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中，霍煙的音色一如既往的冰冷，非要用冰錐在心口上鑿出一個深坑：

    “只?要你出庭，指證霍衷德, 過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并且，我給足你養(yǎng)老的錢?！?/br>
    陳峰像被人抽了脊骨，佝僂著坐在?地上，“這筆錢，你能給我, 三哥一樣能給我。我為?什么要為?了你去背叛他？”

    霍煙放慢語速：“陳峰, 海水很?涼。掉下去, 鹽分會腐蝕你的傷口, 再?順著傷口撕咬你的骨頭。你的血還會引來鯊魚。聽說，這一帶鯊魚不少?！?/br>
    抬頭，迎上霍煙淡漠的眼神, 目光一轉，站在?窗口的藍蘇也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被風吹得凌亂的長發(fā)?絲毫擋不住眼睛里的寒意。

    “你們不會殺我?！?/br>
    說著多了幾分底氣?：

    “你們要是有其他辦法, 就不會來找我。嚴格說起?來，我可是你的殺父仇人。”

    霍煙不置可否：“的確, 不過你們跟著他，無非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冤有頭，債有主，我只?會找霍衷德?！?/br>
    空氣?陷入沉寂，陳峰扭頭看向墻角，沒有妥協(xié)：

    “三哥什么都沒做過，我什么都不會說的，你們別想了?！?/br>
    陳峰的骨頭比想象中硬，如果真的動用私刑，恐怕也得不到結果。畢竟，陳峰在?監(jiān)獄里被打成瘸子，都沒說出他藏的那包二十萬的金子在?哪。

    更別提，霍衷德能給他的，遠不止錢財，還有讓他甘愿充當替罪羊去坐牢的恩情。

    念頭一轉，霍煙沉下嗓子，質問：

    “你以為?，你回去找霍衷德，他真的會干干脆脆給你一筆錢，讓你回去養(yǎng)老？”

    “不然呢？”

    “他為?了一幅畫，殺死了自己?的親兄弟，還讓人分尸，一塊一塊往家里寄。還有我，當時我才14歲，他硬生生把?我打成殘疾，就為?了那幅《黑山》。這樣的人，沒有一絲人性，你指望他記你的恩情？”

    一旁，藍蘇關上玻璃窗，將強烈的海風隔絕在?外。啪嗒一聲?，窗戶落鎖，風卷殘云之?勢剎那凝滯，手掌攏起?凌亂的發(fā)?絲順著頭皮一撥，囫圇撥到腦后。眉頭一抬，眸底刀光劍影。

    “你是唯一在?案的人，你要是死了，就沒人知道他當年干了些什么。你覺得，你活著的價值大，還是死的價值大？”

    鋒利的刀刃撥開?心臟表層組織，猩紅的血似高壓槍那樣飚出來，手指插進傷口往兩側撕開?，將血rou撕成兩半，露出內部的兩個心房，再?撕深一些，露出兩個心室。

    人心經(jīng)不起?解剖，左右到最后都是鮮血淋漓。

    陳峰什么都沒說，可那盤自詡穩(wěn)固的樹根，出現(xiàn)?了松動。

    “他會說么？”

    放虎歸山后，藍蘇久久不能平復情緒。兩個人倚在?窗邊的雙人沙發(fā)?上，似掉線的木偶。

    霍煙用棉簽蘸了碘伏，輕柔地涂抹到藍蘇手背的傷口。先前陳峰掙扎，藍蘇幫著保鏢一起?將他制伏，手背關節(jié)的地方不慎擦破了皮。

    “不好說。我查過，當初他跟陳六饑荒逃難，是霍衷德?lián)焖麄兓厝?，給了他們一口飯吃。所?以，他為?了報恩，當年愿意替霍衷德坐牢?，F(xiàn)?在?，很?可能還是會繼續(xù)守口如瓶。”

    藍蘇擔心：“我怕他把?我們說出來，那樣就打草驚蛇了。”

    “他不會?！?/br>
    “為?什么？”

    涂完碘伏之?后，霍煙將棉簽扔進垃圾桶，接著說：

    “如果你是霍衷德，有個人知道你所?有不為?人知的勾當，還蹲了十幾年牢?，F(xiàn)?在?提前出獄了，但他不先來見你，反而?見了你的死對頭。你怎么想？”

    藍蘇順著這個思路分析了一下，回答說：“我會覺得，這個人可能要背叛我?！?/br>
    霍煙嗯了一聲?：“或者，他很?可能守不住當年的秘密。”

    “所?以......”藍蘇往下想了一截，“他只?要還想跟霍衷德同一條船，就絕對不會把?我們說出來?！?/br>
    “沒錯?！?/br>
    心情頓時歡愉不少，但轉念一想，藍蘇又頹了下去：

    “可是，光這樣有什么用？如果他不指證霍衷德，當年的事情還是沒辦法真相大白?！?/br>
    說到這里，霍煙也擔憂起?來，仰頭長長嘆了口氣?：

    “給他一周時間，一周后，我們就只?能走下策了。”

    “好?！?/br>
    當一件事過于龐大，而?人們又把?所?有能做的事情全做好之?后，余下的時間，只?有等待。

    藍蘇起?身?，兩腿分開?坐上霍煙的大腿，腳尖踩著地板，一手摟住她的脖子，另一手抬起?伸手修長的手指撫平她擰起?的眉川，安慰說：

    “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走一步看一步么，別想了?！?/br>
    霍煙順從著笑了一下，松開?眉宇的肌rou，伸手摟住她的腰，仰頭說：

    “好?！?/br>
    只?有兩個人的房間漸漸溫和下來，方才的劍拔弩張蕩然無存，所?見之?間，似乎都是沐浴陽光的柔嫩的花瓣。

    “累不累？”霍煙問。

    “不累?！彼{蘇乖巧搖頭。

    “昨晚通宵拍戲，早上坐飛機過來，又跟陳峰對峙這么久，眼睛都沒合一下，還不累？”

    “這算什么？以前跑貨的時候，我三天不睡都沒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