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第102章

    從水西鎮(zhèn)到清妙宗山門前這一路上, 姜歲晏仗著有邵寄霜牽著他，絕不會讓他不小心絆倒或撞樹，就一門心思地在九春盞鐲里翻找。

    可惜, 哪怕他將九春盞鐲角落里摞著的數(shù)個盛著滿滿當當話本子的大箱子挨著翻了個遍, 也沒能找到褚峻寧講的‘婢女和皇子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唉！”眉眼張揚昳麗的少年郎將神識從九春盞鐲里撤出, 皺了皺鼻尖，小聲嘀咕：“難道還真如褚峻寧所言, 是什么妖族秘聞不成？”

    邵寄霜聞言側(cè)眸看向小表情蔫巴巴的戀人, 心臟好似陷入了最溫暖舒適的泉水中, 血瞳也不自覺泛出柔和的微光。

    他安慰似的輕輕捏了捏戀人玉白的指尖。

    “我手中的話本子可全了?！苯獨q晏歪頭強調(diào), 順便把那只揉弄自己指尖的手反握住, 不讓邵寄霜繼續(xù)作怪：“最近新出的那些話本子我都買回來了，如果我這里沒有，其他地方肯定也是沒有的?！?/br>
    “所以, 褚峻寧到底是從哪里聽來的？”姜歲晏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純凈明澈，恍若夜色中映著漫天星辰的湖泊, 含著毫無雜質(zhì)的困惑。

    邵寄霜望著, 心尖微軟：“褚?guī)煹艿南碓匆幌驈V泛?！?/br>
    他看著擰眉思索的毛團團，眸色愈發(fā)溫柔：“既然褚?guī)煹苷f這是秘聞，想來話本子中是找不到的。即便話本子里有, 恐怕也是要修飾一番, 不會原樣照搬?！?/br>
    姜歲晏若有所思。

    姜歲晏抬眸瞪他。

    好兇啊。

    炸毛小貓。

    邵寄霜望著毛團團自覺兇狠的可愛模樣, 唇邊抑制不住地勾起好看的弧度。

    “你還笑！”炸毛小貓毛毛更加蓬松啦：“你早就猜到了，卻還看著我在九春盞鐲里翻了一路！”

    “我錯了?！鄙奂乃獪仨樀?、誠懇地認錯：“歲歲原諒我好不好？”

    姜歲晏炸蓬蓬的毛毛一呼嚕, 不甘不愿地癟下去了, 小尖牙還沒露出來，可是面對戀人懇摯的如玉血瞳, 也只得蔫蔫縮回去：“……好吧。”

    誒呀，邵寄霜都這么迅速地、懇切地認錯了，他還能說什么呢。

    ——而且自己方才確實有些不講理。

    很有自知之明的姜歲晏有點心虛，又有點小火苗被迫熄滅的憤憤。

    邵寄霜目光輕輕描摹著身前戀人精致立體的五官，看著那雙漂亮眼眸中小小的惱意，感受著戀人對親近之人獨有的嬌縱，心臟鼓脹喧囂。

    “我一會兒去有虎峰找褚?guī)煹堋！彼p聲哄著：“把故事結(jié)局聽完，然后再講給歲歲聽好不好？”

    姜歲晏意動，又忍不住有些想跟著去。

    邵寄霜看出戀人的想法，血瞳中柔意彌漫。

    他改了主意。

    他握著戀人的手，舉到唇邊，輕輕在白皙光潔的手背上烙下一吻，而后嗓音溫柔地哄道：“歲歲不是要回樛木峰向明晏道君詢問羲和城的事情嗎？歲歲不必和我一起過去，我用如意銀華鑒將褚?guī)煹艿穆曇粲涗浵聛?，然后發(fā)給歲歲，這樣等歲歲有空閑了，就可以第一時間聽到故事的結(jié)局。”

    姜歲晏先是被手背上一觸即離的柔軟觸感驚到，又聽到如此符合心意的安排，炸起的柔軟毛毛徹底被捋順了，還有些不好意思。

    ……這好像是邵寄霜第一次親他誒……

    姜歲晏害羞一瞬，隨后臉蛋一鼓，雄赳赳氣昂昂地扯過邵寄霜的手，在同樣的位置重重地親了一口。

    “叭?！?/br>
    怎么說呢，很重、很清脆。

    ——毫無曖昧。

    邵寄霜哭笑不得，但面對毛團團暗藏得意的小眼神，還是真誠稱贊：“歲歲很棒，超級厲害的?！?/br>
    姜歲晏心滿意足，終于騰出心思去看不遠處被他們忽視了好久的巍峨山門。

    他和邵寄霜如今站在一條隱秘的小路上，周圍草叢茂盛，樹木深綠高大，再加上山門附近雖然飛獸靈舟絡(luò)繹不絕，但大家多數(shù)都行色匆匆，倒是無人注意到他們。

    姜歲晏松開邵寄霜的手，抬眸瞧他：“我走啦?！?/br>
    烏潤的眼眸清澈而明亮，映著小小的、唯一的身影。

    邵寄霜溫聲道：“好，路上小心?！?/br>
    “知道啦——”姜歲晏腳步輕快地走向山門：“邵師兄——”

    邵寄霜望著毛團團無憂無慮的背影，輕輕笑了笑，眉眼溫暖，神色寧靜而縱容。

    *

    姜歲晏跳下靈舟，隨手將靈舟收起后，就歡快地奔向殿門輕掩的大殿。

    “哥哥——”

    烏發(fā)少年神色飛揚，像一只迫不及待頂開家門朝飼主飛奔而去的活潑小犬。

    長案后端坐的黑衣劍修眉骨犀利，神色冷寂，恍若寒風(fēng)朔雪間傲然挺立的青松，清俊而孤冷。

    不過，當?shù)钔鈿g快清脆的少年音橫沖直撞地闖進來時，黑衣劍修眉眼間的冷意便似遇到烈陽的寒冰，無聲無息融化為春水。

    “鬧騰。”他淡淡道。

    神色卻是與語氣不符的縱容。

    “哥哥，你是不是說歲歲壞話了？”姜歲晏走進殿中時，尾音早便散盡，但他總覺得兄長說了什么，不免狐疑道。

    黑衣劍修避而不談：“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你每次和邵寄霜他們?nèi)ニ麈?zhèn)，不到夜色深沉，向來舍不得回來?！?/br>
    突然聽到熟悉的名字，姜歲晏的注意力不由得落到了“邵寄霜”三字上，被吻過的手背恍惚間微微泛起一抹熱度。

    “哥哥……”他低低喚了一聲，欲言又止。

    “怎么了？”黑衣劍修眸色微動，打量著自家幼弟，眼底泛起疑慮。

    自己親手養(yǎng)大的小孩，姜明晏怎么可能不了解？

    往常這種時候，歲歲早該蹦起來義正辭嚴地反駁了，還要東扯扯西拽拽，想方設(shè)法地混過這個話題。

    說起來，這幾日，歲歲確實有些不對勁。

    黑衣劍修掩去眼底深思，平靜道：“歲歲想說些什么？”

    姜歲晏望著兄長沉靜若海的漆黑鳳眸，鼓起來的勇氣“啪”地一聲癟了下去，忍不住想起兄長曾數(shù)次叮囑過自己的“元嬰之前不能雙修”“要保護好自己的元陽”之類的……

    “沒什么?！睕]了勇氣的烏發(fā)少年干巴巴道。

    黑衣劍修怎么可能被幼弟拙劣的掩飾瞞過去？他心中疑慮更深。

    想起這幾日突然不再來樛木峰找歲歲的邵寄霜和方才幼弟臉上一閃而過的害羞……

    姜明晏眸色愈沉，唇邊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

    “哥哥？”幼弟顫巍巍的聲音小心地在耳邊響起。

    黑衣劍修抬眸示意幼弟有話直說。

    “你笑得有些可怕?！苯獨q晏搓了搓胳膊，如實道。

    黑衣劍修聞言淡淡瞧了幼弟一眼，目光移回到案上未看完的竹簡上：“歲歲從水西鎮(zhèn)跑回來是為了什么？”

    姜歲晏總覺得背后涼颼颼的，可是這里有兄長鎮(zhèn)著誒，什么妖魔鬼怪敢進來？

    于是，姜歲晏心大地將這點不對勁拋開，噔噔噔跑到兄長身邊，十分熟稔地拽過來一把椅子坐下：“哥哥，你怎么突然選了羲和城作為我的歷練地啊？那里哪來的邪修讓我去清除？”

    說著說著，姜歲晏忍不住懷疑：“哥哥，難道你又不放心了？覺得任務(wù)堂給出的任務(wù)都太難了，所以要徇私枉法，把我拎到羲和城去？”

    想起自家兄長從前的‘豐功偉績’，姜歲晏越發(fā)覺得這個猜測是真的。

    難道他真的冤枉了妖族二皇子？

    黑衣劍修冷冷地看了眼滿臉寫著“又被我猜到了吧”“你這樣可不行啊”的幼弟。

    姜歲晏無辜回視，濕漉漉的黑眼睛幼犬似的單純無害，漂亮極了。

    黑衣劍修無奈，故作冷淡的神情也褪了下去：“在歲歲眼中，哥哥就是這樣的人？”

    姜歲晏震驚瞅著自家兄長，不明白他怎么問出這句話的。

    你難道不是嗎？！

    我如果否認，可怎么面對那些因為不小心傷了我而被你一劍斬殺連完整尸骨都沒留下的妖獸和那些曾被我‘仗勢欺人’的人呀。

    隔壁峰那只專門養(yǎng)來看門的、靈智未開的大黃狗都要唾棄我的不誠實啦！

    所以——

    “不是！”姜歲晏斬釘截鐵地回答：“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怎么會干那種事呢?！?/br>
    嘻嘻，妖獸早就魂飛魄散啦，那些人橫行霸道欺男霸女，被歲歲仗勢欺人也是罪有應(yīng)得～

    至于隔壁峰的大黃狗——

    這些日子就繞著隔壁峰走吧。

    姜歲晏深沉地想。

    看著毫不心虛的幼弟，黑衣劍修眼中滲出一絲笑意。

    “目前羲和城是歲歲最好的選擇?！彼吐暤?。

    “哥哥，朝羲殿下和你說什么了？”兄長語氣鄭重，姜歲晏便也收起了玩鬧的心思：“朝羲殿下來之前，哥哥你一直在看任務(wù)名目，如今卻突然改變主意，可是朝羲殿下說了些什么？”

    想起那位妖族二皇子，黑衣劍修眸色深暗一瞬。

    但當他抬眸望向幼弟時，那些沉重與陰暗便盡數(shù)散去，只有純?nèi)坏臏厝幔骸皻q歲可還記得青石城？”

    叫聲尖銳的山榕獸和死氣沉沉的街道浮現(xiàn)在腦海中，姜歲晏點頭：“記得?！?/br>
    “這八年來，如青石城一般淪為死城的城池越來越多。”黑衣劍修道：“幕后之人卻一直隱在迷霧中，貓捉老鼠似的戲弄著我們?！?/br>
    姜歲晏抿唇。

    姜明晏：“妖族最近對幕后之人的身份有所猜測。此次，朝羲殿下前來清妙宗，便是借著妖族新發(fā)現(xiàn)一處秘境請我們過去查探的名義商議此事。”

    姜歲晏擰眉：“是只有哥哥去嗎？師父他們不過去嗎？而且，哥哥去就好了呀？我過去又有什么用呢？我如今是金丹大圓滿的修為，甚至還未突破到元嬰?！?/br>
    “宗內(nèi)不能沒有尊者駐守。而且有些尊者在閉關(guān)，也有的尊者手中之事關(guān)系重大，不能輕易脫身?！焙谝聞π藿忉尩溃骸皼r且去到羲和城的人數(shù)不宜過多，太多的尊者聚在一處，容易打草驚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