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第一次和汗阿瑪靠得這么近。

    汗阿瑪并不是一個溫柔的人，他雖然對子女慈愛，但同時也在嚴格地要求他們。宮里所有的孩子，最羨慕的人應該就是太子二哥了。只有二哥敢肆無忌憚地汗阿瑪面前放肆撒嬌，向汗阿瑪提各種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汗阿瑪雖然依舊板著一張臉，但最后在太子二哥的歪纏下，還是會答應他的請求。

    而小胤禛，他從小就被額娘教導，汗阿瑪除了是他的父親，更是一個帝王；他除了是汗阿瑪?shù)暮⒆?，更是汗阿瑪?shù)某甲?。四阿哥其實不太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但他能隱隱地感覺到，他的汗阿瑪和小太監(jiān)們故事里講的民間普通父親是不一樣的。

    他的汗阿瑪更嚴肅，更厲害，是一國之君，是天下之主。他……

    “胤禛——”耳邊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四阿哥的思緒，是汗阿瑪?shù)穆曇簟?/br>
    林葉看著懷里的這個孩子，一只手輕輕抱著他的頭，一只手溫柔拍打著他的背：“胤禛，你在想什么？”

    四阿哥沒有說話，能感覺到拍在他背上的溫柔的力度，他聽到汗阿瑪嘆息了一聲，聲音里似乎隱藏著深深的擔憂。

    “四阿哥今天為什么在宮里亂跑？”

    “汗阿瑪?！?/br>
    “嗯?！?/br>
    “汗阿瑪?！?/br>
    “嗯?！?/br>
    “汗阿瑪。”

    “嗯?！?/br>
    四阿哥不停叫著汗阿瑪，林葉絲毫不覺得厭煩，這個孩子今天大概是很需要父親的安慰。

    “汗阿瑪，我額娘……她是誰呢？”

    林葉心下一嘆，原來是四阿哥知道了這件事。這兩天太醫(yī)院的院正告訴他皇貴妃佟佳氏似乎得了癔癥，應該是因為八格格夭折受到的刺激，他當時心里就覺得不好，沒想到這件事會導致四阿哥知道自己的身世。

    林葉拍打四阿哥背脊的動作停了一下：“這件事……對四阿哥來說很重要嗎？”

    四阿哥：“我……兒臣有點想知道?！?/br>
    “嗯？”

    四阿哥慢吞吞道，聲音有些哽咽：“額娘她，她其實對我很好。我……兒臣從來沒有懷疑過，額娘會不是我的額娘。她為什么會不是我的額娘呢？……她明明……明明就是我的額娘啊?！?/br>
    這個問題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太殘忍了。林葉只能安慰他：“只要四阿哥愿意，她永遠都是你的額娘?！?/br>
    “可是……可是，我覺得額娘她好像不想要我了?！?/br>
    “佟佳氏因為八格格的事，傷心過度，精神出了一點問題。”林葉道，“她不會不要四阿哥的?！?/br>
    人與人之間的愛與依戀，絕不可能是單向的。如果佟佳氏沒有對四阿哥付出一點真心，四阿哥也不會因為得知自己的生母并非佟佳氏而這樣難過。只是，對于佟佳氏而言，抱養(yǎng)來的四阿哥，到底是抵不上她親生的八格格的。

    四阿哥沒有說話，他知道汗阿瑪說得是對的，他就是，就是有一點點難過而已。

    “汗阿瑪，我的親額娘是宮里的哪位娘娘呀？”今天四阿哥已經在心里把他所知道的所有包衣出身的后宮娘娘們都想了一遍，只是怎么也沒有得出結論。

    “德妃?！?/br>
    “什么？”

    “你的生母，是德妃烏雅氏?！?/br>
    四阿哥立刻想起了今天他路過永和宮時那道緊緊封閉的宮門，想起六阿哥拉著德妃娘娘去抓蝴蝶，而德妃娘娘從來沒有回頭看過他一眼。

    四阿哥覺得眼角有些酸酸澀澀的，他努力壓制住喉嚨深處的哭音：“哈哈，原來，原來我的親額娘是德妃娘娘啊。挺，挺好的，承乾宮離永和宮近，那兒臣以后去看她還挺方便的?！?/br>
    林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四阿哥道：“汗阿瑪，你抱抱我好不好，抱得緊一點?！?/br>
    林葉順手把四阿哥抱得更緊，然后發(fā)現(xiàn)了這個孩子臉上冰冷的淚水。

    這個孩子，哭起來居然是沒有聲音的。

    為了保全小朋友的自尊心，林葉假裝沒有發(fā)現(xiàn)四阿哥臉上的淚水。

    他笑了笑道：“四阿哥，不早了，睡吧。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嗯，汗阿瑪晚安。”

    “晚安。”

    ……

    第二日林葉輕手輕腳起床，囑咐梁九功讓四阿哥睡到自然醒。

    他走出屋子，來到偏殿用早膳，問梁九功：“查清楚了嗎，昨天四阿哥是怎么會冒著大雨在宮里亂跑的？”

    梁九功彎著腰：“回皇上的話，昨天四阿哥趁著奶嬤嬤睡著，偷偷遛出了承乾宮，跟著乾清宮養(yǎng)的貓兒冒著大雨走到了這里?！?/br>
    “那么大的承乾宮，居然沒有一個宮人發(fā)現(xiàn)四阿哥偷偷出走？”

    梁九功答道：“請皇上恕罪，這件事奴才還在查?！?/br>
    “算了，不用查了?！辈槌鰜頍o非就是兩個結果，一個是承乾宮的宮女太監(jiān)們擅離職守，另一個則是有人故意為之。無論是什么原因，四阿哥偷偷跑出承乾宮這件事情也已經發(fā)生了，一個是他的養(yǎng)母，一個是他的生母。

    無論懲罰哪一個，那個孩子大概都會難過的。

    “你去把內務府總管叫來，朕有事要吩咐他?！?/br>
    “是，奴才遵旨?！?/br>
    內務府總管很快就來了，林葉把事情一吩咐，內務府總管即刻道：“奴才這就去籌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