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那時他就發(fā)現(xiàn),莊清河這人看起來懶懶散散,沒個正形,似乎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伤X子其實靈光得很,面對復(fù)雜的情況總能一針見血地找出關(guān)鍵,然后再用獨屬于莊清河的風(fēng)格去處理問題。 似乎只要他想,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兩年的時間里,他也在莊清河身上學(xué)到了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思維模式,這種模式正是他原本欠缺的圓滑。 而他對莊清河的看法也隨著相處逐漸改觀,盡管人們對莊清河的評價總是很暗黑,但孟書燈并不這么認為,有時候他甚至能在莊清河身上感受到一種神性。 這說起來似乎很玄妙,卻是孟書燈最真實的感受。 莊清河的靈魂混著光,他割裂又完整,洶涌又溫柔。 是那種讓人想干又干不掉,想成為又成為不了的人。 莊海洋對大自然很感興趣,一塊石頭,一顆小草,一只蟲子,他都能玩半天。 莊清河歪歪地坐著,看著莊海洋,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一會兒,他又轉(zhuǎn)頭望向孟書燈,說:“海星清恩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上正軌了,你什么時候也休息休息,給自己放個假,出去旅個游什么的?!?/br> 孟書燈工作太賣力,簡直加班有癮。而且有強迫癥似的,他跟的項目每天都要看到有明顯進度,如果卡在某個階段節(jié)點沒完成,他當(dāng)天肯定會睡不著覺。 自己交給他的每一個工作,他都能提前完成,莊清河都害怕他哪天過勞猝死。 所以在國外那兩年,每隔半年,莊清河都會強制他休假。知道他閑不住,就送他去有開設(shè)短期課程的名校學(xué)習(xí),一是讓他休息,二來也算給他鍍金。 孟書燈年輕又有能力,他未來還能走很遠很遠的路。 這時夕陽下沉,賓客也漸漸到場,莊清河跟孟書燈說了一聲就去前面招呼了。 孟書燈本身就不是喜歡熱鬧的人,再有莊清河的拜托,所以樂得陪著莊海洋說話,兩人竟然相處得很融洽。 前面越來越熱鬧,不時有歡聲笑語傳來,這時有傭人過來,要帶莊海洋去吃點心。 孟書燈拒絕了傭人請他也過去的建議,一個人在屋后的林邊踱步欣賞夕陽。 直到看到尋過來的趙言卿。 孟書燈看到他就僵直了身子,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煩膩感像吐著信的蛇,從地面爬到他的腳上,順著爬上來,直到包裹住他的全身。 他轉(zhuǎn)身就走。 他不想跟趙言卿對上,于是上了另一旁的臺階,準(zhǔn)備到前面人多的地方去。 趙言卿急了,快步上前拽他的手,懇求道:“你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說?!?/br> 孟書燈跟被烙鐵燙到了似的甩開他,自己卻因用力過度,身子晃了晃,從三四級高的臺階上跌了下去。 趙言卿猝然睜大雙眼,拉他不及,眼睜睜看著他跌了下去。 孟書燈躺在地上,用手遮著臉,有好幾秒都沒有動彈。他躺在自己的笨拙中,像只自作自受的蟲子。 太丟臉了。 孟書燈在這天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自卑會讓人應(yīng)激。 剛回國那段時間,他一看到趙言卿就想逃,他以為自己是害怕??勺詮纳洗伟掩w言卿打了一頓之后,他才察覺好像不是這么回事兒。 他每次面對趙言卿時的心情,其實是一種比害怕還要糟糕的狀態(tài)。 他是在自卑。 自卑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沒有被善待,以前他總被趙言卿告知他如何如何糟糕。趙言卿待他的方式,也讓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不是一個值得被好好對待的人。 所以趙言卿每每站到他面前,就等于是在提醒他自己有多差勁。 過去的兩年,他遠離了趙言卿的挖苦,可那些挖苦并沒有遠離他。 他整個人就像一張被揉皺的紙,展開了仍是斑駁的褶皺。 盲目的自信會蒙蔽一個人的雙眼,自卑也是同樣的道理。孟書燈對自己的評價系統(tǒng)已經(jīng)崩壞,他沒辦法客觀地審視自己了。 只要站到趙言卿面前,他就會覺得自己特別差勁。 趙言卿沒想到他反應(yīng)這么大,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密林深處是一片幽森的黑,他們各自陷入自己的絕境,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深夜的地面很冷,孟書燈在地上躺了一會兒就自己站了起來。應(yīng)該是磕到腿了,他沉默著一瘸一拐地緩慢走出了趙言卿的視線。 商珉弦到時,現(xiàn)場已經(jīng)很熱鬧了。隔著草坪都能感受到那種熱鬧的氛圍,整個房子被燈火點綴得如夢幻宮殿。 莊清河宴請了很多人,商珉弦一進屋就被鋪面而來的音浪包裹。 他甚至還看到了韓天一,以及和韓天一吃飯那次在場的幾個人。莊清河正站在那和他們說話,其中一人笑著拍了拍莊清河的肩。 莊清河順勢一歪,又站直,嘴里玩笑著說了句什么,那幾人哈哈大笑起來,看起來很融洽。 商珉弦隔著人影看他左右逢源,心里不知道為什么有點不是滋味。 他突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 莊清河是個什么樣的人,全看環(huán)境和局勢需要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就像一只變色龍,會根據(jù)周圍的環(huán)境變幻自己的顏色。和在圳海時傳聞中的狠戾不同,在南洲這樣的名利場,他儼然就是一個能真正融入圈子的公子哥。 他幽默、隨和,仿佛還能通曉每一類人的秘語,和誰都能聊得來。 莊清河似乎很輕易地就被這個圈子接納了,這個世界像他的游樂場,而他任何時候都表現(xiàn)得游刃有余。 商珉弦看著他,覺得他似乎確實掌握了應(yīng)對這個世界的真正方法。 當(dāng)然,關(guān)于莊清河的非議還是有的,旁邊角落處依舊有人低聲嘀咕他的壞話。商珉弦聽到了,心里隱隱不爽,他覺得一個人要做什么總有自己的道理。 凡事先找找別人的原因,別總?cè)ヌ羟f清河的錯。 他不理會那些人的閑言碎語,把手放進衣服口袋,摩挲著里面的小絲絨盒子。那是他準(zhǔn)備的生日禮物,他打算待會兒找到獨處機會的時候送給莊清河。 客廳旁邊有個小廳沒什么人,商珉弦嫌這里太吵,就往小廳去了。 莊清河的眼睛這兩天有點不舒服,但是余光還是看到了商珉弦,只是這邊一時抽不開身。他隔著人影看到商珉弦進了旁邊小廳,等眼前的交談告一段落,便覷見個空,拿著酒杯也往那邊去了。 小廳里只有商珉弦一個人,他嚴正地坐在一張單人沙發(fā)上,莊清河看到他就心里一軟。剛要上前跟他說話,又有一人進來,是韓天一。 莊清河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默默坐到一旁去。 韓天一覺得莊清河在勾引自己,他一進小廳坐下,莊清河就沖他猛眨眼睛。他沒經(jīng)住勾引,挑眉回拋了個媚眼。 然后他就看到莊清河表情古怪,一臉嫌惡地移開了視線,把他弄得莫名其妙。 商珉弦看了看莊清河的眼睛,覺得那雙眼睛今天好像紅得有點過分了,問:“眼睛怎么了?” 莊清河揉了揉眼睛,說:“結(jié)膜炎?!闭f完又用力眨了幾下眼睛,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韓天一在一旁眉頭緊蹙,若有所思。 原來是結(jié)膜炎呀……cao! 這時,鄧昆也進來了。他走到莊清河身邊,盯著他的眼睛,莊清河則直接撇臉避開了他的注視。 今天莊清河和鄧昆兩人之間的氛圍很怪異,有種說不上來的隱形張力。 莊清河好像對鄧昆有什么戒備心似的,始終沒有把后背給他,余光也時不時掃過他。 鄧昆離他近一點,他就不動聲色地再離遠了一點,一直劃分著一個安全距離。 而但凡鄧昆有什么動作,他的視線就立刻看過去,時刻關(guān)注著鄧昆的動靜。 商珉弦心里想著事,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奇怪之處,韓天一大大咧咧的一個大傻子,也沒那么敏銳。 商珉弦沒有當(dāng)面給人禮物的經(jīng)驗,也一直找不到一個獨處的機會,這會兒小廳里就他們四個人,比外面安靜多了。 于是他把莊清河叫到旁邊,準(zhǔn)備把放在口袋里的禮物給他。 莊清河也被他搞得神神秘秘的,跟他走到一旁,特務(wù)接頭似的低聲問:“怎么了?” 商珉弦把手放進口袋里,正要往外掏,突然就生了變故。鄧昆一個飛身前撲,疾風(fēng)利閃之間把莊清河撲倒。 商珉弦只感覺一道黑影閃過,莊清河就直接從他眼前消失了。只剩他的杯子掉到地上,當(dāng)啷碎成兩半。 鄧昆飛撲的沖擊力讓兩人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莊清河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二話不說,目光冷厲地重重揮拳,直朝鄧昆臉上招呼,拳風(fēng)獵獵,力道分明沒有留余地。 然而他的拳頭卻被鄧昆穩(wěn)穩(wěn)接住了,鄧昆剛想就著這個姿勢攥住他的手腕,莊清河的手卻如游蛇一般流走,并趁機翻身一滾,從地上站了起來。 鄧昆動作更快,眨眼間就如獵豹一樣沖了過去。莊清河再次揮拳,鄧昆腳步頓停,接著又向后微仰,凌厲的拳風(fēng)貼著他的臉刮了過去。 莊清河見他躲了過去,煩躁地嘖了一聲。鄧昆順勢反身,以一個扭曲詭異的角度抓住了莊清河還沒來得及撤回的手,直接將他整個人在空中掄了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莊清河的腿也甩了出去,長腿如鞭狠狠地抽到鄧昆的后頸上,抽得鄧昆一個踉蹌。 同一時間,莊清河也被摔倒在地。 兩人如此兇險地過了好幾招后,最終還是鄧昆將莊清河制服了。 鄧昆整個人坐在莊清河的腰上,雙手牢牢握住莊他的兩個手腕摁在地上。下了死力氣,脖子的筋都爆出來了。 莊清河被制住后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厲叫,哽著脖子,活魚似的拼命掙扎。 他倆過招速度實在太快,前后不到半分鐘,又毫無征兆,商珉弦和韓天一直接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 -------------------- 這章好肥,我覺得我可以要點海星,或者一個作者收藏。 第59章 許僭越的出場 這是內(nèi)斗? 商珉弦回過神來,冷著臉就要上前幫莊清河。他剛一動作,鄧昆就回頭沖他說:“快,眼藥水在我兜里。” 商珉弦懵了:“……什么?” 鄧昆坐在莊清河的腰上,正在努力壓制著莊清河暴怒的雙手,抽空又重復(fù)了一遍。 莊清河這家伙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卻偏偏特別害怕滴眼藥水,每次給他滴個眼藥水都跟要他命似的。 先不說他根本不配合,就算他配合,那眼藥水也滴不進去。沒辦法,他反應(yīng)太快,水滴下去之前眼睛就閉上了。 鄧昆覺得這跟他過于機警的性格有關(guān),身體的條件反射能力太彪悍。 商珉弦懵著上前,從鄧昆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瓶沒拆開的眼藥水。 莊清河躺在地上怒目圓睜,本來就泛紅的眼睛這會兒更紅了,整個人都憤怒異常,罵道:“鄧昆!你他媽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