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jié)
盧艷艷還是比較務實的,認為當務之急他們要解決主要問題,那就是排除一切困難,趕緊生產衣服。 “要不問問看,能不能分期付款?”她說了個特別新鮮的詞,“8萬塊錢分幾年還,相當于承包費了。” 天下沒免費的午餐,這道理小學生都懂。她這樣一說,大家都覺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江海潮在心里尋思著番,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馮雪,我去你家打個電話吧?!?/br> 她不懂這些,那就問懂的人唄。 上回去市里賣衣服,她聽周雪瑩mama跟同事閑聊時說到他們系統(tǒng)有廠子要給人承包了,還要改制什么的。 人家是大廠,做事規(guī)矩要比下面大得多。 她問問看,好歹心里能有點數(shù)。 周mama中午沒去食堂吃飯。作為一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中年女人,她絕對不會放縱的。為了防止自己抗拒不了美食的誘惑,她向來都是吃早飯的時候拿兩個雞蛋,再配一瓶牛奶,就是她的中午飯。 所以電話鈴一響,她就接到了。 對于女兒這個小朋友的問題,馮mama也是滿頭霧水,她不管這方面的工作呀。 不過她沒推諉,而是直接表態(tài):“你等一下,阿姨給你找個懂這個的人問問看。” 電話再打過來時,只隔了不到5分鐘的時間,那頭的聲音聽著像個中年男人。 江海潮當然不好講,是她要承包服裝廠,而是使了個春秋手法,說是自家親戚想包。但是鎮(zhèn)里要求親戚還了信用社的貸款。 大頭的叔叔立刻喊停:“別還,你親戚還什么還?他只是承包而已,又不是廠子賣給他了。服裝廠的所有權都不在他手里,他還哪門子貸款?還完款子,人家一腳把他踢開,不讓他承包了,他哭都沒地方哭去?!?/br> 鄉(xiāng)鎮(zhèn)的社辦廠,產權那是最說不清楚的。難聽點講叫做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一般人沒背景,往里頭扎,那就是填坑的命。 江海潮聽到這兒才恍然大悟。她就說她怎么覺得哪里怪怪的呢?好像李磊寄給她的那本書說過差不多的事。 她虛心請教:“可我們家親戚很想開這個廠,那該怎么辦呢?他家就在這邊,跑到其他地方去,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方便。” 周mama的同事語氣輕松:“那也別搞什么承包了,直接租,租車間租機器租倉庫,租多少時間就給多少錢。少牽扯。” 江海潮聽得眼睛一亮。 哎哎哎,她怎么沒想到?就應該租啊。人家跑貨運的,買不起車還租車呢。 廠房和機器,有什么好不能租的呢? 她連連道謝:“謝謝你叔叔,你可幫了我親戚大忙了?!?/br> 周mama的同事哈哈大笑:“這有什么呀?幾句話的事情。妹頭,你可得幫叔叔個忙。那個皮夾克,下回有的話要給叔叔留兩件,別回頭又沒了?!?/br> 他本來禮拜天只是隨便看看,瞧見皮夾克時,雖然心動卻嫌貴了。結果當天下午,他跟他老婆去逛街,在商場里看到了同樣的皮夾克,一樣的款式,一樣的顏色,一樣的質地,竟然足足貴了100多塊。 當時他就后悔了,再跑回去,哪里還有什么皮夾克啊,早被人買光了。 頓時他感覺自己損失了1萬塊。 江海潮特別痛快地答應:“沒問題,叔叔,一準給你留著。” 掛了電話,她眼睛閃閃發(fā)亮地看小伙伴們:“咱們不承包,咱們就租!” 她看了一眼墻上的鐘,感覺動作快點還是能趕回來上下午的課,便安排弟弟meimei們:“你們先回去吧,我跟盧艷艷去找一趟鎮(zhèn)長?!?/br> 她又扭頭看本班的小伙伴,“你們回去復習下吧,下午第一節(jié)就是語文課,老師會抽背課文的。” 盧艷艷嚇了一跳:“真的呀,怎么下午還抽背?我怎么辦?” 江海潮已經拔腿往外走:“沒事,咱們一路走,你一路背給我聽,錯的我給你糾正了。” 馮雪掉頭就走,真是的,這家伙。明明都已經保送縣中了,還這么拼。一天天在那里豎高桿,搞得人一分鐘都不能放松。 話說下午要背《西江月.夜行沙道中》,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滴前。下一句叫啥來著?哎喲,怎么想不起來了?要命要命,早自習她明明已經背好了。 不遠處傳來江海潮的聲音:“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br> 呵,更氣人了。 江海潮可沒管學習委員,一路帶著盧艷艷,又跑去找鎮(zhèn)長,直接說明來意。 承包是不能承包了,沒底氣財大氣粗。 但廠房和機器他們的確要用,所以想租。 租金怎么算?希望鎮(zhèn)上能夠考慮他們的實際困難,還有工廠開工之后能夠產生的效益,減免租金。 少先隊的大隊長一本正經地強調:“工廠能開工的話,起碼有20個工人能回廠里上班。這意味著20個家庭有了更多收入,實際上能有上百人獲益。” 怎么樣?說的很在理吧,可以拿出去當演講稿了。她可是從書上看到的道理。 鎮(zhèn)長都被她給說愣了,點點頭道:“這也是個思路?!?/br> 江海潮又強調:“房子不住人會垮,機器不用會壞。一直白放著,東西就壞掉了。” 鎮(zhèn)長笑了:“行行行,馬上下午上班去開會,肯定要給你個說法。” 江海潮好想吐槽啊,你回復的是快呀??赡愕媒o好消息,不能總打擊人吧? 她只好擠出笑:“叔叔,那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br> 時候已經不早,她一個班長總不好上課遲到,趕緊又帶著盧艷艷咚咚咚跑回學校。 謝天謝地,幾乎是她們進教室的一瞬間,預備鈴聲就打響了。 陶老師進來的時候,還看了眼氣喘吁吁的兩個女同學,嚇得盧艷艷心驚膽戰(zhàn),生怕自己被點名抽背。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最后一堂活動課,盧爸爸又過來了。 這回他都不好意思面對自己的女兒和女兒的同學們。因為他帶過來的還是壞消息。 不行,鎮(zhèn)里開會認為從來沒有過出租廠房和機器的例子。以前沒這個規(guī)矩,現(xiàn)在也不好搞。 小學生們驚呆了,這都什么破理由??? 高強干脆喊出聲:“以前沒干過,現(xiàn)在就不能干嗎?魯迅先生都說了,這世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變成了路!” 可道理是這個道理,怎么施行政策卻是鎮(zhèn)政府的事。 反正眼下他們別想租服裝廠了。 提前祝大家節(jié)日快樂,放假快樂。阿金有存稿,阿金去玩了。 第131章 你們說的是黑話嗎? 傍晚放學,盧艷艷一溜煙的跑回家了。 她非得問出個子丑寅卯來,不然她真沒臉在小伙伴們面前呆著了。 本來是件很好的事,三方都能得益處。鎮(zhèn)上到底發(fā)了什么羊癲瘋?非要推三阻四的。 也不搞搞清楚,看看鎮(zhèn)上的廠子都變成什么德性了,還有臉拿喬! 哼,活該他們鎮(zhèn)窮死。 她風風火火地跑回家。隔了半個小時,江海潮他們都寫完家庭作業(yè)了,盧艷艷才咚咚咚又跑回來。 這回她沒跟小伙伴們開誠布公,而是把江海潮拉到一邊,小聲勸道:“算了,咱們另外想辦法吧?!?/br> 服裝廠事小,換成其他時候,可能壓根不算事。但它偏偏撞到了點上。 怎么說呢? 現(xiàn)在湖港鎮(zhèn)的鎮(zhèn)長屬于空降部隊,和本地的領導班子要說沒權力斗爭,小學生都不信。 目前爭斗的主力軍是鎮(zhèn)長和主管工業(yè)的副鎮(zhèn)長。之前老鎮(zhèn)長被抓走之后,大家都以為會是副鎮(zhèn)長上位,畢竟他已經是老資格。 沒想到上面竟然又派了個人下來,生生斷了他的升遷之路。 壞人前途如殺人父母,他們之間沒矛盾才是活見鬼哩。 這回服裝廠要承包出去的事,就觸副鎮(zhèn)長的逆鱗。他覺得鎮(zhèn)長手伸的太長,連他的一畝三分地都想管,他可不就暴跳如雷了嚒。 所以無論是承包還是出租,他都要當攔路虎。 江海潮唉聲嘆氣:“早說呀,我哪知道會撞錯廟門!” 湖港鎮(zhèn)才多大點的地方,鎮(zhèn)上正兒八經的干部又有幾個?居然還有這么多門道。 早曉得如此,她應該找盧爸爸當中人,去磕那位副鎮(zhèn)長的頭。 結果盧艷艷卻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你先找的他也沒用,這家伙死要錢。” 她壓低聲音警告江海潮,“我告訴你,你可不許跟外人講。你以為服裝廠8萬塊錢的貸款是怎么回事?不是廠里用來買機器買設備的,其實這錢根本就沒進廠,全是以前那個鎮(zhèn)長他們花了?!?/br> 說起來不可思議,但基層鄉(xiāng)鎮(zhèn)政府甚至村里以社辦廠的名義跟信用社拿貸款,然后自己花了,根本不是啥稀奇事。 畢竟上面撥下來的行政經費有限,好多時候都得靠基層政府自籌。從哪兒籌???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唄。 現(xiàn)在廠子關門了,信用社的貸款還不上,有人撞上門去。他們還不得逮著一只羊往死里薅啊。 鎮(zhèn)上又沒秘密。江家掙錢了,手里有錢,送到面前的肥羊,不宰都對不起他們的手里的權。 江海潮好想翻白眼。她家掙錢關他們什么事?他們可沒幫她家掙一分錢。 盧艷艷攤手嘆氣:“反正現(xiàn)在就是這情況。鎮(zhèn)長還是初來乍到呢,總不至于為了咱們跟副鎮(zhèn)長他們撕破臉。他們還要搭班子做事呢?!?/br> 理解,報紙上天天寫,班子要團結嘛。 啊呸! 這種人也能當干部。 江海潮惡狠狠地在心里將他們拖出去五馬分尸了800遍,可現(xiàn)實是她只能退而遠之,思考該怎么辦。 重新找一家廠?湖港鎮(zhèn)搞不了,那就去江口唄。 報紙上說的沒錯,地方經濟發(fā)展不起來,全是領導的錯。能耐的領導是招商引資,尸位素餐的廢物只會把想投錢的人嚇跑。 現(xiàn)在她就不想跟湖港再有半毛錢的關系,她要去找江口的服裝廠合作,直接給人家下訂單去。 江海潮下了決心,便不再耽誤:“沒事兒,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br> 她要給菜頭爺爺打電話,問問江口服裝廠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