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雷幾人被她神叨叨的樣子，嚇得一哆嗦，“所以你把火滅了，就是不想嚇到他們是嗎？”

    銀鈴：“石大哥，我們下去看看，怎么樣？”

    除了石雷，剩下幾個差役都自覺后退了好幾步，只有他還杵再前面。

    小姑娘又道：“現(xiàn)在不去，咱等半夜的時候，他們出現(xiàn)了再去?！?/br>
    石雷沒得選，只得從了她。幾人鉆到營中，也顧不得男女之別，都扎在了一起，烤著一盆炭火。

    銀鈴一直沒睡，盯著桌子上的沙漏瞧時辰。鹿眼瞪得又大又圓，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像只圓頭圓腦袋的鴟鸮鳥一樣，炯炯有神。

    石雷已經(jīng)囫圇瞇過好幾回眼了，每每醒來都能看見她，“姑娘一宿沒睡？”

    “石大哥，我們下去看看吧。快要寅時末了，他們好像一直沒來?！?/br>
    銀鈴失望道，回頭看了眼帳門，外面只有呼嘯的北風(fēng)。

    “那行，我陪你下去?！?/br>
    石雷穿了外衣，拿上燈籠。兩人沿著石階緩步而下，堤塘底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連冷風(fēng)都不怎么灌得進(jìn)來，甚至比上面的工地還要暖和。

    銀鈴摸著干燥的塘璧，有些失望：“石大哥，怎么沒有，他們沒來嗎？”

    石雷：“姑娘傻不傻，世上若真有鬼的話，人人都能回來申冤報(bào)仇，怎還會有那么多冤假錯案，jian惡之事?！?/br>
    “也是，我還以為他們真的回來了，能夠告訴我們真相呢。”

    銀鈴覺得自己有些好笑，竟當(dāng)真下來找那些冤死的人。

    “石大哥，三叔伯他們說想要請巴代法師來做場法事，你看這事能行嗎？”

    她又問。

    “姑娘還是覺得有鬼？”

    倆人往回走，石雷讓她走在前面，提著燈籠照路。

    “不是，是撫慰人心，何大哥。堤塘底有鬼的事，在好幾個村寨里都傳開了。雖然我們今天來看并沒有，但人心不定，我們說什么都沒有用的。何況若是日后當(dāng)真出了什么意外，只怕還會歸咎在此事上來。”

    銀鈴在這里長大的，她曉得于工地上的寨民而言，官府威嚴(yán)不可侵犯。他們心底害怕不敢再工地上瞎傳什么，提心吊膽的來上工。但他們生活在這樣的地方，環(huán)境又選擇他們所能相信的事。任何的話，都不過一場法事能夠安撫人心。

    石雷面露難色，答道：“此事不好弄，得看大人怎么說?！?/br>
    關(guān)乎朝廷，他也不敢亂說什么。像他們這種小嘍啰，只管做好分內(nèi)的事便好。

    “大人是不是特別討厭這些神鬼之事？”

    銀鈴邊走邊問，沒一會兒就安然無恙的爬上來，鉆到營帳中烤火了。

    “這....陸大人是安遠(yuǎn)侯之子，出身軍門，當(dāng)是不信的。”

    石雷揭開燈罩，吹滅蠟燭，窩進(jìn)火盆。兩人遂不再說話，默默等著天亮。

    次日是小年，在銀鈴和石雷的日夜監(jiān)功下，堤塘底很快就被清理趕緊了。順利的話，不久就可以重新開工。提塘在入夏前修好，形成蓄水池，供以平羅灣的糧田使用。

    這樣的堤塘，陸清河籌劃了十五個。在平羅灣試行，將來其他也陸續(xù)修好的話，不但能夠蓄水灌溉農(nóng)田，又可泄洪防澇。在乾州境內(nèi)，泠江至少可分流出來數(shù)十條子流，減輕夏汛洪澇之害。

    為了趕工期，衙門里都沒說要休息的事。倒是陸清河弄了幾頭羊上山來請大伙吃便鍋，在帳子前空地上，支上一口大鍋，將羊rou燉的軟爛入味，備得有蘿卜青菜，想吃什么便燙什么，方便得緊。還抬有酒來，大口吃rou大口喝酒，身子暖洋洋的。

    不過與民同樂，陸清河現(xiàn)在不太做的來了。吃得越發(fā)的少，也喝不了酒了，怕是掃大家的興，一直到便鍋快要吃完了才出現(xiàn)。

    一來他就單獨(dú)喚了銀鈴出去，倆人沿著堤巡視，又爬上葫蘆口岸。

    “那里看見了沒有，泠江流經(jīng)此處，先進(jìn)葫蘆嘴到寬敞的上肚，再經(jīng)過狹長的葫蘆腰到下肚。在葫蘆腰那里，日后需要人工開鑿，分流進(jìn)入遠(yuǎn)安、正定。一來增大河床，降緩水勢，減輕下游的旱澇之苦。二來，分流進(jìn)入各地的堤塘和河流，可物盡其用。灌溉農(nóng)田，造福百姓。”

    “嗯，我記著了，大人。”

    聽著他說，銀鈴尋著手指的方向去看。點(diǎn)點(diǎn)頭，記在心上。

    “還有就是在葫蘆嘴那里，往下一百丈左右.....”

    他說著自己突然止住了，無奈笑道：“還有其他的我都寫在卷宗，放在架格庫里了。等得了閑，你回去自己找來看罷，有什么不懂得可以問我。另外，響空峽修橋的銀子，朝廷已經(jīng)撥下來了。過了十五，工部就會派人連同修堤塘的銀子一起送來乾州。明日的話，我們?nèi)タ纯?，橋址選在哪里好。”

    陸清河轉(zhuǎn)身折回，慢悠悠的走在小道上。銀鈴跟在他身側(cè)，聽著他的嘮叨，心下頗為受用，才知道他當(dāng)真說過的事，就當(dāng)真去做了。

    可他都做了，為什么還沒做好就要走呢。

    小姑娘悶悶道：“大人這些事，為什么您不自己做好再走呢？”

    陸清河：“能做的完，我會盡量去做的，不會一股腦都丟給你的。還有年一過完，馬上就開春了，離清明就近了。屆時驚蟄前后你就要啟辰去順安考農(nóng)官了，那邊的事我都給你安排好了。趁現(xiàn)下還有些時日，好好準(zhǔn)備，莫要給我丟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