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奧多·諾特坐在古董鋼琴前，指尖流瀉出低沉的音符。一曲終了，他的目光從樂譜上移開，輕拂過女孩凝重的睡顏。西奧多想起童年。那時候他和德拉科總是搶著給安德洛美達彈琴，私底下偷偷打架……

    很奇怪，此時此刻他腦海里盡是些兒時的瑣事。音樂、糖果、孩子間的打鬧。而整個世界都已經(jīng)塌陷了。

    樂聲從琴房的窗戶飄出去，飄到冰冷的月光下。

    德拉科站在門廊的古典圓柱旁，凝望這座正在死去的府邸。

    10個世紀前，他的祖先阿爾芒追隨征服者威廉踏上不列顛的土地。黑斯廷斯戰(zhàn)役中的功勛讓馬爾福家族獲得了數(shù)不盡的財富與榮耀……

    在一去不復(fù)返的舊日的挽歌里，強烈的沖動涌上德拉科的心頭——遠走高飛，抑或自我毀滅。

    然而，然而。

    月光依舊是一千多年前的月光，年輕的莊園主人戴上面具，走進蒼茫的夜色里。

    第76章 重逢

    哈利的夢境混亂不堪：納吉尼游進游出，先是鉆過一個巨大的、有裂縫的戒指，然后又鉆過一個圣誕玫瑰花環(huán)……他猛然驚醒，仿佛聽見有人在遠處喊他的名字，但耳邊只有風(fēng)吹打帳篷的聲音。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哈利摸黑爬起來，該換班了。

    赫敏蜷縮在一把凹陷的扶手椅上，借著杖尖的微光看《魔法史》。她的面孔灰暗而憔悴，整個人沒有一丁點兒生氣。

    在那么一瞬間，哈利害怕她也會像羅恩那樣過來跟他說她受夠了，要走了。

    從戈德里克山谷死里逃生后，絕望幾乎要將他淹沒。前方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而他手里依然只有一個魂器，并且依然沒能摧毀它……

    哈利拿出活點地圖，像往常那樣在上面尋找安德洛美達的名字。

    她在校長室，一個人。

    圣誕假期還沒結(jié)束，學(xué)生們還沒有返校，羊皮紙上只有零星幾個小黑點。哈利湊近了仔細搜尋，沒有斯內(nèi)普，也沒有卡羅兄妹。他的心狂跳了起來。這是一個好機會，一個絕好的機會——

    “赫敏！赫敏——”

    這很冒險，但他們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赫敏瞬間明白了哈利的意圖，掏出串珠小包嘩啦嘩啦一陣翻找，把菲尼亞斯·奈杰勒斯·布萊克的肖像拿了出來。這是他們從格里莫廣場拆下來的。

    赫敏跪坐在空畫布前，清了清嗓子：“菲尼亞斯？菲尼亞斯·奈杰勒斯？”

    沒有動靜。

    “呃——布萊克教授？”赫敏又試探著問道，“布萊克教授，能請您幫個忙嗎？勞駕？”

    “‘請’總是有用的?！币粋€冷冰冰的、譏諷的聲音響起。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不受歡迎的校長出現(xiàn)在畫像里，機敏的黑眼睛牢牢盯住他們。

    “我們在迪安森林?！惫苯亓水?shù)卣f，“請轉(zhuǎn)告安德洛美達——我在這里等她。”

    ……

    哈利搬了個舊墊子坐到帳篷口。黑暗越來越濃，濃得幾乎無法穿透。不知過了多久，突然——

    一團明亮的光暈出現(xiàn)在遠方。哈利跳了起來。那團光越來越近，越來越亮，前面的樹叢都成了漆黑的剪影……他日思夜想的女孩站在光里，拿著一把劍，劍柄上的紅寶石閃閃發(fā)亮。

    哈利飛奔過去，雪在他腳下嘎吱作響。

    他曾無數(shù)次流血，曾有一次失去了右胳膊的所有骨頭，這場流亡又讓他胸口和前臂留下了新的傷疤，還有手背和額頭上原來的疤……但當他把安德洛美達緊緊抱住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伏地魔對他做了多么殘忍的事。

    所有幸福和美好……他所失去的一切從未像此刻這般真切。

    哈利把懷里的女孩摟得很緊很緊，反復(fù)地、毫無意義地說著：“我很想你，我很想你。”

    安德洛美達拍了拍他的后腦勺，把亂糟糟的黑發(fā)抓在手里，往后一扯，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

    咔嗒。

    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兩人迅速抽出魔杖——

    是羅恩，手里舉著鄧布利多留給他的熄燈器，臉色慘白。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才看清剛剛和哈利擁吻的女孩不是赫敏。

    “噢！噢——”他臉上恢復(fù)了血色，但看起來更局促了。

    哈利沉默地瞪著他。安德洛美達揚起了眉毛，不知道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嗯，我——你知道——我回來了?！绷_恩垂著腦袋甕聲甕氣地說，“對不起，我不該離開。我知道我是個——是個——”

    他在黑暗里環(huán)顧四周，仿佛希望一個足夠惡毒的詞會飛撲過來認領(lǐng)他。

    “羅納德·韋斯萊！”赫敏中氣十足的吼聲從帳篷口響起。她像一頭憤怒的母獅般沖過來，痛打羅恩身上每一寸她夠得到的地方。

    “哎喲——嗷——我剛幻影移形就后悔了，可是——嗷！”

    羅恩護著腦袋往后躲，赫敏緊追不舍。他們扭打著跑遠了。

    哈利咧開了嘴。真好，真好。又見到了安德洛美達，羅恩也回來了，還有格蘭芬多的寶劍……絕望的陰霾散去，光明和希望又填滿了他的胸膛。

    第77章 少女的記憶

    帳篷里藍色的魔法火焰歡快地跳動著，哈利忙忙碌碌地煮著茶。

    “我不能待太久。”安德洛美達說。

    哈利終于坐了下來，給她倒上熱乎乎的茶水，綠色的眼睛里是很深的關(guān)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