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三叔?！毙√m兩手交握地垂在身前，像極了上課講小話被罰站的學(xué)?生。

    生澀、沒?有心機(jī)、單純，這類人最容易說漏嘴。

    霍衷德勾出一個寬容的笑，接著說：

    “你?好像很怕我。不用怕, 你?可能跟著小煙不久, 不知道, 我跟老宅其他人不一樣。他們都想方設(shè)法針對?小煙, 只有我，一直站在她這邊。當(dāng)年，她在老撾出事, 還是我?guī)粟s到，把她救下來的。從感情上來說，她就是我的半個女兒?！?/br>
    果然, 小蘭松懈了一點(diǎn)：“嗯，霍總時常跟我們說, 要不是您，她當(dāng)年就死了?！?/br>
    霍衷德笑容加大：“她這么?說的？”

    “嗯，她還說，您是整個霍家?，她最敬重的人?！?/br>
    “真的才?好，她最好聽我的話，不要跟藍(lán)蘇離婚?！?/br>
    “為什么?？”

    “你?希望她們離婚么?？”

    “也......不是了。就是其他人都希望她們離，三叔你?跟他們，不一樣?！?/br>
    “當(dāng)然了，我是真心真意為小煙好，別無所求。小蘭，你?成天跟著她倆，她們感情好么?？”

    “這個......”

    “你?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我就是擔(dān)心，要是她們感情很好的話，老爺子不就棒打?鴛鴦了么?。”

    霍衷德的平易近人讓小蘭幾乎卸下心防，就要把昨晚偷看到的，二人擁抱著告白的一幕抖落出去。

    話到嘴邊，耳根忽然響起艾厘的話——

    “嘴巴嚴(yán)一點(diǎn)，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說。要是真問起來，你?就說不知道?！?/br>
    于是，話鋒一轉(zhuǎn)：

    “其實?，我也不大清楚。三叔，你?知道的，霍總的性格就是很深，不愛說話，臉上也沒?什么?表情。您是她最信任的長輩，您都看不出來，我就更不行了?！?/br>
    霍衷德望著她，老謀深算的眼睛跳了一下，出現(xiàn)裂紋，但僅僅只有一下，立馬又恢復(fù)和藹可親：

    “的確，小煙就是這樣，什么?都不愿意跟別人說。你?先去忙吧，我在這里等她回來?！?/br>
    小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好的，三叔你?需要什么?就叫我?！?/br>
    邊往廚房走?邊深呼吸——還好艾厘提醒了她一下，不然家?底都要漏出去了。

    墻壁上的擺鐘沉著穩(wěn)定地記錄時間走?過的聲音，分針旋轉(zhuǎn)四分之一個圓圈，大門外傳來汽車剎停的響動。

    咔......噔！

    緩沖板落地，輪椅緩慢地順著緩沖板表面的防滑顆粒從車廂下來。然則，一個人影卻率先沖進(jìn)大門。

    “小蘭，幫我收拾行李，我今天就走?！”

    音色急促沖動，似剛經(jīng)歷一場激烈的爭吵。

    人比聲音慢一步進(jìn)屋，是藍(lán)蘇。

    穿著一件長款黑色羽絨服，戴一只黑色海綿口罩，露出的眼睛通紅一片，一面說話一面飛快地擦去眼淚。往里沖了好幾步，才?發(fā)現(xiàn)客廳沙發(fā)上緩慢站起來的霍衷德。

    “三，三叔?！?/br>
    哽咽了一下，吸氣穩(wěn)住氣息，禮貌地隔著口罩?jǐn)D出一個微笑，似乎并?不知道霍衷德不請自來：

    “您怎么?來了？”

    霍衷德往她的方向走?了兩步，笑得和善：

    “我來看看你?們，怎么?了？跟小煙吵架了？”

    《刀鋒》殺青后，藍(lán)蘇從未停止過表演課。而期間有位編劇在講述人物拉扯的橋段時，再三強(qiáng)調(diào)一個觀念——有的時候，“否定”的態(tài)度，比“肯定”更加讓人相?信你?的話。

    于是，藍(lán)蘇委屈地看向別處，將喉嚨壓低，制造出哽咽的效果：

    “沒?有。”

    這下，“爭吵”的真實?性大大升高?；糁缘聝墒直吃谏砗螅@是一個居高臨下的自信的身體語言，走?到藍(lán)蘇跟前，語重心長說：

    “兩個人一起過日子，難免會磕磕碰碰。我們做長輩的，無非就是想你?們好好過日子。很多時候，沒?必要太較真。”

    話音剛落，坐著輪椅的霍煙慢一步進(jìn)屋，高聲說：

    “過日子的前提，是彼此坦誠。”

    細(xì)窄的輪胎碾上平滑的地板，發(fā)出咕嗡的沉悶聲音。兩只腳如布偶般踩在腳踏板上，寬闊的褲腿遮住長期癱瘓的本該萎縮的肌rou，大腿上橫著搭一條珊瑚絨杏色毛毯，深灰色大衣雙排緊扣，脖頸一條黑色圍巾，長發(fā)綁在腦后，利落的同時，從下到上透著一股能將人生吞的冷冽。

    “蘇家?害得我家?破人亡還不夠，還讓藍(lán)蘇改頭?換面，來我這里騙婚。就算我答應(yīng)，我死去的父母也不可能答應(yīng)?！?/br>
    霍煙勻速駕駛著輪椅往前，全程臉色冰冷，沒?看藍(lán)蘇。

    回避眼神有兩個好處，一是體現(xiàn)她此時對?藍(lán)蘇厭惡至極，一眼都不愿多看。二是，她好不容易靠念力表演出來的冷酷無情，很容易因為藍(lán)蘇的一個眼神而崩塌。

    霍衷德并?不知道二人的小九九，見霍煙如此絕情，連忙上前去勸：

    “小煙，這就是你?不對?了。當(dāng)年的事，的確是蘇家?對?不起霍家?。但怎么?說，也是上一輩的事，藍(lán)小姐......我是說，蘇小姐她是無辜的?！?/br>
    “無辜？要是真的無辜，就不會煞費(fèi)苦心嫁進(jìn)霍家?，偷偷打?《黑山》的主意！”

    藍(lán)蘇尖聲反駁：“我沒?有！”

    霍煙怒斥：“你?還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