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莊清河仰頭看著他,商珉弦長長的睫毛如春日的蝶翼般美好,眼睛里面也不再冷若冰霜。他看向自己的時候,那目光就像小熊的陶罐里蜂蜜一樣甜蜜。 莊清河本該在這樣的目光中感到幸福,可腦海中那個聲音始終驅散不去。 娃娃,你要倒大霉了...... 莊清河的心因某種預言性的東西而不安著,被對未來的憂慮折磨。 它還沒發(fā)生,可莊清河已經(jīng)預先體會到它,然后恐懼著它。 “走吧?!鄙嚏胂覡苛藸克氖?。 莊清河回神,看著他,說:“我們散步回去吧?!?/br> 心里生出潺潺不斷的不安,仿佛走路能讓時間慢一點,能夠遲點抵達那個不詳?shù)奈磥怼?/br> “好?!鄙嚏胂耶斎徊粫芙^他。 種滿銀杏樹的道路沉默著,他們的影子在地面上閃爍,被路燈照出薄霧般的金黃。秋風招搖地環(huán)繞著,冷意彌漫,昭示著不詳。 莊清河被商珉弦牽著手,覺得自己像是走進了一片大霧中。 娃娃,你要倒大霉了...... 清河,拒絕槲寄生下的吻,會招來厄運...... 莊清河抬起頭看著兩人頭頂?shù)穆窡?,飛蛾圍著燈環(huán)繞,時不時撞上去,發(fā)出噗噗的輕響。 追逐光,卻總被光驅逐。 圣經(jīng)也會騙人嗎? 商珉弦牽著莊清河的手慢慢走,突然想起商辰讓他傳宗接代的話。 他并不在意血脈的傳承,也沒有期待,但他此時還是覺得,莊清河要是會生就好了。 生一個像他的小寶寶。 軟軟的,小小的,像軟糖一樣。 莊清河這么可愛,多一個像他的人,是這個世界的福氣。 “莊清河。” “嗯?” “給我生個孩子吧?!鄙嚏胂议_口說了句癡話。 莊清河并沒有笑話他,認真聽了進去,然后有些為難地說:“可是我不會生怎么辦?” 商珉弦笑著親了親他的眼皮。 莊清河閉上眼睛,被商珉弦親吻著,被他身上的木質沉香包裹著。 耳邊仿佛有惡魔在低語。 娃娃,你要倒大霉了...... 清河,拒絕槲寄生下的吻,會招來厄運...... 莊清河不是一個信命的人,也不是杞人憂天的人,可此刻確確實實有不安在他心里升起。 像無數(shù)條細小的毒蛇,在他的血管里惡毒地扭動。 商珉弦,怎么辦? 我命不好啊。 同一時間,南州的另一個角落。 林聽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圓潤的眼睛和稚嫩的臉龐有一半都隱匿在黑暗中,只露出了奶白色的下巴。 他雙手插兜,背著雙肩包,輕快地走在路上。嘴里嚼著泡泡糖,時不時吹出一個有他臉一半大的大泡泡,腳下還調皮地踢著一個易拉罐。 嘩啦啦——嘩啦啦—— 一下又一下。 深夜的街道寂靜無人,只有這清脆到有些刺耳的聲音。 走到一輛車旁邊的時候,林聽一腳把陪了他三條街的易拉罐踢進旁邊的垃圾桶里,然后蹲下來系鞋帶,俯身的時候他隨意地瞟了一眼車的后視鏡。 鄧昆閃身躲到轉角后面,在暗處蹙眉屏息,他不太確認自己有沒有被林聽發(fā)現(xiàn)。 那邊林聽已經(jīng)把散開的鞋帶系好了,起身繼續(xù)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鄧昆則更加小心地在后面跟著,又跟了幾個路口他才稍稍放下心來。 以鄧昆對林聽的了解,以及他們在圳海時的慣例。林聽如果發(fā)現(xiàn)自己被跟蹤,首先會做出一些明顯的暗示行為,例如走路忽快忽慢,以此提醒對方自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被跟蹤了。 跟蹤者總會有一個目的,大部分情況下是為了獲取信息。很多跟蹤者到了這一步就會放棄,因為暴露之后,跟蹤行為繼續(xù)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如果跟蹤者沒有放棄,那就要想辦法甩掉跟蹤自己的人。 到了那一步,就是雙方反應能力的博弈。 想要甩掉跟蹤者,可用的辦法有很多,比如迂回兜圈,換乘交通工具,或者把跟蹤者引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借助商場等有很多出入口的場合甩掉跟蹤。 這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太容易做到了。 在圳海的那么多年,長期生活在危險處境中,跟蹤和反跟蹤幾乎成了必修課。 鄧昆眸光暗了暗,這些都是莊清河當初教他的。 話說回來,林聽沒有做出以上任何行為,因此鄧昆判斷他沒發(fā)現(xiàn)自己。 林聽一路不緊不慢,步伐輕快,吹著泡泡糖來到南州某公務員小區(qū)的一處圍墻下。 鄧昆在距離他幾十米的一個拐角隱匿著,他知道這里,是南州市公安局局長宋明山的住處。 鄧昆有自己的消息網(wǎng),他還知道宋明山在這個小區(qū)住了很多年,升了職以后也沒有搬。 林聽后退幾步,然后猛地向前沖,腳蹬在墻上輕松一躍,直接攀到了墻沿上。 林聽翻進去后,穿過小區(qū)的綠化,直接朝著其中一棟單元樓走去,一路上壓低帽檐,避著監(jiān)控閃身進入到其中一棟老樓。 沒有電梯,他從步梯上了三樓后在其中一間門口停下,然后拿出一把鑰匙,輕輕松松把門打開了。 其實越是像這種小區(qū),防范越是松懈,畢竟沒有賊會敢來住了這么多警察的小區(qū)盜竊。 宋明山的住處是典型的單身男人的住所,一個普普通通的兩居室。 房間收拾得很整潔,也沒法不整潔,因為屋子里缺少生活痕跡,甚至連電視機都沒有,可見主人根本沒有可以看電視節(jié)目的娛樂時間。 窗邊是一個木質架子,挨著一套老舊的沙發(fā)。另一邊是書柜,上面幾乎都是一些專業(yè)性很強的書籍。 宋明山的家,整體來說有些寒酸,跟他的級別不太匹配。 林聽輕車熟路地進了門,先是四下打量了一番。 推開兩間房間的門看了看,然后進到書房,翻了翻屋里的東西,最后轉向放在角落的保險柜。 他盤腿坐到保險柜前,拿過肩上的背包,從里面掏出工具。 隨著嗡嗡的聲音,保險柜門被鉆開了一個硬幣大小的洞。林聽將一個帶燈的探頭伸進去,保險箱鎖的內部零件畫面便顯示在了他所連接的顯示屏上。 接著,林聽又探進去一根細棍,根據(jù)顯示屏上的畫面找到機關,沒幾下就把保險柜捅開了。 他嚼著泡泡糖,剛要把保險柜門打開,就聽見耳邊一陣疾風閃來,接著他就被一腳踹了出去,直接滑行到墻角。 林聽撞到墻后停了下來,整個人還保持著原來的坐姿,連臉上的神情都沒有變化,面無表情地看著鄧昆。 鄧昆已經(jīng)先他一步拉開了保險柜的柜門,看到里面的書,然后愣了一下。 就在他怔愣的這一秒,林聽已經(jīng)站起來,一記鞭腿呼嘯而來。鄧昆抬手擋下,還抽空從柜子里掏出了那本書,別在自己的后腰上,然后投入和林聽的打斗中去。 兩人都是近身格斗的高手,拳拳都不留余地,招招都帶著殺氣。 鄧昆不是第一次和林聽交手,他知道這個人有多難對付。 鄧昆抬腿,向林聽頭部側踢過去。林聽反手拽住他的腳踝,又用手臂一夾,起身把鄧昆朝墻上重重掄了過去。 砰!一聲巨響,年久失修的墻面頓時蕩出煙塵。 鄧昆從地上爬起來,面無表情地吐了一口血。 不等他喘息,林聽一腳飛踢過來,鄧昆迅速地抬腿橫踹,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還有林聽骨骼碎裂的咔嚓聲響。 鄧昆趁機又抽出一記高鞭腿,林聽上半身大幅度地后仰,躲開的同時整個人也直挺挺地砸到地板上。 他剛躺倒就迅速翻身滾開,鄧昆帶著巨大力道的一腳跺空,重重砸向木地板,整個房間都為之一震。 林聽似乎感覺不到痛,腿部的骨裂絲毫沒有影響他出拳的效率,他再次抱 住鄧昆甩過來的腿,肘擊下砸,被鄧昆避開了。 兩人武力值相當,又都帶有一種冷血的狠勁兒。 甚至連格斗邏輯都是相似的,不多時,他們同時提腿踹了對方一腳,兩人像相撞后又彈開一般,乍然分散到客廳的兩個角落。 此時打斗已經(jīng)到了白熱化程度,卻反而都停了下來,他們都在伺機找尋對方弱點的同時,調節(jié)自己的呼吸和狀態(tài)。 急促的喘息中,林聽的視線突然轉向窗邊柜子上的一罐藥酒,里面泡著幾條蛇。 宋明山不是那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局長,他一直都在一線工作,受傷是常事,他屋子里有舒筋活絡的蛇酒一點也不奇怪。 一般來說,用來泡酒的酒精度數(shù)是有要求的,果酒的度數(shù)可以低一點。但是泡蛇酒這種動物類的酒,需要50度以上的糧食酒。 林聽歪頭看著鄧昆,想起那個人的話。 “不惜任何代價?!?/br> “包括你的生命?!?/br> 林聽很快做出選擇,隨手抄起身邊的煙灰缸,朝那缸蛇酒砸了過去。 隨著清脆的巨響,玻璃缸乍破,酒液四濺。那幾條蛇從破裂的玻璃缸中滾出來,僵直地掉在地上。 鄧昆不明所以地看向林聽。 林聽扯起嘴角,眼中帶了些瘋意,然后從兜里掏出打火機。 嘶拉一聲,打火機躍出一個火苗,然后他在鄧昆震驚的眼神中,把燃著的打火機扔向被酒液潑灑得濕淋淋的柜子。 50度以上的酒,可以被明火點燃。 當然,只是這樣是不夠的,不過好在柜子就緊挨著窗簾,在旁邊是沙發(fā),可燃物太多了。 打火機碰到酒,火勢轟然而起,剎那間就將窗簾點燃了,火舌攀著窗簾往上爬,并向四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