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為謀 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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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沒有鑰匙么……陸宛白著臉看了紅衣男子一臉。 隨后就見他將手伸進(jìn)懷里,掏了半天,竟摸出一串鑰匙來! 此人不僅瘋癲,還是個騙子。 感受到懷里的身軀有些僵硬,程軒只當(dāng)陸宛是嚇壞了,便安撫道:“宛兒,師兄他……性情是有些頑劣,出去之后我便告訴師父,讓師父來懲治他?!?/br> 陸宛搖了搖頭,低嘆一聲:“罷了,程軒師兄,先幫我解開吧?!?/br> 程軒接過紅衣男子手中的鑰匙,打開扣在陸宛腕上的鐵扣。被他稱作大師兄的男子只在旁邊瞧著,絲毫沒有要搭把手的意思。 雙手一朝得到解放,陸宛靠向身后石壁,輕輕摩挲著先前被鐵鏈磨破的手腕。 他額頭上全是汗,發(fā)絲黏在臉上,模樣著實(shí)狼狽。 程軒摸了摸他冰冷的手,“宛兒,我先帶你出去吧,宴師兄該等久了?!?/br> 若不是晏時和一直放心不下,程軒也不會和他一起尋過來。 此處畢竟是武當(dāng)禁地,程軒隨意找了個借口與晏時和分開尋找,等晏時和走遠(yuǎn)才找來此處。 陸宛方才被吊在石壁上時腳尖堪堪著地,若是腳尖不發(fā)力撐住身子,手腕便被鎖鏈扯得疼痛難忍,此時他的雙腳早就酸軟無力,試了幾次,才勉強(qiáng)站起來。 程軒見他踉蹌,剛想上前扶一把,紅衣男子卻搶在他前面一步擠過來:“小師弟,可要師兄背你?” 陸宛自他從懷中取出鑰匙時便知這人十分惡劣,一切都是刻意為之,不過是為了看他人吃苦,自己從中取樂。 他擋開紅衣男子的手,垂下眼簾低語:“師兄莫要拿我消遣了?!?/br> 消失許久的人被程軒帶了回來,且如此狼狽不堪,晏時和皺起眉頭,從懷中掏出方巾替陸宛擦了擦臉。 “他可有為難你?” 他執(zhí)起陸宛的手腕細(xì)細(xì)端詳,只見到幾處皮外傷,倒像是擦傷,不似人為。 陸宛搖了搖頭,一副不想多言的樣子。 他擔(dān)心自己這個模樣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會擾亂興致,便要求回到住處換身干凈衣裳。 “好。”晏時和自然由著他,臨走前深深望了紅衣男子一眼。 紅衣男子毫不客氣地與他對視,剛要開口,便被急著去找明通長老的程軒拉走了。 大師兄平日欺負(fù)一下門派中的弟子便罷,居然欺負(fù)到武當(dāng)?shù)馁F客頭上,程軒自然要到師父面前參他一本。 “他才是武當(dāng)?shù)拇髱熜郑俊?/br> 桌上燃著燭火,隨著陸宛的驚呼,火苗微微晃動了一下。 陸宛見狀用手?jǐn)n了攏燭火,卻忍不住偏頭看向身后的晏時和:“葉掌門的首徒不是陳師兄嗎。” 他只道武當(dāng)首徒是陳百川,并不知曉楚尋真。 晏時和手里拿著木梳,輕輕為陸宛梳理著長發(fā),溫聲為他講述當(dāng)年六大派討伐合歡宗一役。 他音色低緩,宛如醇厚美酒,將當(dāng)年之事娓娓道來。 原來早些年名滿江湖的武當(dāng)首徒不是陳百川,而是另有其人。 若說那楚尋真,雖為武當(dāng)?shù)拇髱熜郑宰訁s一點(diǎn)都不沉穩(wěn),反而十分跳脫。 他不留在山上監(jiān)督自己的師弟師妹練功,整日往外面跑,結(jié)交了許多江湖上的朋友,且與人交好不分三流九教,興致來了坐在路邊與乞丐對飲也是常有的事,就連晏清河早年都與他十分要好。 陸宛原本坐在燭火前乖巧垂目,聞言咦了一聲:“未曾聽大哥提起過?!?/br> 晏時和挑起他頭上一縷青絲,用梳子慢慢梳開,笑道:“大哥向來不喜歡與你說這些?!?/br> 也是,晏清河性情乖張,鮮少有和顏悅色的時候,谷中的師弟師妹們都在背地里稱呼他活閻王,又怎么會主動與陸宛提及這些。 陸宛只道晏清河不喜歡與他親近,卻不知晏清河有其他顧慮。 當(dāng)初他隨著姬慕容出谷,晏清河便極力反對。他恨不得陸宛與外界接觸的一少再少,以免翅膀硬了總想往蝶谷外面跑。 陸宛最好是留在谷中,永遠(yuǎn)陪著他們兄弟。 晏時和自然清楚胞兄的心思,但他素來會在陸宛面前唱白臉,這也是為何兄弟二人中陸宛與他更親近的原因。 陸宛單手托腮,緩慢眨眼:“不過這位楚師兄好生瀟灑。” 晏時和卻搖頭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楚尋真正是因?yàn)檫^于相信所謂的至交好友,最終才落得如此下場?!?/br> 否則以楚尋真的絕頂武功,又怎會落入合歡宗之手,最后變成一個神智不清的瘋子,為正道所不容。 陸宛聽的皺眉,道出心中疑惑:“我原以為六派鏟除合歡宗是為了除惡揚(yáng)善,若是真如二哥所言,怎么……” 怎么更像是,為了維護(hù)六派的顏面一般。 因?yàn)楹蠚g宗傷了武當(dāng)?shù)茏?,且是武?dāng)首徒,傳出去自然有損武當(dāng)顏面。 六大派向來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合歡宗教眾早些年一直為非作歹,若六派當(dāng)真要鏟除禍患,又何必等到楚尋真出事才—— “如月,”晏時和撿起桌上的發(fā)帶替他綁好,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只需記住,楚尋真便是與那邪魔外教廝混在一起,才落得如此下場。自古以來正邪皆兩立,你萬萬不可學(xué)那楚尋真,玩火終究難逃自焚?!?/br> 他這話似有所指,陸宛目光閃動,腦海中想起的居然是江雪瀾。 無論是在武當(dāng)不告而別還是他與晏時和離開千機(jī)教,兩次分開,他都不愿于陸宛好好道別。 晏時和說正邪兩立,可善與惡,正或邪,又豈是世人三言兩語便可妄下定論的。 身前燭火隨著氣息劇烈晃動起來,陸宛竟再次亂了方寸。 第68章 離經(jīng)叛道 小均自打記事起就跟爺爺相依為命,為了躲避仇家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直到入了千機(jī)教才勉強(qiáng)安頓下來。 他從未與爺爺分開這么久過,尤其是來到武當(dāng)拜見過姬慕容以后,心中對爺爺?shù)乃寄罡酢?/br> 生怕自己招人嫌棄,他也不敢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起自己想念爺爺,而是等夜深人靜時躲在房中偷偷抹眼淚。 “小均?!?/br> 房門外燭火閃動,有人站在門外輕聲細(xì)語:“睡了嗎?” “陸公子,”聽出來人的聲音,小均連忙擦掉眼淚,吸吸鼻子,光腳下床給他開門:“你怎么過來了?!?/br> 借著火光,陸宛看清他濕漉漉的睫毛。 小均有些不自在的別過臉。 “我擔(dān)心你換了環(huán)境,住不習(xí)慣?!标懲饐问侄酥鵂T臺,另一只手撫摸他帶著濕意的臉頰,小均鼻翼抽動,嗅到他腕上的藥膏味。 他一把抓住陸宛的手,湊到蠟燭旁細(xì)細(xì)打量,“陸公子,你的手怎么了。” 昏暗的光線下,細(xì)白的手腕上有幾道觸目驚心的擦傷,哪怕已經(jīng)處理過,看著依舊有些嚴(yán)重。 將蠟燭往一旁挪了挪,陸宛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腕:“無事?!?/br> 小均卻很聰明,捉著他的手不讓他將手抽回去:“是不是那個穿紅衣服的瘋子欺負(fù)你?!?/br> 今晚的晏席上,紅衣瘋子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帶走了陸宛,小均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們上山時那瘋子還過來與他搭話,好似與他是舊相識一般。 望著陸宛手腕上的擦傷,小均咬緊了后槽牙,心中滿是憤懣。 自年幼時起,他吃了太多苦,嗓子也哭壞了。爺爺為了磨煉他,平日對他非打即罵,也不怎么管他,唯恐自己百年以后小均沒了依托活不下去。 老人活了大半輩子,后半生唯一的念想就是讓小均好好活著。 不管活成什么樣子,總比不明不白死了要強(qiáng)。 還在千機(jī)教的時候,陸宛見他整日臟兮兮的,天冷了也不知道添些衣服,便把他帶回自己的住處洗干凈,替他梳發(fā)打扮,悉心照顧,讓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情。 如今有人在武當(dāng)門派欺負(fù)陸宛,小均自然不高興。 “武當(dāng)算什么什么名門大派,居然縱容自己的弟子欺負(fù)客人?!彼麪恐懲鸬氖诌M(jìn)屋,嘴里不住地嘟囔。 他可是記著,陸朗被那個紅衣瘋子擄走的時候,武當(dāng)?shù)拈L老說不會出事。 堂堂武當(dāng),竟比不上千機(jī)教,在那里可沒人欺負(fù)陸宛。 他和爺爺被人追殺,也多虧了江教主愿意收留庇護(hù)他們,才免去他和爺爺?shù)娘L(fēng)餐露宿之苦。 爺爺性格剛硬,不愿平白接受恩惠,教中之人便經(jīng)常來找他們看病,換著法子接濟(jì)他們。 這些話他不敢告訴旁人,卻愿意說給陸宛聽。 他和爺爺被仇家追殺時,不是沒有到過所謂的“名門正派”尋求幫助。 小均的爺爺既然能因?yàn)榕c鬼醫(yī)觀念不同從蝶谷出走,自然是嫉惡如仇的。 很難相信,這樣一位要強(qiáng)的老前輩,究竟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帶著小均去投奔惡名在外的千機(jī)教。 “他們都說江教主是壞人,可若不是江教主收留我們,我和爺爺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br> 說到爺爺,小均的眼眶又開始泛起濕潤。 “小均?!标懲鹨灿行﹦尤?,將手放在他頭頂輕輕撫摸。 不知是陸宛的聲音太輕柔還是別的什么,小均畢竟是個孩子,離開了唯一的親人,心中本就不安。 他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抱住陸宛的腰,將臉埋進(jìn)他懷中失聲痛哭起來。 他這嗓子自年幼時便哭壞了,說話聲音一直有些嘶啞,實(shí)在經(jīng)不起大哭大喊的折騰。 于是到了第二日,小均的嗓子啞得更加厲害,連正常說話都成了問題。 “你呀?!?/br> 陸宛給他煎了一碗甘草根水,坐在旁邊看著他喝下去,白玉般的面容上帶著幾分心疼。 小均一口氣喝下甘草根水,剛要開口道謝,陸宛即使止住他的話語:“暫時先不要開口說話了?!?/br> 不多時,晏時和也端著一碗苦澀難聞的湯藥過來。 他一早去找陸宛,陸宛自然不在。 掃地的弟子說陸宛去了膳房,晏時和去膳房走了一趟,順道聽那邊的雜役說起小均的事情。 陸宛煎藥的時候只說小均嗓子不舒服,倒是沒說起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