵呵地把那支筆丟給謝雨濃,謝雨濃一彎腰,接住了。 “她是我奶奶,癌癥晚期了?!?/br> 謝雨濃抱著筆,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那幾個字,他每個字都聽到了,可每個字又那樣陌生。 閆立章跳下來走到他面前,沖他抬了抬下巴:“現(xiàn)在懂了嗎?我為什么偷她筆?!?/br> 謝雨濃抬頭看著他,搖了搖頭:“不懂?!?/br> 閆立章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腦殼,罵道:“你是不是只會學(xué)習(xí)?!?/br> 謝雨濃煩躁地打開他的手:“你不會好好說話嗎?” “不會!”閆立章答得干脆,看見謝雨濃依然盯著他,他才回答他說,“我折騰她的生意,她覺得煩,就只能關(guān)店,好好回家養(yǎng)病了?!?/br> 謝雨濃低下頭思忖了一會兒,最終下定了一個結(jié)論:“你這個辦法真的很蠢?!?/br> 閆立章臉上一紅,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回他:“那你想個更好的辦法!” 更好的辦法,謝雨濃確實也想不出,可是就算癌癥晚期,也不愿意關(guān)掉店鋪,可見這間店對老太太的意義重大。謝雨濃抬頭看了他一眼,問了句:“這個店本來是誰的?一直是你奶奶的嗎?” 閆立章如實回他:“不是,是我爺爺?shù)?,爺爺三年前車禍去世了,她就接著開了?!?/br> “車禍?”謝雨濃抿了抿唇,嘀咕了句,“你們家倒蠻坎坷的……” 閆立章勾了勾嘴角,盯著他說:“是蠻坎坷的,我爸爸最近還娶了個新老婆,帶個拖油瓶。” 謝雨濃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又沒問。 看完他又思索了一下,抓緊了手中那支筆,告訴閆立章:“你不要再來偷筆了,我以后放學(xué)會在那里給阿婆看店,周末也可以看,你們可以這些時候帶她去看病,或者做別的?!?/br> 閆立章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你為什么愿意幫我,我那么捉弄你?” 謝雨濃揣好筆,抬頭重新看他時,已經(jīng)換上一副決絕的堅韌的目光。 “不是我要幫你,而是我需要錢?!?/br> 閆立章被他的目光釘在原地,一直到謝雨濃離開很久,他都沒有回過神來。他從沒在別的同齡人那里見過那樣的目光,聽過那樣的話,又是那樣的語氣。他盯著謝雨濃離開的方向,把書包重新背好了。 一只手忽然拍了他一下,是打球的人。 “喂,小章,又來打球啊?!?/br> 閆立章咬著唇盯著那個人的身影,一直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最終收回目光。 “……不打,走了。” 第37章 34 落日監(jiān)牢 每天放學(xué),閆立章都會來文具店找謝雨濃,謝雨濃有些不勝其煩,但礙于他是店主阿婆的孫子,不好多說什么,于是只好任由他逛。 其實閆立章也不干什么,只是擠在柜臺里盯著他,和他搭話。 謝雨濃不喜歡被人盯著,要不是為了打工,他真想拍拍屁股走人。 黃昏的光是金黃的,那些筆直的影子,一道一道堅硬的樁一樣筑滿了教室,像一個落日做的監(jiān)牢。秋天又來了,教室旁花壇里的那棵樹開始變黃,謝雨濃至今不知道那是一棵什么樹,不過他覺得不用知道也沒關(guān)系,樹也沒問過他。 他盯著那棵樹看了一陣,才默默站起來收拾書包,教室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手指與目光幾乎在同一時間碰到那本筆記本。 他抿緊了嘴唇,把書包的拉鏈合上,讓它回到黑暗。 戚懷風(fēng)沒有回來,他每周都有事,這周是學(xué)校的籃球社,下周是運動會,要么就是數(shù)學(xué)競賽。謝雨濃給他打過兩次電話,他都沒接到,再后來,謝雨濃也不愿意打了。他們唯一的聯(lián)系就是聊天群,但也要依靠阿大,阿大開始集中訓(xùn)練之后,群也安靜起來。 謝雨濃走在黃昏的街道上,計算他路過的每一個下水口,只要路過十個,就會到光明文具店。他已經(jīng)很熟悉新的生活,就像熟悉這條去文具店的路一樣。 謝雨濃趕到文具店的時候,店主阿婆已經(jīng)不在了,柜臺里站著隔壁面粉店的張爺爺,他偶爾會在阿婆早走的時候,幫忙看一會兒店鋪,直到謝雨濃到店。 張爺爺對他招招手,打開了柜臺門:“哦,小雨,你來吧?!?/br> 謝雨濃對他點點頭,在一邊椅子放下書包,隨意寒暄了一句:“爺爺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