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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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讓她丟臉的始作俑者卻似乎絲毫不將這事放在心上,聽了宮人的傳話,拍開甄弱衣的手,探起簾子就往產室內走去。 高太后惱怒不已,按了半天太陽xue,指著薛婉櫻的背影對趙婕妤和甄弱衣兩人忿忿道:“我就知道她素日的賢惠全是假的……待會兒我兒來了,你們一定要給我作證……” 甄弱衣原本猶豫片刻后跟在薛皇后身后打算入內,聽到高太后的話,忽然腳步一緩。 她抬頭,望了一眼天邊展露出來的魚肚白,心中的惴惴不安絲毫沒有消散開來。她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 - - 產室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氣。薛美人躺在榻上,額上綁著一條白巾子。孕中勤加進補好不容易養(yǎng)出來的一點rou也似乎在這一夜的生產中耗盡了元氣。一陣風吹過,床頭油燈忽明忽暗間,薛婉櫻看到薛美人年輕的面龐漸漸被眼淚打濕了。 她走上前,縱然心中有千般萬般的責怪,到底也不在這一時計較。 也許傅姆說的是對的,她太過心慈手軟,而她們又有著太多自己的打算。 她分明已經告訴過她,她不會打這個孩子的主意。 因害怕身邊的人陽奉陰違,不同薛靈均說實話,她還曾當著薛靈均的面親口告訴她。 可薛靈均并不信她。 薛婉櫻長嘆了一口氣,握住了薛靈均的手。 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只有薛靈均眼角淌過的淚珠,是滾-燙的。 她蒼白的嘴唇翕動,薛婉櫻俯身,聽見她說的是:“讓我看一看孩子……” 小小的女嬰,被早已備好的乳母簡單地擦洗后,抱到了薛美人面前。薛美人側躺在床榻上,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女兒的臉,卻終究沒有力氣。 “阿姊……” 她的聲音那樣輕,宛若一片羽毛,頃刻間就要被風帶走了。 少女過往的咄咄逼人和小小的算計,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反倒顯得靈動。 薛婉櫻心中大慟,站在床榻前,忽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反倒是薛美人向她伸出手,等到薛婉櫻傾身貼近她,就聽到薛美人對她輕聲道: “對不起,阿姊,我以后一定會聽你的話了。” “小心高淑妃……香爐里,有手腳?!?/br> 這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兩句話。仿佛是意識到母親的離去,女嬰在乳母的懷中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也是在這個時候,屋外突然響起一聲通稟—— “陛下至!” - - - 甄弱衣聽到天子的御駕到了甘露殿,先是皺了皺眉,而后飛快地問了身邊前來傳話的內侍一句:“陛下今晚歇在何出?” 那內侍是知道甄弱衣盛寵之名的,有心想要和她賣個好,正要開口,卻已經是遲了。天子撇開儀仗,徑直入了甘露殿,身邊還立著面色蒼白的高淑妃。 所有的困惑,在這一瞬都有了解釋。 她慢慢地向天子和高淑妃走了過去。 卻不曾想高太后比她身手敏捷上數倍,見了兒子,猛地撲上去,哭道:“我的兒啊,你可算來了,你是不知道薛婉櫻她——” “她怎么了?”天子卻并沒有像高太后想象中那樣立即義憤填膺地為她出頭,而是捋平被母親抓皺的衣襟后才不咸不淡地問了這一句話。 在那一瞬間,甄弱衣看見了高淑妃臉上一閃而過的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佛口蛇心,這四個字,果然一點不假。 ——只是她的打算,今晚必然已經要落空一半。興許這也是高淑妃方才隨著天子一同入內時,興致不高的緣由。 而另一半的打算…… 高太后見兒子如此表態(tài),心中是又氣又急。她實在是不明白薛皇后身上有哪一點值得兒子如此看重。世人都說薛婉櫻賢惠大度,但她卻知道自己這個兒媳遠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體貼。薛婉櫻的柔順是貼在表面上的,不是生在骨子里的。 最重要的是,她已經聽侄女說了,薛婉櫻自生完太子之后,就幾乎再沒有讓天子在麗正殿中留宿過。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偏偏兒子卻護著她,替她遮掩。高太后越想越氣,只覺得天子就像是民間俗話說的那樣,有了媳婦忘了娘。她當下早把什么薛美人、小公主都拋到了腦后,一心一意地計較起天子的不是來。 “我生你的時候,是在寒冬臘月。你父親不喜歡我,也不看重你,宮人見高踩低,甚至連炭火都不曾供足。我沒有辦法,只能徹底將你抱在懷里……后來皇后要將你帶去麗正殿,我有一千個一萬個舍不得,還是讓你去給她做了兒子,因為我不愿耽擱了你的前程。” 這樣的話,天子從小到大已經聽了許多遍,漸漸從一開始的心疼愧疚,變成了如今的不耐,尷尬。宮人們不敢窺探天子家事,紛紛避得遠遠的,高淑妃被姑母扯著袖子,臉上神色不明。 甄弱衣在一旁圍觀著這一出鬧劇,不由幸災樂禍地想,先帝那么多庶子里頭,周太后偏偏挑了在哪一方面都不出眾的天子,是否正是因為看重了天子的母家足夠不爭氣,掀不起任何波瀾? 有這樣一個母親,天子怎么能不喜歡薛皇后? 高太后越是胡攪蠻纏,天子越喜歡薛皇后的高貴得體。 但其實也不能這么說,畢竟薛婉櫻確實是一個值得所有人欽佩喜愛的人。不知怎么的,甄弱衣又在心中小小地反駁了自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