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幾名管事嗤之以鼻,眼見贏城衣品不凡,又有侍衛(wèi)隨從,也不敢太過造次。 “這位公子,這是我們宜春院的雛兒,偷跑出來,現(xiàn)在奉老板娘的命令將人帶回去,您就多多謙讓?!?/br> 羨臨淵怯懦的看了一眼贏城,內(nèi)心撲通直跳。他在為自己說話? 早已被管事羞辱的麻木的人,第一次體會到了溫暖。 贏城雍容華貴,自己則粗衣敝履;贏城是眾星捧月的公子哥,他則是下賤菲薄的男寵。 這是他第一次為自己的身份感到羞恥。 贏城看著蜷縮一團的羨臨淵,松散的衣衫下盡是青紫的鞭打瘀痕,劍眉微蹙,讓他想起了皇宮中母妃豢養(yǎng)的那只在暴雨夜溺斃在護城河的小狗,眼中流露出一絲不經(jīng)人覺察的憐憫。 “你可是不愿回去?” 羨臨淵一顫,雙睫忍不住顫抖,“我......不愿?!?/br> 見羨臨淵瑟縮的模樣,贏城內(nèi)心某處柔軟被觸動。他欽佩父皇滿腹經(jīng)綸,德治天下,卻不曾想,這太平盛世竟還有如此晦暗之事。 清明的目光瞬時覆上幾度悲憫。 隨后轉(zhuǎn)頭差遣身后的仆從拿出一袋銀錠,丟到了管事懷中,“放了他,這錢,給他贖身了?!?/br> 幾名管事顛了顛錢袋,面露難色,“這位小爺,這....這雛兒已經(jīng)定了人家,咱們不能壞了規(guī)矩?!?/br> 贏城看著幾人偷偷交流的眼神,面露鄙夷。喚了仆從,又取出幾錠銀子,丟棄至管事懷中,“這些足夠了吧?” 幾名管事急忙隴住銀子,放牙齒上用力一咬,頓時喜笑顏開,連連弓腰道謝,“嘿呀,謝謝爺,謝謝爺,您隨我回宜春院,我交您這孩子的賣身契?!?/br> 贏城冷哼一聲,抬了抬眼角,極其傲慢的看向羨臨淵,“你跟著去吧,拿到賣身契,天高海闊,好好生活吧?!?/br> 說完,轉(zhuǎn)過身,遲疑了一下,又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扔在羨臨淵身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羨臨淵坐在地上,自卑又竊喜,待回過神想要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個飄飛的衣角時,卻撲了個空,只能怔怔地看著贏城逐漸遠去的身影許久。 自己在這深淵掙扎許久,竟被此人輕而易舉的改變了。這如星月一般的男子就像神憐舍他的一縷光,恰時被他撿拾到,驅(qū)逐了他內(nèi)心的膽怯,照亮了他的內(nèi)心。 “哎呀,你這臭小子是走了狗屎運了!嘖嘖?!崩习迥飪裳鄯殴獾目粗X袋的銀錠,有了錢,羨臨淵的贖身異常順利。 羨臨淵拿了賣身契,眼神空空落落,內(nèi)心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這一切于他而言就像夢一樣,被圈禁了這么久,就這么突然的自由了? 在教習姑娘的提醒下,他向老板娘道了謝,便懷揣著這錠銀子和自己的賣身契滿江城的尋找贏城,連向昔日折辱自己的管事報仇的事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江城這么大,尋找一個不知名姓的人談何容易。 連續(xù)幾日無果,餓了他就蹲在酒店的泔水桶處等著撿拾撤下來的吃食,渴了就沿著河流上沿掬幾捧清水,至始至終沒有舍得花這錠銀子。 整整一月,羨臨淵踏遍了整個江城也未尋得贏城的影子,而這錠他視若珍寶的銀子卻在一次與乞丐的搶食中被人掠奪了去。 他唯一的念想也沒有了。 心灰意冷的他暈在藥房門口,巧遇了鬼醫(yī)谷谷主紀斯明,紀斯明將他帶進藥鋪救治,持續(xù)幾日的高燒不退,在紀斯明都將要放棄之時,他卻奇跡般的清醒過來。 清醒后的羨臨淵不多言語,祈求紀斯明讓自己留在藥鋪做做雜活。紀斯明見過羨臨淵身上傷痕,內(nèi)心一軟,將人留了下來。 羨臨淵并非想留在這藥鋪,他只是想留在這江城,天長日久,江城二十一道街道,總有見到他的一日。 “你能清醒過來也當真是奇跡?!奔o斯明把著羨臨淵的脈,淡淡地說道。 “是?!绷w臨淵點點頭,“多虧先生不棄。” 紀斯明若有所思地看著羨臨淵未再說什么,能熬過七日高熱,定是有所執(zhí)念,不知這小小孩童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紀斯明很有分寸,羨臨淵既不愿說,他也不多問。 “你叫什么名字?” 羨臨淵咬咬牙,“無名?!?/br> “無名?”紀斯明詫異地看向羨臨淵,怎會無名? “先生心善,賜我個名吧。”羨臨淵抬頭看向紀斯明,他要與過去,一刀兩斷。 紀斯明看著眼前的男孩,眼眸中鍍上一些看不透的情緒,“那便叫臨淵吧,羨臨淵?!?/br> 從此腳踏實地,你想要的美好都通過自己的雙手獲得。這便是紀斯明對面前這個小小孩童最好的祝愿。 幾月相處下來,紀斯明見羨臨淵可憐又聰慧能干,自己又無婚配,便決心認他做義子,欲帶回鬼醫(yī)谷教化。 “父親,走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未做?!?/br> 紀斯明盯著羨臨淵良久,點點頭,“需要幫忙嗎?” “不用,多謝父親。” 入夜,羨臨淵潛入宜春院,個個寢室大門緊閉,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絲絲縷縷飄然入耳。 穿過前廳,羨臨淵潛入柴院。次日雞鳴時,護城河上便多了一具失足落水的尸首。 烏泱泱的人群圍攏來,身在暗處的一個人影擦了擦手,面若寒霜,轉(zhuǎn)身隱沒市井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