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dāng)年出岫山莊滅莊一案，竟與六派有關(guān)。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出岫山莊雖行事低調(diào)，卻依舊招來了不少紅眼。

    出岫山莊擅造兵器，朝廷每年要輸出一大筆銀子從山莊購買兵器。

    時(shí)間一長，朝廷難免會有不滿，因此便聯(lián)合六派，準(zhǔn)備將出岫山莊積攢多年的財(cái)寶，還有兵器圖瓜分。

    有了那些兵器圖，朝廷便可以用自己的工匠鍛造兵器。

    少林雖沒有參與那場血案，卻犯下了袖手旁觀之罪。

    “這些年，師父一直都在懺悔?！?/br>
    無念大師道：“即便如此，他仍是為其余五派隱瞞了此事。峨眉并不知蘭琦華的身份，若是蘭琦華登上掌門之位，難免會知曉當(dāng)年哪件事，到時(shí)怕是……”

    自己的師門，竟與自己有血海深仇，她如何能忍。

    到時(shí)她若成為掌門，峨眉便由她說了算，她想為出岫山莊報(bào)仇，必然會挑起六派之間的斗爭。

    無念大師道，六派看似同氣連枝，實(shí)則已經(jīng)分崩離析。

    華山首徒寧修遠(yuǎn)被楚尋真毀容，自此不愿拋頭露面。華山本就對此頗有意見，只不過楚尋真死都死了，他們也不好追著此事不放，失了大派風(fēng)范。

    誰料楚尋真根本就沒死，還在葉掌門的庇護(hù)下大搖大擺，華山怎么能忍下這口氣。

    只需要一個(gè)小小的由頭，便會四分五裂。

    六大派牽一發(fā)而動(dòng)全身，到時(shí)候，誰又能獨(dú)善其身。

    馮師伯捻了捻自己的胡子，“清律方丈的意思是？”

    “師父的意思是，”無念大師雙掌合十，“阿彌陀佛”一聲，方才繼續(xù)說道：“此事少林不好插手，煩請蝶谷代勞，將蘭琦華的身世告知徐掌門?！?/br>
    徐襄眼里容不了沙子，怎么會放任自己身邊有一個(gè)這么大的威脅。倘若她知道了蘭琦華的身份，恐怕不會留下她的性命。

    清律方丈此舉，只能說是為了江湖安寧，舍棄了蘭琦華一人性命。

    說是為了顧全大局，其實(shí)虛偽至極。

    與當(dāng)年袖手旁觀一樣。

    有時(shí)袖手旁觀，未嘗不是一種傷害。

    無念大師想必也是這么想的，因?yàn)檎f完來意以后他便閉上雙眼，默念了數(shù)遍阿彌陀佛。

    馮師伯也明白其中彎繞，苦笑一聲，嘆道：“實(shí)在讓人為難?！?/br>
    今日在座的如果是虞君兒，這件事或許還有商量的余地，但是馮師伯，是萬萬不會答應(yīng)這種事的。

    清律方丈想將少林摘出此事，所以派無念來請蝶谷當(dāng)說客。只是蝶谷在大事小事上向來都持中立態(tài)度，若是當(dāng)了這個(gè)說客，豈不成了出岫山莊一案的幫兇？

    即便是為了顧全大局，也不能害人性命。

    何況，出岫山莊一事，本就是五派理虧，蘭琦華何錯(cuò)之有，竟要為此付出性命。

    陸宛也覺得此事極為不妥，他想，六派看不起魔教，可魔教人打打殺殺，敢做敢當(dāng)，又怎么會背地里做這種惡心勾當(dāng)。

    興許是陸宛臉上的神情過于凝重，無念看了他一眼，無奈嘆息：“原眾惡所起，皆緣意地貪瞋癡也?！?/br>
    貪乃人之本性，尤其是在巨大的誘惑面前，稍微動(dòng)搖了自己的信念，便容易犯下大錯(cuò)。

    出岫山莊多年累積的財(cái)寶十分可觀，上面又有朝廷作為擔(dān)保，何人能不動(dòng)貪念？

    只是可惜了出岫山莊上上下下那幾百口無辜性命。

    馮師伯雖然沒有答應(yīng)清律方丈的請求，但他依然將江雪瀾身中奇毒，尚且留在谷中一事告知。

    “他在谷中的消息遲早會泄露出去，介時(shí)我與谷中眾位弟子怕是不得安寧?！?/br>
    馮師伯的擔(dān)憂不無道理，蝶谷弟子大多都是不會武功的普通人，若是江雪瀾的仇家尋上門來，怕是沒有能力自保。

    “的確如此?！?/br>
    江雪瀾的身份畢竟特殊，無念也知曉此事非同小可，便讓馮師伯帶他去見一見那江教主。

    他身后的那幾位僧人小聲商量道：“那千機(jī)教教主？若是可以將其帶回少林感化，也算是大功德一件?！?/br>
    “只怕他本性難改啊?！?/br>
    “即使本性難移，想必日后他也會感念少林對他有恩。”

    無念自然聽見了他們的討論，他搖了搖頭，想來是心中還有其他見解。

    他讓幾位僧人留在會客室，自己則與馮師伯一道去往江雪瀾的住處。


    第84章 移情別戀

    “咦？”

    收回搭在江雪瀾腕上診脈的手指，無念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異。

    馮師伯大概猜到他為何驚訝，站在一旁捻了捻自己的胡子，但笑不語。

    無念嘆道：“如此兇險(xiǎn)的脈象，若是尋常人，恐怕早已……江公子內(nèi)力之深厚，貧僧佩服?！?/br>
    冰凍三尺，絕非一日之寒，習(xí)武也是如此。

    其中之艱難困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江雪瀾雖身中奇毒，卻有內(nèi)力護(hù)住心脈，保他不死。他內(nèi)力如此雄渾，想來是為心性極為堅(jiān)毅之人，無念確實(shí)佩服。

    只不過……江雪瀾乃是千機(jī)教教主，身份十分尷尬，無念欽佩之余，難免有些惋惜。

    他與馮師伯并未在江雪瀾面前拆穿他的身份，替他診完脈后，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正在考慮說辭，只聽江雪瀾語氣平靜道：“想來二位已經(jīng)清楚江某的身份了。”

    “這……”

    馮師伯撫在胡須上的手指一頓，看向無念。

    無念面上倒是毫無波瀾，反而微微一笑：“江教主果然眼明心亮?！?/br>
    江雪瀾如今目不能視物，無念這話，卻是讓人分不清糾結(jié)是夸贊還是嘲諷了。

    既然江雪瀾主動(dòng)將話挑明，無念與馮師伯也不再遮掩。

    無念報(bào)出自己的身份，并提出想將江雪瀾帶回少林。

    “教主的身份特殊，若是留在蝶谷，一來保證不了自己的安危，二來……”無念頓了頓，看了馮師伯一眼，方才接著道：“也會給蝶谷招來不少麻煩?！?/br>
    聽他把話說完，江雪瀾笑道：“倘若江某隨你去了少林，豈非羊入虎口？到時(shí)候要?dú)⒁?，豈不是悉聽尊便?！?/br>
    少林寺素來磊落，出家人更是以慈悲為懷，江雪瀾說出這番話，便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馮師伯失笑，剛想替無念說道一番，還未張口，無念先抬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語。

    “江教主所言極是，”他望著江雪瀾臉上的白綾，“不知教主希望貧僧作何？”

    江雪瀾分明不是那種分不清形勢之人，他故意說出前面那些話，想來是要提出什么條件。

    而他要提出的條件，也一定是在無念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的。

    無念本以為江雪瀾會讓他做什么保證，沒想到江雪瀾沉吟一番，開口道：“此事……確實(shí)有些令人為難?！?/br>
    他將臉偏向馮師伯的方向，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恐怕需要前輩點(diǎn)頭才能做到?！?/br>
    “哦？”馮師伯有些詫異地摸了摸胡子。

    江雪瀾繼續(xù)道：“這幾日照顧江某的那個(gè)小啞巴，甚得江某心意，不知此去少林，前輩能否答應(yīng)讓他與江某一同前往?！?/br>
    “小啞巴？”

    馮師伯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想起這幾日照顧江雪瀾起居，為他施針換藥的人從小義換成了陸宛。

    陸宛可不是什么小啞巴。

    馮師伯搖頭笑道：“江教主，你口中的那位小啞巴，乃是老朽的師侄。你若是想帶上他一同前行，光憑老朽點(diǎn)頭怕是不成，還是要問問他的意愿?！?/br>
    得知江雪瀾竟要他一起前往少林，陸宛錯(cuò)愕不已。

    他自是不知江雪瀾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當(dāng)自己這幾日將他照顧的十分妥帖，他不愿意與自己分開。

    既然是江雪瀾主動(dòng)提出來的，陸宛又怎能狠下心拒絕。

    更何況……他如今知道了當(dāng)年出岫山莊滅門一案的真相。

    江雪瀾的另一層身份又是出岫山莊的大公子，山莊上下幾百人皆死于非命，少林雖沒有參與此事，卻袖手旁觀。

    如此血海深仇，依照江雪瀾的性子，倘若他知道了此事的真相，恐怕會與六派不死不休。

    未經(jīng)他人之苦，莫?jiǎng)袼藶樯啤?/br>
    陸宛雖然不想看到江雪瀾與六派不死不休的局面，卻也不能勸江雪瀾大度。

    他無法做到將真相告知江雪瀾，心中本就極為愧疚，跟在江雪瀾身邊照顧，也算是……替自己的良知贖罪。

    無念來到蝶谷，本就是為清律方丈傳話，話已帶到，他便不做久留，以免引起其他門派的懷疑。

    他們來時(shí)一切從簡，回少林寺時(shí)卻多了一架馬車。

    聞人語本想隨江雪瀾一同前往，被江雪瀾制止。

    他連趙午派來的暗衛(wèi)也一并撤走了，讓他們?nèi)慷蓟氐浇讨小?/br>
    “你們先行回教，不必?fù)?dān)憂本座的安危，”江雪瀾靠在床頭，“少林寺的和尚雖然迂腐，倒也十分講求道義?！?/br>
    教中狼子野心之人甚多，不止有薛長老一人對教主之位虎視眈眈，他去往少林寺療傷，恐怕比回到教中還要安全許多。

    聞人語也明白其中利害關(guān)系，只是她仍舊放心不下江雪瀾，“教主，不如讓屬下悄悄跟隨在您的左右。”

    “你當(dāng)少林寺的和尚是吃素的，”江雪瀾輕笑，搖了搖頭：“你回教便是。”

    “是。”

    聞人語咬了咬牙，心中恨極了那個(gè)下毒的老太監(jiān)：“還請教主放心，當(dāng)日之事，屬下不會告知第二人?！?/br>
    江雪瀾微微頷首：“那日在京都，我們已經(jīng)打草驚蛇，你要小心些。”

    聞人語先是謝過教主，隨后面色有些古怪道：“教主可知……這幾日照顧您左右的人是誰？”

    陸宛先前囑咐過聞人語，要她替自己隱瞞身份。

    聞人語知道這二人之間的糾葛，也知陸宛不愿生出事端，便應(yīng)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