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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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至不聲不響地下床,取出從食堂帶回的小米粥,用熱水溫了半晌才送到夏斯弋床前。 不想手剛伸到夏斯弋身旁,就被一手拍開:“滾開!我不用……用你管?!?/br> 他聲虛無力,手腕甩出的慣性打翻了那杯粥。 一番好意灑散一地,陰濕的地面濃色漸深,染花了鐘至的情緒。 他怒火上頭,甩手回床。 他還當夏斯弋是心中郁結(jié),眼下看純粹是喝多的刺猬亂扎人。 真是多余管他。 渾淪的聲響沒能給沉睡的夏斯弋帶來什么影響,他難受地皺起眉頭,繼續(xù)夢囈,只是聲如蚊吶,僅有唇形在動,無人聽聞。 濃郁的夜色潑墨般侵襲著宿舍狹長的空間,蓋住輕細的呼吸。 鐘至側(cè)躺著,憋悶擾亂著他的心緒,令他無法陷入深睡眠狀態(tài)。 不知過了多久,他隱約感到背后傳來一陣留滯的悶熱,隨之而來的,是身上明顯的壓感。 鐘至猛地睜開眼睛,視野里捕捉到一只跨過脖子擁住他的手腕。 腕間的狐貍牌平穩(wěn)懸墜,內(nèi)盛一抹午夜溫軟的月色,細細溫養(yǎng)著。 是夏斯弋。 鐘至壓抑轉(zhuǎn)身,睡前的那點火氣在鼻息交匯間瞬失。 夏斯弋距離他極近,鐘至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微涼的鼻尖,似是從冬日的清晨醒來,唯有鼻尖是裹帶冷意的。 鐘至本還宕機于兩人近距離的接觸,下一秒,夏斯弋毫無預兆地鉆進了他的懷抱。 鼻尖的涼感埋入頸間,與沸騰的脈搏怦然碰撞,穿荊度棘地摧折過一道道堅固,波瀾起一場顛覆的海嘯。 心臟不安其位,鼓噪的心跳越過胸腔與肋骨,妄圖越獄。 鐘至意識到,他們正在床上擁抱。 第24章 這樣就不冷了 鐘至慌忙后撤,只是他離身后的墻體很近,即便這樣也偷不出多少空間。 他捏緊傳至掌心的脈搏,強制平復下自己丟人的心跳。 鐘至低頭看向攪了他一夜清凈的人,卻莫名發(fā)不出火來。 說實話,他不知道夏斯弋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他床上,畢竟這人喝多后從傍晚折騰到半夜也沒走錯過床,此刻又閉眼酣睡,氣息更不似假寐。 他嘗試從被強行打散的思緒里撈出些線索,意外想起夏斯弋前室友找他換寢室時的吐槽,喚醒了一個近乎被遺忘的可能性。 鐘至試探地丟出那個可能:“你……該不是真夢游吧?” 無人應答。 宿舍里出奇的靜,除了他泛著啞色的嗓音和不平穩(wěn)的氣息,別無他響。 鐘至的邏輯還沒捋順,夏斯弋驀地眉頭緊鎖,臉色突變。 鐘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種具象化的痛苦從他臉上展開,嵌入的憂傷深深種進發(fā)膚,錐刺著他每一寸的血rou。 “夏——” 聲音剛出口,鐘至想起以前不知是誰告訴過他,不能隨便叫醒夢游的人。 于是糾結(jié)地放下意圖拍醒對方的手。 夏斯弋沉浸夢中,唇齒顫抖地吐著斷續(xù)的字句。 鐘至沒聽清,俯身靠近了些,想聽聽他在說什么。 “爸爸,生日快樂?!?/br> 夏斯弋的聲音含混模糊,卻針扎般刺入鐘至的耳道。 桌面的電子時鐘躍入12點,無聲地亮起屏幕,圈起的光亮截斷了昨日與今時。 如果說第一聲他還聽得囫圇,這第二句,他是真的聽清了。 所以,不是忌日,是生日。 鐘至僵滯地退回原位,幾年前幫夏伯伯慶生時的場景遽然入腦。 夏斯弋笑意朗然,眼底盡是明媚,洋洋得意地向他顯擺著自己學到的新鮮東西。 愜懷又恣意。 如今歡愉破滅,唯余黯然傷懷。 夏斯弋苦笑著,淚水自一側(cè)眼眶匯聚到另一側(cè),涌起的心酸不堪堆積,決堤涌出。 鐘至周身一凜。 伸手想要接住那滴淚,又無能為力地看著它潰散眼前,化作可怖的濕痕。 他突然明白了夏斯弋對他大喊的那句“只有我一個人”是什么意思。 是啊,他怎么能忘記呢。 鐘至顫巍巍地伸出手,一寸寸貼近夏斯弋的臉頰,咬痕凝起的淺痂輕擦過溫濕的淚痕,傷口被淚水打濕,化開一層淡淡的血痕,駐留在夏斯弋泛紅的眼尾邊緣。 上次見到這樣的夏斯弋,還是在夏叔叔去世的那個冬天。 那天,從外地出差本該回家的夏正年突然失聯(lián),連同司機一起丟失了音訊。 一開始姜融霞只以為是堵車或是有什么事暫時耽擱了,繼續(xù)欣然與姐妹和她的兒子玩笑。 直到,她接到了一通陌生人的電話。 那通電話像是隔空抓取了她大半靈魂,致使她說不全一句囫圇話,只會激動地向周圍人重復自己要抵達的地點。 鐘至不明所以地跟上母親,隨著夏家的車駛?cè)肷铰?,沿著崎嶇曲折前進。 盤山公路上覆蓋著皚皚白雪,擠壓著邊界之外的山嶺,妄圖將一切侵蝕殆盡。 鐘至伸手搭在車窗邊,任霜花奪取他的熱量,情緒不自覺沉了下去。 一聲刺耳的急剎響起,晃得人差點撞到前方的椅背。 車還沒停穩(wěn),姜融霞已經(jīng)開門沖出,倉皇促使她打了個踉蹌,險些栽倒在茫茫無垠的雪地上。 車門四開,僅剩的暖氣逸散一空,眾人瞬間被寒風侵襲,丟失了曾片刻存予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