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死去的星球的意識?！彼顾浇菗P起的弧度拉成一條直線，悅動著輕松歡愉的眸子多了幾分寂寥，“這是我之前才發(fā)現(xiàn)的，每一顆星球都是活著的，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都無法覺醒神智，但他們的意識一直鮮明地活躍著?！?/br>
    “布萊尼亞克幫我收集到了這些附著著星球意識的殘骸，我把他們放進了這本書里，至少在這里他們可以繼續(xù)閃耀?！?/br>
    如果不是斯塔森靈光一現(xiàn)意識到了思維上的誤區(qū)，他大概還是會漫無目的的在宇宙中尋找同伴，而那些已經(jīng)在漫長的時光中與自己和解的星球意識，會在本能的驅(qū)使下關(guān)照著這個陷入誤區(qū)的后輩越走越遠，最后消散在空闊寂寥的宇宙之中。

    低垂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與星球意識承載體嬉鬧的手指微微蜷縮，斯塔森看起來難過極了。

    這一次，一直躲避著陰影的星球意識們沒有遠遠地避開，反而是擠擠挨挨的湊了過來，圍繞著斯塔森的手指旋轉(zhuǎn)，聚集起微弱的星光想要驅(qū)散斯塔森心中的陰霾。

    超人一時無言，他理應(yīng)明白斯塔森的心情，他們都是宇宙中流浪的孤獨者。可他剛剛決定不再插手自己同族的事情，只抱有對他們最誠摯的祝福，現(xiàn)在說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適。

    詭異的沉默并沒有持續(xù)很久，斯塔森本身并不是會被一件事困擾太久的性格，不管遭遇了什么他現(xiàn)在也有了應(yīng)對方式，并沒有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等哪一天，我的星核也熄滅了，我也會將最后的意識轉(zhuǎn)移到這本書里去，和他們團聚?！?/br>
    斯塔森聲音淡淡的，像是漂浮在天上的云彩，讓人碰觸不到，其中蘊含的認真又風(fēng)雨欲來。

    “不僅僅是我，還要莫戈、拉奧，或許還有蓋亞，我們總能有見面的那一天的?！彼顾仙蠒?，黑底銀白配色的封面上點綴著繁星，肅穆的像是陰雨連綿中安靜的墓地，那是星球的魂冢。

    “我看不清布萊尼的未來，他大概能生存到這個宇宙的坍塌，這是智慧生命永遠無法匹及的種族特性。到時候，就讓布萊尼帶著這本書到處走走?！?/br>
    飛船上溫暖的燈光在斯塔森說出最后那句話時猛的切換成冷色，義體沒有陪在斯塔森身邊的布萊尼亞克無處不在，斯塔森的每一句都被他聽到了耳朵里。他們從來沒有討論過生命盡頭的問題，突然涉及到這個問題，布萊尼亞克也無法維持素來的平靜。

    斯塔森輕輕撫摸著圓桌，就像他之前撫摸那本書一樣：“布萊尼，生與死是所有生命都要面對的經(jīng)歷，區(qū)別只是長短而已。智慧生命會對一顆星球的生命長度敬畏，星球本身也會仰視宇宙的長度?！?/br>
    “打個比方來說，人類認為自己是地球的主宰，卻畏懼癡迷神秘廣袤的宇宙。而我，自認為是宇宙的寵兒，但誰又能保證宇宙之外是不是還有一個世界？當你誕生并走出我們誕生的那片星域開始，我始終堅信著你的未來不僅僅在宇宙之中，或許有一天你能脫離宇宙的桎梏去看看宇宙之外呢？”

    布萊尼亞克似乎是被斯塔森的話語安慰下來，燈光又變回暖融融的顏色，斯塔森卻明白，這不意味著布萊尼完全認可了他的想法。

    不過還好，他們還有漫長的時光去討論未來的事。

    現(xiàn)在更重要的，是莫名陷入低落的超人。

    超人從知道斯塔森是一顆星球之后就明白他注定無法陪著斯塔森走到生命的盡頭，可能等他化成一抔黃土?xí)r斯塔森依然風(fēng)姿卓越，他的存在能在斯塔森的生命中占據(jù)多少呢？

    “卡爾？卡爾？怎么了嗎？”

    斯塔森認真的觀察著超人的神色，他實在想不出剛才自己說錯了什么卡爾才會一下子這么低落。

    “沒什么，只是突然覺得，生命太短暫了。”超人扯起一個僵硬的笑容，視線慌亂的從斯塔森清明的眸子上移開，落到了桌子上的書本上，“這本書只能收集星球的意識嗎？如果可以的話，在我離開這個世界前……”

    “你怎么會這么想？”

    斯塔森打斷了超人的話，他好像明白過來卡爾擔憂的點了。

    “氪星人的生命周期的確沒有很長，可這并不意味著你和他們一樣短壽?！彼顾俗谧约荷磉叄趫A桌上輕敲一下，喚醒了休眠中的光屏，“氪星周圍環(huán)繞著的是紅色恒星，紅色恒星不會給氪星人帶來任何增益效果，黃太陽則不同，只要他沒有熄滅，就會源源不斷的給你提供能量。”

    “布萊尼研究過你的基因，你是自然生產(chǎn)的，基因韌性極強，黃太陽激活了你身體里的生命寶典，各種基因達成了平衡，讓你有著無與倫比的力量?！?/br>
    “從你進入銀河系，從第一縷陽光落在你的身上，就注定了你的生命長度不再受種族的限制。就算太陽熄滅了，宇宙中有無數(shù)的黃太陽可以成為你力量的源泉，說不定你也可以看到宇宙的盡頭呢。”

    斯塔森將一幅又一幅星圖展開在超人面前，有他和布萊尼亞克的支持，超人完全不需要擔心自己能活多久。

    超人瞠目結(jié)舌看著被放置在角落的自己的身體評測報告，他早該想到的，他與斯塔森在一起這么久，布萊尼亞克想檢測他的身體易如反掌。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活那么久，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比普通人活得更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與天地同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