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確認(rèn)了莊清河的安全后,許僭越才去了藏著東西的客廳。 許僭越感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殺意來得那么快,他從后腰掏出自己的槍,抵著莊清河的額頭厲聲問:“我當(dāng)時去了哪兒?” 莊清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表情無悲無喜,殘忍的劊子手般,用他的冷漠無情將許僭越凌遲。 然后他抬手用力一揮,把許僭越手里的槍拍飛了。 “……” 許僭越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后就是一聲怒罵:“cao!” 莊清河這他媽得是有多大的自信,敢直接抬手揮飛自己的槍,認(rèn)定了他不會扣扳機(jī)。 “東西在你身上也沒關(guān)系,反正你得跟我走?!痹S僭越說得很慢,咬字清晰,尾音卻拉得很長。 莊清河愣了一下,問:“跟你走?“ 走去哪?怎么走? 許僭越指了指一片的上空。 原來天臺上還有兩個房間,從下面往上看看不到,莊清河抬頭望過去,發(fā)現(xiàn)上面停著一臺直升機(jī)。 許僭越這種人,怎么可能只給自己安排一條后路。燒山不成,他還有別的辦法撤離。 說完,許僭越就轉(zhuǎn)身準(zhǔn)備去撿自己的槍。莊清河從后面飛撲上去,直接把他撲倒。 許僭越一個翻身壓住他:“你還沒完了?“ 莊清河:“你覺得我能放你走?“ 許僭越死死摁住他的手腕,咬牙道:“你殺不了我。” “同歸于盡也好。”莊清河屈腿重重一擊,踢開他。 許僭越閃避著起身,挑眉道:“死都要帶著我一起嗎?那么好?!?/br> 莊清河一記高踢腿掃過去,腳尖踢到許僭越的下巴。許僭越見狀早已經(jīng)把脖子往后一仰,堪堪躲了過去,并后退兩步拉開距離。 莊清河渾身的殺氣已經(jīng)迸了出來,他腳掌蹬地前沖,眼中兇光閃過,飛身踹到許僭越的腰上,把人蹬得踉蹌。 許僭越也不再留情,手如鐵鉤般拽住莊清河的腿,手指往下狠狠一剜,莊清河立時發(fā)出一聲慘叫,想用另一只腳把許僭越蹬開。 然而許僭越手臂如鋼鞭死死錮住莊清河的腰,手肘如鐵錐般猛擊莊清河的肋下。 劇痛瞬間炸開,莊清河感覺自己的肋骨處像被打進(jìn)了一枚兇悍的鋼釘,頓時就發(fā)不出聲音了。 許僭越死死壓住他,頭發(fā)凌亂,他能感受到莊清河決然的殺意,氣急敗壞道:“你就這么恨我?” 莊清河劇喘了一口氣,猛地用自己的額頭朝許僭越撞去,怒道:“這他媽很難理解嗎?” 許僭越被他撞退,怒道:“我他媽都捅了自己了,把林聽也殺了,你還想怎么樣?” “不夠!”莊清河紅著眼睛嘶吼,趁機(jī)將他撲倒,一拳一拳朝他臉上砸去,吼聲尖利得破了音:“不夠!不夠!不夠!” 這是真正的rou搏,脫離了武器,是血與rou的廝殺。 唇齒間翻騰著血腥的味道,仿佛感覺不到痛覺似的,兩人都以一種要置對方于死地的姿態(tài)廝打著。 遠(yuǎn)處的槍聲也逐漸密集起來,激戰(zhàn)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許僭越去掰莊清河死死握著的手,想把東西搶回來。莊清河死都不松手,直接張嘴去咬許僭越。許僭越嘶了一聲,拽著他的頭發(fā)把他甩開。 兩人打得都已經(jīng)不要臉了,也不顧風(fēng)度了。你給我一拳,我踹你一腳。 莊清河太難纏,許僭越就沒打過這么狼狽的架,問他:“你那么拼命干什么?你就不怕我有備份?“ 莊清河冷笑:“你肯定設(shè)置了禁止傳輸?shù)穆窂?,如果不能證明這個東西的唯一性,你他媽怎么賣?“ “而且……“莊清河抬手又給了他一拳:”有備份你還跟我搶個毛線?“ “cao!“許僭越忍不了了,把莊清河掀翻,拽著他的頭朝地上重重磕了兩下,把人磕暈后抗在肩上順著扶梯往上。 莊清河低垂著頭,猛地?fù)u了兩下,意識稍微清醒后,沖著許僭越的腰眼處就是狠狠一拳。 許僭越吃痛地嘶了一聲,把莊清河重重砸摔在地上。 莊清河的后腦勺被磕了一下,劇痛撩撥出了他心底那份戾氣,他從地上爬起來,一個旋步繞到許僭越身側(cè),拳頭鐵錘般朝許僭越的太陽xue擊去。 許僭越動作更快,閃身躲過的同時,抬腿踹到莊清河的脛骨。 莊清河被踹得一歪,向后倒了過去,他的衣角翻飛一閃,整個人瞬間從天臺消失。 許僭越睜大雙眼,在原地愣了一下,沒聽到墜地的聲音。然后才跑過去往下看,發(fā)現(xiàn)莊清河的臉近在咫尺。 他的手勾住了一截突出的水管上,腳下是獵獵風(fēng)聲。 許僭越松了口氣,往外探出身子,伸出手:“我拉你上來?!?/br> 莊清河抿唇不語,死死握著拳,不肯把手給他。 許僭越知道他怕自己趁機(jī)去搶他手里的東西,嗤笑:“那玩意兒值得你這么拼命嗎?你在這能掛多久?“ 僵持了一會兒,許僭越耐心盡失,莊清河這才把手遞給他。 許僭越握住他的手腕,垂眸看著,遲疑了一下。似乎在糾結(jié)是先救人,還是先拿回東西。 進(jìn)退兩難的時候,也許正是別有洞天的時候。 莊清河眼底寒霜一閃。 然后他微微一笑,突然松開了掛在水管上的那只手臂,輕聲說:“一起死吧?!?/br> 許僭越本來就身體微微前傾,莊清河又驟然松手,整個人的重量就都墜在許僭越手上。一個措不及防,他被莊清河拽了下去。 墜落時帶起的風(fēng)令衣物獵獵作響,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無數(shù)畫面在莊清河眼前一一閃回。 押運(yùn)車上。 莊清河說:“太陽,說到底無非也只是一顆星星罷了?!?/br> “它和宇宙中其他星辰本質(zhì)上有什么區(qū)別?為什么非要太陽出來才算光明?“ 莊清河看著天上碩大的星斗。 太陽,它當(dāng)然和宇宙中別的星辰不一樣,就像有些信仰永遠(yuǎn)不可能被取代。 秋風(fēng)蕭瑟,老人坐在樹下的石桌前。 “地火明夷,地在上,光在下。明在地下,明為暗所傷,就是黑暗得勢的意思。” “娃娃,你要倒大霉了?!?/br> 緊接著他又說:“這卦可解,當(dāng)光明被創(chuàng)傷的時刻,惟有內(nèi)明外柔,才能承受大難?!?/br> “而在苦難時期,更應(yīng)當(dāng)收斂光芒,艱苦隱忍,逃離險(xiǎn)地,先求自保。” “隱忍、偽裝、蟄伏,然后爭取時間,結(jié)合力量,迅速謀求挽救,待機(jī)而動!” “那怕采取非常手段,但切記不可cao之過急,必須謹(jǐn)慎。” “往往最危險(xiǎn)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所在?!?/br> 老人坐在莊清河對面,說:“最艱難的時刻,更應(yīng)當(dāng)明辨是非,堅(jiān)持純正?!?/br> 莊清河還在墜落,寒風(fēng)在他耳邊呼嘯。 最艱難的時刻,更應(yīng)當(dāng)明辨是非,堅(jiān)持純正。 正義必然伸張!!! 時間再次轟然后退,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高飛坐在桌前擺弄著他的無線電設(shè)備,說:“殺一人而救百人,救世主不會干這種事?!?/br> 宋明山,其實(shí)這句話還有后半句。 那天夜長風(fēng)冷,天黑得很早,宋明山走到門外的暮色中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隔著玻璃窗,高飛頭發(fā)花白,老舊的臺燈照出他的剪影,那大概時可以用來作為“父“的形象宣傳海報(bào)的樣子。 那是高飛留給宋明山的最后一個畫面。 當(dāng)時高飛坐在臺燈下,看著手捧圣經(jīng)的莊清河,說:“殺一人救百人,救世主不會干這種事?!?/br> 然后他又說:“除非,殺的這一人,是救世主他自己?!?/br> 莊清河有一顆沉淀了多年的眼淚,在這一刻終于從眼角滑落。 佛祖割rou喂鷹,割的也是自己的rou啊…… 噗嗤一聲,許僭越落到了樓下的天使雕像上。堅(jiān)硬的羽片扎進(jìn)血rou,貫穿了他的胸腔。 命運(yùn)之神第一次眷顧了莊清河,他墜落的軌跡稍稍偏離了一點(diǎn),落到了天使的懷里。天使掬在胸前的臂彎,正好托住了他。 可是墜落頓停帶來的沖擊力,還是讓他整個猛地一彈,慘叫了一聲。 莊清河滿身是血地躺在天使懷里,沖許僭越笑著,然后攤開手掌。 里面空無一物。 如果許僭越見過莊清河在中心公園騙鴿子時的樣子,就會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的表情和那時一模一樣。 莊清河像用空手心騙鴿子們那樣,又騙了許僭越。 莊清河探到了那東西的位置,可確實(shí)沒把東西拿出來。在許僭越的眼皮底下藏東西風(fēng)險(xiǎn)太大,而且許僭越一旦發(fā)現(xiàn)東西不見了,等他搜出來之后,肯定會更換一個更難找的地方藏。 最危險(xiǎn)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莊清河一開始的打算,就是在宋明山要來的時候拖住許僭越。 許僭越明白過來,罵道:“瘋子!” 他哭了,仿佛被莊清河欺負(fù)慘了,眼淚流了滿臉。 莊清河看著他:“許僭越,我說了你跑不了。你不想讓我死,可我卻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哪怕同歸于盡。 許僭越面朝下,看著躺在天使懷抱里的莊清河,他的血順著翅膀流到天使頭上、臉上,又順著天使的臉頰來到下巴,最后滴落在莊清河身上。 莊清河不知道自己斷了幾根骨頭,只覺得許僭越的血滴到他身上時所帶起的輕微顫動都讓他疼得想要暈厥。 “你怎么能這么對我?”許僭越一開口,血就往莊清河臉上。 許僭越看著他,半天后又說:“你太欺負(f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