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素云推回他手里，故意唬他：“你再還給太太，太太就生氣了哦?！?/br>
    謝雨濃握著手里的東西，感覺眼眶和手心都燙燙的。

    “我媽知道嗎？”

    謝素云笑了一下，怪道：“你媽知道了肯定不許，你媽要拿我的手機(jī)給你用，那怎么行，我的手機(jī)是老年機(jī)，哪有小孩子用老年機(jī)的，太太幫你跟玉梅阿婆打聽過了，你去買個二手的蘋果手機(jī)，八百塊差不多了，這個小袋子里是一千塊錢，還有兩百，你跟小懷風(fēng)拿去買好吃吃?！?/br>
    謝素云的養(yǎng)老金很少，有也大部分拿來貼補(bǔ)了家用，或者給謝雨濃交學(xué)雜費(fèi)，這個塑料袋里也不知道是她從哪里省吃儉用省出來的錢。一千塊，對別人家來說也許不算什么，對當(dāng)時的謝家來說，意味著至少兩個月的伙食費(fèi)。

    謝雨濃怎么也覺得自己收不下這個錢，還想著要推回去。

    謝素云忽然講了：“小雨，聽話，太太的東西，將來都是你的，給你的就是給你的?！?/br>
    話既然講到這個份上，謝雨濃再推辭也沒用了，謝素云是個輕易不改變心意的人，她認(rèn)定的事也很難改變。謝雨濃想了想，打開了塑料袋，從里面抽了五百塊錢，把剩余的錢又折好包好，還給了謝素云。

    “我的壓歲錢，還有三百塊，玉梅阿婆不是說手機(jī)八百塊嗎，這樣就正好可以買一個了。”

    謝素云張了張嘴，到底沒再說什么，只是看著謝雨濃淡淡地笑，笑容里似乎有一層很薄的苦味。

    謝雨濃握著錢，也勉強(qiáng)扯出一個笑來，他低頭看著那幾張疊成長方形的紅色鈔票，不知道是不是房間里太悶了，他總覺得胸口很緊，喘氣很累。

    忽然，他的手上覆上另一只手，那只手修長而干瘦，飽經(jīng)歲月刻薄的對待，留下了秘密滿滿的刻刀般的痕跡，但即便如此，也依舊是溫暖的。

    他努力睜了睜眼睛，迫使那些淚水不至于太快奪眶而出，出賣他的心緒。

    他聽見謝素云略帶歉意的口吻，低低地嘆息道：“小雨，太太對不起你，沒辦法給你更好的生活?！?/br>
    謝雨濃抬頭望著她，看見她慈祥的眉眼微微蹙著，露出一種認(rèn)真的抱歉的神色，她的歉疚更像一根針，利落地一下扎進(jìn)謝雨濃的心。

    面對生活，他們總是互相愧疚，卻無可奈何。

    謝雨濃下意識低下了頭，眼淚滾落在謝素云的手背上，一粒珠子一樣滑落進(jìn)被子里，消失不見。

    “對不起，我長得太慢了?！?/br>
    謝素云欲言又止，她的目光似乎溫柔的湖面般輕輕閃爍著，她喃喃道：“我們小雨，真是個傻孩子?！?/br>
    謝雨濃很想告訴她，他雖然沒有獲得更好的生活，但他一直獲得了最好的愛。

    漫長的時間里，他們相互依偎著，一起挨過了一個又一個艱難的日子，那樣的時光，從來無可取代。

    第21章 19 訓(xùn)話

    梅月珍，平江中心小學(xué)六年級一班的班主任，她的名言，差生要管，好學(xué)生更要管。

    她手底下，一年至少要送五個去梅里一中，不出意外，這一屆這五個里就有謝雨濃和戚懷風(fēng)。謝雨濃和戚懷風(fēng)逃學(xué)的那一晚，她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方面她擔(dān)心這倆孩子就此走上岔路，影響了她的輝煌戰(zhàn)績，另一方面她是真的想不通。

    即便到了第二天，她在辦公室里看著這倆孩子，她依然想不通。

    梅月珍特地挑了體育課把兩個人叫到辦公室。她擰開保溫杯，盯著這倆孩子，喝了一口水，她沉默許久不說話，一直到最后一個老師也離開了辦公室，她才開口。

    “你們兩個，上次全市幾個小學(xué)自主模擬，一個考了年級第一，一個考了年級第二，你們告訴告訴我，你們是怎么想的，昨天就逃課了呢？”

    謝雨濃低著頭不敢看梅月珍，只好悄悄踢了踢一旁的戚懷風(fēng)。戚懷風(fēng)被他踢了一腳，忽然如夢初醒似的，回過神站得更直了些，結(jié)果張口就是一句：“老師您說得對。”

    謝雨濃無語了，不敢置信地看向戚懷風(fēng)，卻發(fā)現(xiàn)他眼下明顯的烏青。謝雨濃低下頭，有些發(fā)愣——看來他的事談得并不順利。

    梅月珍恨鐵不成鋼，拍了拍辦公桌：“戚懷風(fēng)！我說什么了，你就說對??！年級第一有什么用??！你品德不好，將來出去要敗壞社會嗎？！”

    戚懷風(fēng)沒忍住，笑了一下：“梅老師，我們就是逃了一天課，不至于您說的這么嚴(yán)重吧。”

    這話一出，謝雨濃都不敢看梅月珍的臉色了。

    辦公室里一時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梅月珍盯著戚懷風(fēng)的眼睛，臉上帶著一絲薄怒，而戚懷風(fēng)則始終是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吊兒郎當(dāng)樣，這更讓梅月珍怒火中燒——戚懷風(fēng)是在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

    “戚懷風(fēng)，”她頓了頓，看了謝雨濃一眼，才繼續(xù)說，“我了解你的家庭情況很復(fù)雜，可能家里人沒有空，也沒能力管你，但你是不是至少也應(yīng)該要懂得，如何尊重師長。”

    戚懷風(fēng)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迎上梅月珍警示的眼神，忽然向前踏了一步，雙手插進(jìn)褲兜里，揚(yáng)起了自己的下巴。梅月珍注意到他的行動，更覺得受到了侮辱，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

    戚懷風(fēng)嗤笑了一聲：“我家里人怎么了？你要我尊重你，你尊重過我嗎？”

    “戚懷風(fēng)！”梅月珍伸手指著他的鼻子，氣得整個人都在顫，“你搞清楚，現(xiàn)在是我在教育你，不是你在教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