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民眾們哀嚎著，“救救我們，勇者殿下！”

    “殿下、殿下！”

    民眾們憤怒著，“您對神的不敬，該救助我們才能被寬??！”

    勇者不去聽，不去看，眼里只有那個幾乎被金光所淹沒的身影，長劍與令牌相交，一直使用魔法、以強(qiáng)大法師面向世人的大祭司，此時也拋去了法師的咒法，以令牌做劍，以信眾為盾，與勇者一時之間竟然分不出勝負(fù)。

    魔王皺眉，不耐煩地用舌頭抵了抵牙齒，十枚指環(huán)憑空出現(xiàn)，魔力將指環(huán)牽扯起來，無數(shù)鎖鏈從地底鉆出，給信仰著神明的信眾們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腳踝被洞穿、揮舞武器的手臂被絞碎、騎士的戰(zhàn)馬被束縛腿腳，踉蹌掙扎嘶鳴之間將騎士們狠狠摔下！

    勇者突然停下手中的劍，大祭司也頓住手中令牌的揮舞，他們一同停了下來，為那一點(diǎn)從衣服中冒出來的劍尖。

    冷白的劍尖反射著微光。

    大祭司側(cè)過頭，剛好看見銀白面具邊緣鋒利的弧度。

    “愿神保佑您，”

    銀白面具的騎士長一如既往，用溫順地、謙卑地模樣，“去天國的路上一路順利?！?/br>
    “啊、啊…”

    大祭司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口，卻只有依稀氣音從他的口中飄出，失去魔力支撐的金光開始潰散，黑霧撕咬著，將那潰散著的金光當(dāng)做可口的小甜品，通通吞到不可見的肚子中去。

    “啊呀?！?/br>
    魔王下意識舔了舔唇，差點(diǎn)在戰(zhàn)場上打出一個飽嗝，“味道挺好，可惜有點(diǎn)少?！?/br>
    長劍從大祭司的身體里抽.出，順著動作，更多的血珠從衣服中滾落出來，染紅的地上的土，干涸紅褐的土地一瞬間仿佛汲取到了甘霖，點(diǎn)點(diǎn)綠色取代了紅，再無一點(diǎn)還泛著金光的血的蹤跡。

    “還算死得有用處。”

    銀白的騎士長評價(jià)道，他的長劍自然下垂，隔著倒下的尸體，抬手慢慢摘下臉上的面具。

    ‘他好像老了很多。’

    一閃而過的想法劃過勇者的腦海里。

    ‘但他的脊背依然挺直?！?/br>
    勇者下意識笑了起來，張開嘴，要與他的父親說話。

    然后，那挺直的身影如倒塌的山巒。

    皺紋爬上堅(jiān)毅的臉龐，白色從發(fā)根向外攀爬，眼瞳混濁，沒有多余的力氣支撐身體，聲音變得嘶啞，看著自己的孩子，勇者的父親感嘆道，“啊，這么快啊?！?/br>
    他蒼老得太快了。

    他的背脊依然挺直。

    “休斯特，”他的父親笑著說，“我為你驕傲?！?/br>
    被大祭司親自洗禮過后的約沙努爾·阿代拉爾，隨著大祭司的死去，生命力飛速被抽離，他努力、盡自己的全力抬起手臂，試圖用逐漸冰涼的手心挨著孩子的臉頰，用父親的口吻來和他的兒子說話。

    “親愛的，”

    國王快樂地瞇起眼睛，“我的孩子，自由的休斯特?！?/br>
    “展開羽翼，張開口舌，握著你的劍，去行你的義?！?/br>
    “我于星空看你，愛你，祝你?！?/br>
    “人類長存——！”

    國王哈哈大笑起來，“而神明已死?。?！”

    那只貼著勇者沾滿淚水的臉頰的手，轟然倒下，落到了勇者跪坐著的膝蓋上，布滿皺紋的手不太好看，沒有貴族的細(xì)膩，沒有武者的寬厚，但那是一位父親的手。

    勇者低聲說，“睜開眼睛，張開口舌，帶著您的長劍，去看您的國度?！?/br>
    “您于世間長存，您的靈魂之火永不熄滅。”

    “您該去看，您該去講?！?/br>
    “行您的道，行您的義?！?/br>
    孩子的淚水滴在父親手上。

    第33章

    隨著大祭司的死去，失去了『神』的代理人的指引，剩下的信眾們像一盤散沙，紛紛失去了判斷力，開始慌張起來，沒費(fèi)多少功夫，就全部被控制起來。

    “殿下、殿下！”

    穿著沾上斑斑血跡白袍的祭司們惶然道，“您犯下如此大罪，應(yīng)當(dāng)被放至神殿前的絞架，用頭顱平息神明的怒火！”

    “殿下、殿下！”

    穿著披風(fēng)已碎鎧甲破損的騎士們憤然道，“您背叛我們投向惡魔，天國的殿門永不對您開放！那神明祭臺前的銀杯里，必要盛滿罪人的血！”

    “殿下、殿下！”

    滿身傷痕神情倉惶的平民們悲泣道，“我們已被神明拋棄、我們必不可入神圣國度！”

    但那神明是假的，神圣國度也是假的。

    祭臺前的銀杯應(yīng)灌滿美酒，端于民眾的面前。

    信眾們被武器壓下，跪在土地上，惡魔們收撿死去同胞的尸體，地獄的火焰熊熊燃燒為他們送亡。人類點(diǎn)算著戰(zhàn)死的勇士，繡有國.徽的旗幟披在尸體上，用還算干凈的布料擦干凈臉上的血跡。

    勇者就此死去了。

    于是國王站了起來。

    燦金的頭發(fā)，亮藍(lán)的眼睛，握著長劍的手臂高舉，向他的父，向他的國。

    “神明已死——?。。。?！”

    一位國王如此高喊。

    “——人類長存?！?/br>
    一個孩子如此低語。

    戰(zhàn)爭過后要修整的東西很多，魔王還沒來得及和休斯特說些什么就陷入了忙碌之中，等到忙完抬頭一看，恍然覺得…

    “我是不是忘了點(diǎn)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