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可虞凱一開電視機(jī),傻眼了:“你家沒裝有線電視啊?” “裝什么有線電視,三個臺呢,還不夠你看?”江海潮好心提醒他,“放《三國演義》呢,你看不?” 她也打算順便看一看。自從知道四大名著的名字,又讓盧艷艷幫忙從圖書館借了書之后,她果斷拋棄了《三國演義》跟《西游記》,她寧可看電視劇,因?yàn)樾≌f好多文言,看起來太累。 比起對著語文數(shù)學(xué)書,肯定電視劇更吸引人,虞凱秉著沒魚蝦也行的心跟著一起看起了《三國演義》。別說,還挺好看,這打打殺殺的,真帶勁。 外面風(fēng)聲呼嘯,屋里其樂融融,一集電視劇看完了,江海潮催促海音:“別看書了,趕緊上床睡覺吧。” 虞凱也戀戀不舍地離開電視機(jī)前,上樓睡覺去。江家總共兩個房間,樓下兩張床,樓上的雙人床睡三個女孩倒也可以,但還是有些擠,還不如他一個人睡得自在。 燈關(guān)了,外面的天更黑了,讓人不由得懷疑下一瞬就會飄下鵝毛大雪??娠L(fēng)又呼嘯的那么厲害,叫人跟著懸心,那雪怕不是飄不下來就要不知道被風(fēng)卷到爪哇國去了。 江海潮躺在被窩里,跟楊桃一道幫海音暖腳。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海音從小手冷腳冷,冬天放她一個人在被窩里,她能早上起來被窩都沒一點(diǎn)熱乎氣??商貏e神奇的是,兩個jiejie一到冬天就長凍瘡,手上腳上都難以幸免,她卻最多耳朵上長,還不疼不癢的那種,當(dāng)真匪夷所思。 等到海音腳暖的差不多了,三人也迷迷糊糊地陷入黑甜鄉(xiāng)??刹恢浪硕嗑?,院子門突然間發(fā)出了咣咣的聲響,好像門沒關(guān)好,叫風(fēng)刮得咣咣作響一樣。 江海潮有心想忽視外面的動靜,反正她家現(xiàn)在一沒養(yǎng)豬二沒養(yǎng)雞,院子門開了也沒什么大不了。村里夏天開門睡覺的人家都不少呢。 可是自行車是放在走廊下的啊,雖然下雨也不怕,但萬一被人扛走了呢。 不行,少了自行車要怎么上學(xué)? 江海潮強(qiáng)迫自己從床上爬起來,海音也被驚動了,含混不清地問:“大姐,上廁所啊,我也起來?!?/br> 楊桃跟著起身,大冷的天爬起床上廁所也要勇氣,她還是跟著她們一起吧。 江海潮已經(jīng)拉開了臺燈穿衣服,阻止兩個meimei:“不是,院子門沒關(guān)好,大概被風(fēng)吹開了,我去關(guān)院子門?!?/br> 楊桃也穿上外套,摁住海音:“你別出來了,我跟大姐去?!?/br> 她倆都懷疑上次海音高燒傷了身體底子,這段時間天冷,她有點(diǎn)不舒服,還是別再凍病了。 外面真冷啊,堂屋門一開,冷風(fēng)就嗖嗖地灌進(jìn)來,撲了她們滿懷,寒意頓時侵入骨髓。 江海潮哆哆嗦嗦地舉著手電筒照院子門,可惜天太黑,手電筒的光太暗,她站在堂屋門口根本看不清院門的情況。兩人不得不硬著頭皮穿過院子,朝院門走去。 哎,鐵門在咣咣作響,但是并沒有吹開啊,門還牢牢關(guān)著。 楊桃懷疑:“是不是風(fēng)把樹枝吹斷了,正好卡在門上,一吹就砰砰響?!?/br> 還真有這個可能,她家連樓房都沒粉刷,更別說院墻了,還是紅磚。如果樹枝剛好卡在磚縫里,那風(fēng)一吹頂著院子門撞,當(dāng)然就咣咣響。不行,得趕緊拿下來,不然時間長了院子門被撞破了怎么辦? 他們現(xiàn)在可窮得很,實(shí)在沒錢重修院子門。 江海潮伸手想開院子門時,手電筒往下一晃,照到了院門底下,那里赫然是一雙人的腳。 一瞬間,她腿一軟,差點(diǎn)當(dāng)場癱軟在地上。 第54章 送去派出所 楊桃不明所以,還以為她滑到了,伸手扶她:“大姐——” 江海潮死死捂著嘴,拿手電筒的那只手抖個不停,卻始終照亮著那雙腳。院子門還在咣咣響著,外面正在砸門。 楊桃同樣嚇得腿軟,一時間,小姐倆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連喊都喊不出來。 喊誰啊,修遠(yuǎn)大大、春英嬢嬢他們都去挑圩了,周圍根本沒大人。 “大姐,二姐?!焙R艨此齻z久久不回來,也穿了外套過來想幫忙。 “別動!”江海潮突然間喊出聲,心頭火騰騰升起。一個兩個,全看他們好欺負(fù)是吧。仇老師,還有外面的家伙,三更半夜跑她家砸門想干嘛? “把虞凱喊下來,跟我們一起弄門?!?/br> 海音還想說她來就行,不用吵虞凱了,可大姐轉(zhuǎn)過頭又喊了一聲,她就老老實(shí)實(shí)跑上樓去了。 院子門重新恢復(fù)寂靜,只有嗚嗚的風(fēng)聲和咣咣的砸門聲。江海潮一直覺得鐵門很厚重,但現(xiàn)在她卻感覺它薄的跟紙一樣,好像外面再撞一下,它就會被撕破。 她不敢走,她怕自己跟楊桃一離開,外面的家伙沖進(jìn)來,他們直接叫一網(wǎng)打破了。 楊桃抖得厲害,眼睛一直盯著大姐,快要哭出聲了,怎么辦啊,外面到底是什么東西??? 江海潮面頰不由自主地抽搐,眼睛左右瞟,目光落在爸爸壘砌的小花壇上時,她一點(diǎn)一點(diǎn)挪過去,抓起了最上面的磚頭。 楊桃雖然怕,但她從小跟慣了大姐,條件反射地也拿起了磚頭。大冷的天,三更半夜,磚頭抓在手心里簡直把人的皮都凍上去了??蛇@硬邦邦的質(zhì)地卻給了她無盡的勇氣,怕個屁,管他是個什么玩意兒,一板磚下去,不死也讓他塌層皮! 虞凱跟在海音后面下來,打著呵一出門叫凍回去后面的欠字,改成了:“大姐?!?/br> “你過來。”江海潮手里有磚,心中不慌,把人喊到身邊,示意他看院子門外的腳,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手電筒轉(zhuǎn)向了花壇上的磚頭。 待到三塊板磚都抓在手里時,江海潮指揮楊桃和虞凱跟著自己到走廊上。江家蓋兩層樓時為了防潮把地基墊高了半米多,鏤空的走廊正好可以放雞籠。他們一站上走廊,就平白比院子門外的人高了半米多。 江海潮想的是從這里往院子外面扔磚頭,砸死門外的王八蛋。 可惜他們個子太小,即便有半米多的優(yōu)勢,站在走廊上,卻根本連磚頭都扔不過院墻。 “上樓吧?!庇輨P指指二樓,小聲道。 江海潮恨得眼睛要滴血,毫不猶豫地上樓去。她今兒不砸死外面的那個王八蛋她就不信江! 三人咚咚咚往上跑,外面的砸門聲更響了,簡直跟追在他們身后一樣。 海音被勒令一直不許出堂屋門,所以根本搞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直到跟著哥哥jiejie到二樓走廊上,她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們要拿磚頭砸院子門外的人。 江家樓房根本沒粉刷,二樓走廊也沒裝燈,手電筒的那點(diǎn)亮度只能隱約照出院子門外的確站了個人還在一下下地砸門。但他到底是誰,甚至是男是女,他們都瞧不出來。 虞凱比劃著距離,想要找準(zhǔn)角度一擊即中。 海音卻嚇壞了,趕緊拽住哥哥jiejie,聲音哆嗦:“要砸死了他,我們是不是就變成少年犯了?” 江海潮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如同被蓋了雪,雖然沒熄滅,但火勢也叫壓住了。今年六一兒童節(jié),學(xué)校可是帶他們?nèi)タ戳穗娪啊渡倌攴浮?,她可不想進(jìn)管教所。 但就這么放過外面的壞人嗎?絕不!這回不給他教訓(xùn),他以后肯定還會來害他們。 虞凱犯難:“不扔磚頭我們怎么打他?” 開門直接打嗎?不行,以他打架和挨打多年的經(jīng)驗(yàn),別看他們有四個人,真打起來搞不好外面的一條胳膊就能摁死他們。 江海潮咬牙:“不開門,砸不死他我燙死他?!?/br> 他們今天又是炒菜又是煮飯,鍋爐里的水自然也開了,沖了兩瓶呢。晚上洗漱,他們用的是悶在鍋里靠灶火余溫?zé)岬乃?。本想開水留著明天用,現(xiàn)在剛好派上用場。 江海潮倒了一瓶開水到腳盆里,本想再倒第二瓶,又怕自己端不動水盆,只好先喊楊桃?guī)退蚴蛛娡?。她站在走廊最靠近院門的頂角,端起水盆,朝門外人兜頭潑去。 保溫瓶是今年過年新買的,開水guntang,一澆在人身上,燙的那人“嗷”的一聲叫起來。 “快快快,照著。”虞凱已經(jīng)把剩下的一瓶開水倒在另一只腳盆里,抬起來用力潑去,剛好澆了那人一頭一臉。 說來那人一開始貼著院子門,因?yàn)榻嵌鹊木壒?,江海潮那一盆水有大半沒澆到他身上,他叫更多的是被嚇了一跳。但正是這一跳,讓他的臉完全暴露在了攻擊范圍內(nèi),第二瓶水幾乎全澆在了他臉上和脖子上。 慘叫聲響徹整個夜空,連呼呼的狂風(fēng)都蓋不住。 左鄰右舍的燈逐漸亮了,隔壁傳來了秋月jiejie她奶奶的聲音:“哪個?。俊?/br> 然后有院子門陸續(xù)打開,招娣嬸嬸的公公婆婆,住在江家后面的胖爺爺和胖奶奶,還有春英嬢嬢的妯娌都打著手電筒過來了。 胖爺爺原先是生產(chǎn)隊(duì)長,一見捂著臉嗷嗷叫的人就氣不打一處來:“二呆子你個瘟生,你跑這兒來干什么?” 江海潮一看大人們都來了,也有膽量沖下樓大喊大叫:“他砸我家門,第二回了,上回夏天也是的。” 胖奶奶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摸她的腦袋:“哎喲,你個妹頭怎么在家啊,你們沒事吧?!?/br> 江海潮看著二呆子,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強(qiáng)烈的恐懼和憤恨簡直要把她生生撕裂成碎片。她上半身被胖奶奶抱著,兩條腿拼命踢向二呆子:“我踢死你!” 虞凱和楊桃也沖上去,拼命地踢打二呆子。 胖爺爺生怕二呆子發(fā)狂會傷到幾個娃娃,趕緊攔住他們。二呆子腦袋不好,一身蠻勁,發(fā)起狂來幾個人都摁不住他,現(xiàn)在他就發(fā)瘋了。胖爺爺和招娣嬸嬸的公公抓都抓不住,被他甩到了一邊。 一瞬間,剛好海音暴露在他面前。 江海潮還被胖奶奶抱著,嚇得目眥欲裂,大聲喊meimei:“海音,快跑!” 可海音是個木頭,完全不禁嚇,只要嚇住了就兩條腿杵在原地,動都不會動。 被大人們護(hù)著的三個小孩拼命往前奔,想救下meimei時,海音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手一揚(yáng),用體育課剛學(xué)的擲實(shí)心球的姿勢,把磚頭砸在了二呆子臉上。 天知道害怕jiejie砸死二呆子會進(jìn)管教所的海音下樓的時候?yàn)槭裁催€順手拿了塊被哥哥jiejie們丟開的磚頭。 二呆子發(fā)出一聲慘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回胖爺爺可沒給他再發(fā)癲的機(jī)會,已經(jīng)麻利地接過了秋月jiejie的奶奶遞給他的麻繩,三下五除二把二呆子綁了個結(jié)實(shí)。他以老生產(chǎn)隊(duì)長的氣魄下令:“先關(guān)起來,等他哥哥嫂嫂回來再算賬。狗日的東西,不得了咯。想干啥?大晚上的摸妹頭的門。馬勒戈壁,早早該打你個禍害!” 胖奶奶安慰幾個小的:“好了,沒事了,大冷的天,趕緊回去睡覺吧,別凍出個好歹來了?!?/br> 海音卻這會兒才回過神來,嘴巴一咧,抱住大姐“哇”的哭出了聲。 江海潮摟住她,拍她的后背:“沒事沒事?!?/br> 可這回不能再等二呆子的哥哥嫂嫂給他們說法。她家再窮,也不缺那三十個紅雞蛋! “胖爺爺,送他去派出所。他不是第一回了,上次修遠(yuǎn)大大他們打成那樣,他還是沒改。” 胖爺爺遲疑了,村里事村里了。村里人就是打成狗,只要沒出人命,都不會找政府。衙門哪里是好進(jìn)的,只要不是公家抓,誰也不好送人去衙門受罪。 江海潮卻堅(jiān)持:“這回是運(yùn)氣好,我們沒睡著。要是下回呢,他翻墻進(jìn)來,我們拿刀砍死他嗎?” 胖奶奶嚇得不輕,又拍她的腦袋:“你個妹頭,不能講這種話。小妹頭哪能喊打喊殺?” 江海潮又急又怒又怕又恨,嗓子都喊劈了:“是他要逼死我們!” 再有下一次,他們早晚得死。 胖爺爺恨死了:“真是的,早點(diǎn)找個媳婦也不至于這樣?!?/br> 秋月奶奶講了句公道話:“他這樣的,哪家姑娘給了他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生啊。” 這種禍害,就不該活著。 大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批-斗,江海潮堅(jiān)持要送人去派出所。楊桃和海音還有虞凱也嚷嚷著,今天必須得找警察。 胖爺爺頭大:“你們幾個小家伙曉得什么啊,當(dāng)派出所好進(jìn)哩。這會兒過去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送去往哪兒塞?!?/br> “有人的。”江海潮篤定,“有公安在,還有警犬呢。上次警察叔叔幫忙找到海音就說了,下次有事到派出所找他。今天我們就去找他?!?/br> 海音出事被警察帶著狗找到的事,左右隔壁倒是都知道,還說這妹頭果然是瞎子算過命的,果然福大命大。 胖爺爺猶豫了下,看他們態(tài)度強(qiáng)硬,也不好再打圓場。主要是他不當(dāng)生產(chǎn)隊(duì)長很多年,實(shí)在維持不住“家丑不可外揚(yáng)”的初心了。既然當(dāng)不成斷官司的大家長,那就讓衙門來斷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