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已畢，魏玄成自袖中取出了一截波光閃耀的刀刃，凜凜寒氣逼人。據(jù)傳此物是天庭行刑的斷刀所化，除了在某只無法無天的猴子身上吃過一次癟以外，當真是斬妖除魔，無往不利；而今料理兩只小小的妖怪，自是手到擒來。

    李靖仔細端詳這寶貴的斷刃，但沉吟片刻之后，卻并沒有令人押上虎力大仙，而是抬手打開了放置于幾案之側(cè)的小盒：

    “魏公請看?！?/br>
    小盒中乘放著一截短短的骨骼，潔白瑩潤、微有血跡。但若仔細分辨，卻能看見骨骼上怪異扭曲、古奧蒼玄的紋路，盤旋交織猶如符咒，渾然不可辨識。

    “這是……”

    “這是我昨日點放那’煙花‘之后，命人在雪地里撿到的殘骸。若所料不差，應(yīng)該便是那兩個妖人口口聲聲所說的’上神‘?！?/br>
    李靖嘆了口氣：“昨日綁縛妖人時，那虎形妖怪口口聲聲的辱罵我等，說這’上神‘乃司掌萬物之至尊，天下地下一切自然所成的造物，都無法傷觸祂分毫。原本我也不放在心上，只以為是情急之下胡言亂語。但后來……”

    他拔出了腰間的短刀，將白骨一分為二。刀刃刺入骨骼時渾無阻遏，但等到刀尖移開，斷成兩截的骨骼卻又重新合為一體，仿佛他劃開的只是水流。

    魏征的臉色微微而變，伸手捻起行刑的刀刃，同樣是一刀兩段——天庭刑具附帶法咒，一旦割開便絕不能接續(xù)，即使大海都可以一刀劈開。但分開的白骨卻再次合并，甚至沒有留下一點切割的痕跡。

    魏相公稍稍吸了口氣：

    “這妖魔居然說的是真話？”

    “多半不錯。”

    “那這古神的殘骸，又是如何得來？”

    李藥師微微搖頭，又從幾案邊取來一片小小的碎塊。漆黑平整，非金非石，質(zhì)地怪異之至。

    他以碎片的尖端刺入骨骼，這一次斷骨被順利分開，再也沒有合并的跡象。

    “這是——”

    “這是’煙花‘爆炸后的殘片?！崩钏帋煹吐暤溃骸捌駷橹梗芮懈钌窆堑谋阒挥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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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威脅

    魏征瞠目片刻， 默默伸手接過碎片，稍作試驗。果然是應(yīng)手而斷，略無阻滯。

    “……這又是何物？”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李靖微微嘆氣：“但以這個結(jié)果而論， 若不是僥幸動用了那邊送來的’煙花‘， 恐怕是真無法料理天上招來的所謂’古神‘……”

    僅以事后整理的殘骸， 李藥師已經(jīng)能猜測到昨日九天之上交戰(zhàn)的真相——真正對那位至尊神祇造成莫大殺傷的，并非聲勢驚人的爆炸與火光，而是隨爆炸破裂飛濺， 四散切割，威力比飛刃更為兇猛的怪異碎片。

    照后續(xù)試驗的結(jié)果，如果沒有這些不知材質(zhì)的碎片， 即使’煙花‘中的火藥再強力十倍，也決計是無法損害古神軀殼的……虎妖宣稱他的上神“至尊至貴”、“一切自然造物均不可損傷”， 還真是毫無摻假的實話。

    所以……

    “就而今論， 我們所能應(yīng)付古神的武器，大概也只有這些碎片了?！崩钏帋煹吐暤溃骸叭缛粢慌e殲滅，不留后患，也就罷了。但以昨日的情形，那位’上神‘恐怕只是重傷退去， 潛伏爪牙而已?！?/br>
    李藥師謹慎細密，思慮周全， 從來是草蛇灰線，防范未然。眼見與古神已然徹底翻臉，當然要考慮敵手日后的報復(fù)。但而今復(fù)盤局勢， 卻委實是棘手之至。以事實而論， 他們昨日的勝利多半只是僥幸， 如若“古神”卷土重來， 又能如何抵擋？

    “一切自然造物均不能損傷”，那縱使傾盡大唐的國力，也無如之何了——畢竟，大唐的一切武器、戰(zhàn)法，即使再加上神乎其神的“火藥”，恐怕均不能脫離自然造物的范疇。只有某些超乎想象的物質(zhì)，才可以用作對抗的利器。

    而這些超乎想象的物質(zhì)，來源卻總是很單一的。

    魏征默然片刻，出聲安慰同僚：

    “我想，’對面‘總不會坐視不理。”

    “對面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但物資長途運輸，畢竟多有不便。如若被強敵侵擾，恐怕緩不應(yīng)急。”李藥師徐徐道：“再說，就算雙方親密無間，如此頻繁的向?qū)γ嫠魅椭膊簧跬桩敗蛘虘?yīng)敵，畢竟是自己的事情?！?/br>
    他稍停了一停：“在下曾聽陛下說起，’門‘對面的世界固然有種種玄奇莫測的造物，但一切創(chuàng)造，皆為人力所成就。即使過程再艱難繁瑣，也是可以學(xué)而習(xí)之的。”

    “……李公的意思是？”

    李藥師緩緩道：“我聽說，魏相公曾經(jīng)上過一本議論’留學(xué)‘的奏折？”

    ·

    與涇河龍王密談后不到一天的功夫，原本陰沉而暗淡的天色便迅速放晴了。所有被召集來的烏云在半個小時之后消散無蹤，重新投射下燦爛明亮的陽光，依舊是一片盛夏的模樣，

    惶惶不安的涇河龍王第一個意識到了情況，當天下午便來殷勤道謝，反復(fù)贊頌，態(tài)度之諂媚婉轉(zhuǎn)，近乎于逢迎。倒是大手子不知所措，一時還有些羞赧——顯然，在這位怨種龍王看來，天氣如此劇烈而迅猛的反差，必定是上仙果斷出手，以莫大神通懲戒那萬惡之“六天故氣”，慨然替他這無辜被害的龍王伸張正義云云。

    但只有林貌自己知道，他可是真的啥也沒干，純粹是在一臉懵逼中迎來了這意料不到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