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于是他再次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許僭越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甚至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莊清河把你害得好慘啊?!?/br> 房間里。 處理好身上的灰塵,莊清河又陪商珉弦待了一會兒,就準備出去了,說待會兒再來找他。 莊清河的生日宴,他是今天的主角,商珉弦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忙,沒說什么就放他離開了。 莊清河找了一圈,終于在露臺找到了坐在搖椅上發(fā)呆的鄧昆。他拿了兩杯酒,然后推開門走出去,喊了他一聲。 鄧昆回頭看他,表情一如既往地緘默。 “一個人坐外面干什么?你不冷啊 ?“莊清河問著朝他走過去。 鄧昆轉(zhuǎn)回頭,說:“里面太吵了。” “今天還是挺冷的,我們有多少年沒在南洲過冬了?”莊清河在他身邊坐下,和他一起望著夜空。 云層已經(jīng)隱匿起來,夜色黑得如同潑墨,月亮是唯一的留白。 兩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莊清河說:“小昆,生日快樂啊?!?/br> 莊杉喜歡排場,整個生日會奢華又熱鬧。真心祝福也好,虛情假意也罷,整場宴會下來,歡聲笑語沒有斷過。 可沒人知道今天也是鄧昆的生日。 其實嚴格來說,也不算是鄧昆的生日,因為沒人知道鄧昆是哪一天出生的,他是被直接丟到孤兒院門口的。 孤兒院里,那些沒有生日的孩子,院長就會把他們到孤兒院的那天當他們的生日。 忘了那是鄧昆幾歲的時候,某天他突然知道自己的生日是自己被拋棄的日子。他不喜歡,就非要和有生日的莊清河在同一天生日。 時光一晃,他們認識二十多年了。 兩人碰了個杯,然后莊清河拿出一個文件袋,拍到他懷里:“生日禮物。” “這是什么?”鄧昆看著那個文件袋,里面是幾沓紙,應該是什么資料。 莊清河又喝了口酒,回答:“給你買的基金?!?/br> 鄧昆不在意地隨手放到一旁:“我又不缺錢花?!?/br> “哈哈。”莊清河含笑看著他,說:“哪有人嫌錢多的?” 莊清河走開后,商珉弦一個人待著突然感覺無所適從,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他想他是真的喜歡上莊清河了,才分開一會兒,就又開始想他了。 這種感覺像是他突然跨進了一個親密的門檻,固執(zhí)地渴望溫存,這種愿望像一個小小的火苗,遇到了氧氣就轟然起勢了。 商珉弦本來對情緒的感知就很弱,在他還沒意識到愛情的時候,愛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 在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的時候,早就已經(jīng)喜歡得不得了了。 只是之前他沒能把這種見面時的喜悅以及相伴的愿望,跟人類口口相傳的愛情聯(lián)系起來,它本來就和別人談論的樣子相去甚遠。 不過現(xiàn)在他確定了,自己是真的喜歡上莊清河了。 商珉弦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心情突然緊張起來,覺得自己該做點什么。 然后他想到,既然自己確定了喜歡莊清河,那理應去告訴他一聲。 雖然莊清河看起來沒那么喜歡他,這個人對什么事都很不在乎的樣子。然后他又想,這也沒什么吧,自己一開始也沒那么喜歡莊清河。 每個人的節(jié)奏都不一樣,莊清河可能反應比較遲鈍,自己等等他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起身去找莊清河了。問了莊家的傭人有沒有看到他,那人給他指了指露臺的方向。 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商珉弦甚至開始暢想以后他們在一起的情景,他希望莊清河能搬過來跟他一起住。他會對莊清河很好,每天抱著他睡覺,他喜歡吃的桃子可以每天買給他吃,還有開心果也是。 像今天那種鉆石,以后自己會送他很多很多顆。 很快,他就走到了露臺前,隱隱聽到鄧昆在問莊清河:“你滴眼藥水了嗎?” “滴了!”莊清河急得都快破音了,說:“商珉弦剛才給我滴過了?!?/br> 鄧昆有些發(fā)悶:“你倒是愿意配合他?!?/br> 莊清河笑了聲,沒說話。 鄧昆又問:“你們現(xiàn)在這樣算什么呢?” 商珉弦的手已經(jīng)觸到了露臺的門,聽到鄧昆這句問話,他就停了下來。 旁邊開著一扇小窗,大概等了好幾秒,夜風終于吹來了莊清河的回答,語氣很正常,落到商珉弦耳朵里卻帶著冰冷的寒意。 莊清河說:“其實我也不喜歡現(xiàn)在這樣。” 商珉弦呼吸一頓,人也僵滯住了。 莊清河接著又說:“可是我拿他沒辦法,之前他看我的眼神,感覺他都快渴死了。而我就像個罪人,明明有水,卻不給他喝。” 心里那些本就存在的隱約猜想,在親耳聽到之后,就讓人深信不疑了。商珉弦心里產(chǎn)生一種下沉、下墜的感覺。 這時,他聽見莊清河又說:“他為了安安都瘋了,我還能怎么辦?” 一聲尖利的耳鳴聲從耳邊蔓延,直到頭頂,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同時還有些疼痛。商珉弦的耳朵突然什么都聽不見,剛復蘇的世界又枯死了。 商珉弦睜大雙眼,惶惶然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帶著和來時截然不同的心情返回,穿越人群,無視問候,一口氣走到庭院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不久前和莊清河接吻的蘆葦叢旁。 商珉弦站在風口,找不到出路,整個人和整顆心,都緩慢地沉了下去。 他的思想又開始變得虛無而深遠,想了很多很多飄渺的東西,宇宙、時空、存在。 生命的起源,死靈的歸處。 他游走于這個世界,永遠站在最邊緣。遠處的熙攘吵鬧與他無關,日月星辰的光也照不到他的心間。 他像是寄居在此,毫無辦法地與身軀一同生長、毀滅。 好不容易有了點情愛的知覺,卻只是對方看不下去,用來打發(fā)他的憐憫。 商珉弦本來像一個干干凈凈的房間,被莊清河進進出出留下數(shù)不清的腳印。 而現(xiàn)在他站在這個房子中間,看著一地的腳印不知道該怎么辦。 露臺上,莊清河的表述仍在繼續(xù)。 “是我搞砸了。”莊清河苦惱地揉了揉臉,說:“我沒想過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本來一開始,只是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br> 本來不該是這樣的,可問題是他看不了商珉弦求而不得。 在他還是安安,商珉弦把他往床上領那次,莊清河就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拒絕商珉弦。 他想要那個標,想要就給他唄。他只是想丄我,想丄就上唄。 他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 可還是搞砸了。 莊清河語氣中有著從不曾有的挫敗:“我是真的拿他沒辦法,我那么喜歡他?!?/br> 剛才在小閣樓,兩個面目全非的人站在過去的回憶里,莊清河差點就要說了。 他想把在心里沉積多年的情感訴之于口,他想告訴商珉弦自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同時也想問問商珉弦,你又是為什么變成這樣? 他想了解商珉弦這些年的經(jīng)歷,也想讓商珉弦更了解自己。然后他就可以告訴商珉弦,莊清河其實也沒那么糟糕。 這無疑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也是一個非常不明智的決定,可莊清河還是選擇這么做,只是沒等他開口,商珉弦就轉(zhuǎn)身走了。 這個人對自己的過去毫不在意,看起來沒有任何興趣。 莊清河的聲音被苦澀纏繞,聽起來沮喪又沉悶:“我也不是一個多有經(jīng)驗的人,我也是第一次喜歡誰,我也不希望我們是現(xiàn)在這樣。” 他抬手摸了摸領口處的領帶箍,上面是一顆并不屬于自己的鉆石。 這顆美麗的藍鉆就像一顆被燒紅了的烙鐵,灼燒著他的咽喉,讓他的聲音都是黏連凝滯的。 “可他是真的不喜歡莊清河?!?/br> 第62章 商珉弦的極度混亂 風把蘆葦搖得厲害,像個亢奮得莫名其妙的人,不知道該干什么。一會兒這風又變成惡狼,猛撲到商珉弦懷里。 他感覺自己變得又燙又冷,被撕成了兩半,一半扔到冰山,一半被扔到火海。 商珉弦在原地站了好大一會兒,然后轉(zhuǎn)身往庭院外停車的地方走去。 今天來的賓客很多,車都停在林蔭道另一頭的空地上。 趙言卿眼看宴會接近尾聲,就獨自偷偷溜了過來。他手里拿了個不知道從哪兒踅摸來的大錐子,身影隱匿在其中一輛車的車尾,對著后車胎比劃著,然后狠狠扎了下去。 車胎太厚,趙言卿使了好大勁才戳破。終于大功告成,一抬頭就看到商珉弦站在車前,用黑幽幽的眼睛看著自己。 寂靜,死了一般的寂靜。 趙言卿有點尷尬地轉(zhuǎn)頭,把手里的大錐子扔到了干枯的草叢中,然后才回頭面向他。 商珉弦看著他鬼鬼祟祟的行為,過了許久才問:“你在干什么?” 他一開口就把趙言卿給驚著了,聲音虛弱嘶啞得不像話,聽著像日子快到頭的人。 趙言卿皺眉問他:“你怎么了?” 商珉弦不說話,趙言卿上前看到他臉色也很嚇人,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驚道:“商珉弦,你身上怎么這么燙?” 商珉弦的眼珠子像是死掉了,一眨不眨地看著趙言卿,呼出的氣息都是guntang的。 呼吸,他居然還在呼吸,這真怪,商珉弦在心里想。 他都錯亂了,居然還能呼吸。 “你到底怎么了?” 商珉弦張了張嘴,半晌后說:“軟件和系統(tǒng)不兼容,崩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