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高二樓的階梯時，輕吸了一小口氣，再往上走時，已經(jīng)把身上的不耐收斂得干干凈凈，一如往常地回了教室。

    離第一節(jié) 課開始還剩四五分鐘，教室里卻還沒安靜下來。拿著杯子在飲水機旁排隊的女生們嘻嘻哈哈，用聊天來打發(fā)等待的時間。林千辰看了看自己的位置，發(fā)現(xiàn)許卿還沒到。他繞過她們，把裝著甜點的小盒子往張威課桌上一丟，“我要是明天還沒看到你們一起吃飯說話，你就把我所有顏料的比色卡做一遍吧?！?/br>
    張威顯然是剛到，一瞟到林千辰的臉，就知道他肯定沒睡夠。他連連點著頭，“謝謝哥，以后我們的事自己解決，肯定不麻煩你了?！?/br>
    林千辰?jīng)]理他，轉(zhuǎn)身從公用的書架上抽了課本，回去的時候恰好看見許卿從后門進來。

    “還有兩分鐘上課?！绷智С阶聛恚州p輕搭在課本上，眼尾微挑，“許學(xué)神，你今天來的有一點晚了?！?/br>
    “家里的阿姨中午睡過了，忘了幫我煎藥?！痹S卿側(cè)著臉看他，從背包里拿出了一個保溫杯，低下眼擰開了杯蓋。

    “中藥？”林千辰問，“上次不是還泡藥喝嗎？”

    “那是感冒藥?！痹S卿聞著藥味，眉心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剛揭開的蓋子又被指尖扣了回去，“我平時也要喝藥的，和那個不一樣?！?/br>
    “你……”林千辰看著許卿，剛想開口問問他的病，表盤上的秒針卻剛好走完了最后一格，上課鈴緊接著響了起來。

    教室?guī)缀跏橇⒓窗察o了下來，還沒有裝到水的女孩子們都回了座位。許卿把書攤開來，在鈴聲散盡后發(fā)出一聲短音，“嗯？”

    “沒什么?！绷智С桨焉嗉獾脑捬氏氯ィα诵?，“上課了?！?/br>
    **

    一班周三的課被排得很滿，物理在下午還另外加了一節(jié)課，專門用來講習(xí)題。教物理的老師快退休了，微微有些禿頂，但人卻很和藹。他上的是最后一節(jié)課，明顯感覺到最后幾分鐘學(xué)生們的心不在焉，“最后幾步就快講完了，不耽誤你們吃飯買零食，都看一下黑板。之后課代表會重新整理筆記寫黑板上，你們記得抄下來?！?/br>
    鼴鼠們應(yīng)了聲好，在下課鈴響的一瞬間齊齊望向講臺上的物理老師。

    物理老師有些無奈地放下粉筆，口述完最后一步，“下課吧，去吃飯?！?/br>
    林千辰把筆帽一合，隨手往課桌上一丟，筆身咕嚕嚕滾了好幾圈，最后在許卿的課本頁角停下來。許卿把筆遞過去，林千辰的指尖和他短暫一碰，“走吧，去吃飯了?！?/br>
    從前幾天去校外起，每到晚餐的時間點，林千辰就會停下來等許卿一起去吃飯。只要他一開口，許卿就會微轉(zhuǎn)過身看向他，然后放下手中的筆。

    許卿站起來，微咳了一聲，烏黑的眼眸看著林千辰，“晚上吃什么？”

    “又這樣問我?！绷智С揭幻孀叱鋈ィ幻嬲归_了笑，“你想吃什么嗎？”

    “我跟著你吃飯?！痹S卿搖了搖頭，“今天沒什么胃口。”

    “去喝一點粥吧?！绷智С秸f，“那個喝著應(yīng)該比較舒服?！彼f著，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晚上他們的表演，你也過去看嗎？”

    許卿腳步微頓，深黑色的瞳仁往上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了林千辰笑意里一點隱含著的期待。他看了那人兩秒，鬼使神差地點了一下頭，“去。”

    許卿其實不太喜歡和人群待在一起，他不喜歡過分的喧囂，也融不進那樣的熱鬧。周圍都是歡呼和掌聲，許卿一個人坐在位置上，會開始不知所措，從而和整個集體格格不入。以往的集體活動，他大多都坐在教室自習(xí)，不然就是提前發(fā)好了請假的短信。

    林千辰微微訝然，隨后笑著說，“好。到時候我和你一起。”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許卿走在林千辰身側(cè)，余光瞥到那人上挑的眼睛，有些突如其來地想。

    他把目光側(cè)回來，放到傍晚時分的天幕上。周圍都是結(jié)伴吃飯的學(xué)生，風(fēng)已經(jīng)變得微涼，吹過秋季稀稀落落的樹葉。

    許卿看著腳邊殘缺不全的碎葉片，輕呼一口氣，忽然覺得常年緊繃著的心情在一瞬間松懈了下來，他似乎是第一次這么真切地體會到閑暇所帶來的愜意，也不覺得周遭的說話聲吵鬧。

    許卿想，一會喝一碗不加蔥的皮蛋瘦rou粥吧。

    **

    一中用來舉辦晚會的禮堂是露天的，舞臺和音響搭在最里邊，隔著七八米的距離安裝了第一排座位，按年級和班級依次向后。

    主持晚會的兩個學(xué)生在全部的班級到齊時，輕輕拍了拍話筒，用清越好聽的聲音念完了祝詞和贊助商，隨后舞臺上五彩的燈光一轉(zhuǎn)，兩個女孩拿著吉他上了場。

    禮堂四周安裝的壁燈頓時一暗，只剩下臺上唱歌的女孩們熠熠生輝。許卿靠在座位上，把下顎處的白毛衣領(lǐng)微卷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的頸。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林千辰，發(fā)現(xiàn)那人在認(rèn)真看著演出，從外套里拿了手機，低著眼看之前保存過的數(shù)學(xué)題。

    許卿把屏幕調(diào)到最暗，才看了兩眼，甚至連題目都還沒有看完，眼前的光就倏地暗了下來。林千辰不知道什么時候側(cè)過了身，左手虛擋在許卿的鏡片前，但并沒有碰到。

    他下意識地顫了一下眼睫，聽到林千辰溫柔而低緩的聲線，“這里光線很暗，看手機對眼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