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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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的氣氛很滯重,空氣里仿佛充滿了濃郁的瓦斯氣體,只要蹦出一點火星,就會立刻爆炸。 唯獨莊海洋在狀況外,他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起身拖著椅子往莊清河那邊去,想和哥哥坐在一起。 厚重的實木椅子抬起來還有點費勁,莊海洋就夾在腋下拖著,椅子腳在地板上拖動出刺耳的聲音,在這樣滯重的氛圍中有些說不上的滑稽。 桌上其余三人都沉默不語,聽著那聲音。 大概是莊海洋拖動椅子的時候,和地板的摩擦終于磨出了一顆關(guān)鍵的火星,金玉枝突然就炸了,她啪得一聲把刀叉重重拍到桌上,怒道:“海洋!吃個飯你都不讓人省心?!?/br> “不老實坐著,哪臟去哪,賤不賤啊你?” 莊海洋被她罵得愣在原地,椅子背還夾在腋下,保持著費力拖椅子的姿勢,看著自己的母親發(fā)呆。 莊清河本來一直低著頭,這會兒才抬頭,說:“海洋懂什么?母親說給他聽是白費口舌。” 他站起來,單手拎起那個莊海洋拖著都費勁的椅子,放在自己旁邊,讓莊海洋坐下。 金玉枝冷笑:“你們倒是兄友弟恭,是我多嘴了。我是不是該閉嘴???” “這是你的家,你是這里的女主人,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鼻f清河看著她,說:“想對誰說就對誰說,不需要找擋箭牌?!?/br> 他聽出金玉枝的指桑罵槐,但是覺得完全沒必要。 關(guān)莊海洋什么事? 金玉枝還要說話,被一直不出聲的莊杉打斷:“好了,別吵了。吃飯?!?/br> 吃完飯,莊杉回了書房,應(yīng)該是去打電話叫他給莊清河安排的那個助理過來。 而莊清河又陪了莊海洋一會兒,從他的房間出來,看到偌大的客廳里只有金玉枝一個人。 莊清河避免和她共處一室,準備到外面去待一會兒。 金玉枝坐在沙發(fā)上,抱著手臂,眼里滿是憎惡地看著他。 莊清河視若無睹,從沙發(fā)前經(jīng)過。 “為什么不死在圳海?為什么還要回來?” 眼看他快走到門口,金玉枝終于忍不住,拿起茶杯站起來,對著莊清河的背影砸過去,叫道:“你知道這么多年來,我是怎么忍受你的嗎?” 莊清河被杯子砸到背,停下腳步回頭,問她:“為什么要忍受我?” 他干脆直直走向金玉枝,繼續(xù)問: “我到底做了什么需要你去忍受?我們又是在什么時候結(jié)下了仇?” 金玉枝看著不停逼近的年輕男人,突然心里發(fā)怵,腳后跟也忍不住往后磨蹭了幾厘米。 莊清河的表情實在不好看,那張臉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寒霜,他俯視著金玉枝,說:“有些事情我沒說,你別以為我忘了?!?/br> “你說你一直在忍受我,可我卻一直在寬恕你。” 金玉枝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把氣勢又找了回來,冷笑道:“莊清河,海洋一直把你當親哥哥看,你很得意吧?” 莊清河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說:“是啊,看來仇恨是不需要傳宗接代的?!?/br> 其實金玉枝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莊清河再怎么跟她不對付,卻從來沒有戳過她最大的痛點。 就是莊海洋。 金玉枝當年嫁給莊衫的時候,也得意過很長時間,直到莊海洋四歲那年,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有智力障礙。 瞞了一天、一月、一年,終于瞞不住了,每個人都知道她生了個傻子。 那一年,莊杉終于不顧她的強烈反對,將莊清河從外面找了回來。 為此她成了婦人圈的笑話,因為這個私生子比她的兒子還大了三歲。有聽了不少明槍暗箭,或是爭吵時的口不擇言,或是用關(guān)心和惋惜包裹的嘲諷。 可是她最看不順眼的莊清河,卻從來沒有在這件事上刺痛過她。 而莊海洋偏偏和莊清河感情深厚,金玉枝連帶著把莊海洋也一起厭了,一個讓她顏面掃地的傻子。 最近幾年,她更是連家都少回了。 蒼穹上的游云越發(fā)稀薄,明月掛在青灰色的夜空上。 莊杉給莊清河安排的助理很快就到了,名叫施光,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莊清河看了看他,只說了一句話:“好名字?!?/br> 從屋里出來,莊清河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施光,腳步放緩。微微偏頭壓低聲音對陶管家說:“我記得海洋好像化纖過敏,有這事嗎?” 陶管家想了想,點頭道:“是有這回事?!?/br> 莊清河看著他沒說話。 陶管家愣了愣,然后低頭說:“我會注意的?!?/br> 其實沒人愿意跟莊海洋為難,他畢竟只是個小傻子,不過確實是不怎么上心罷了。 接著莊清河隨口又問:“母親不常在家嗎?” 陶管家:“夫人這些年在市區(qū)住得時間比較多?!?/br> 莊清河點點頭,往外走去。 走出了長長的林蔭道,燈火通明的房子遠遠留在身后。 來到了莊清河停車的地方,施光幫莊清河拉開后排的車門,說:“小莊總,請?!?/br> 莊清河沒上車,而是面無表情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毫無征兆地拽著他的頭發(fā)。咚得一聲巨響,狠狠摁著他的頭砸到車窗上。 剛才在屋子里時的謙遜溫和蕩然無存,此時的他眼神森冷而刺骨,靠近施光,聲音陰冷甚至含著不容忽視的殺氣,道:“把小字給我去掉,記住以后誰才是你的老板?!?/br> 莊清河變臉速度之快,讓人始料未及,現(xiàn)在這副陰鷙的模樣更是讓施光忍不住戰(zhàn)栗發(fā)抖,哆哆嗦嗦道:“是,我明白的?!?/br> 莊清河這才松手甩開他,冷哼一聲跨進車里坐下。 莊家老宅的庭院,莊杉在屋檐下坐著喝茶,陶管家在一旁給他加水,說:“大少爺好像不太高興你給他安排助理?!?/br> “你也看出來了?”莊杉笑了笑,聞著雪茄,說:“他的性子和我簡直一模一樣。我們這樣的人受不了委屈,也受不了氣。你看他裝得恭順,實際上爪子利著呢,牙上也淬著毒?!?/br> 莊杉對莊清河的態(tài)度一直很復(fù)雜,欣賞又戒備。 因為莊清河太像他,莊杉對他的欣賞來源于此,對他的戒備同樣來源于此。 這些年,莊清河羽翼逐漸豐滿,他喜聞樂見的同時,心里也日漸生出擔憂。 在很多年前,他給一只小象的脖子套上了鐵鏈?,F(xiàn)在小象長大了,他得確定小象已經(jīng)放棄掙脫鐵鏈。 所以他一直在不斷地測試莊清河的服從性,好在莊清河每一次的反應(yīng),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黃昏的天色是灰沉的鴨蛋青,下著毛毛雨的空氣水白漫漫,不像下雨,像是在下霧。 商珉弦坐在商務(wù)車的后排,膝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屏幕微弱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映出那張玉質(zhì)金相的臉。 “今天,該回那邊吃飯了?!彼緳C透過后視鏡看向商珉弦,提醒他。 商珉弦聞言抬起頭,用他那雙對世間眾生都漠然得一視同仁的眼睛看了司機一眼:“嗯?!?/br> 車燈劈開輕薄的雨幕駛進院子里,照著地上濕濕的流光。雨稍大了些,但也不過是從霧變成了銀灰色濕黏的蛛絲。雨天的黃昏陰沉得厲害,屋里已經(jīng)開了燈。 司機撐著傘下車給商珉弦開了車門,商珉弦從里面下來,由司機給他撐著傘進了屋。 室內(nèi)完全不受雨天的影響,一如既往的干燥潔凈。 管家上前,接過了商珉弦的外套說:“晚飯已經(jīng)好了?!?/br> 商珉弦點點頭,朝餐廳走去。 商辰已經(jīng)坐在了餐桌前,商珉弦和他的父親商辰長得很像,高大的體魄也如出一轍。 兩人在餐桌前面對面坐著,像是在照一幅名叫時光的鏡子。 商辰是中年的商珉弦,商珉弦是年輕的商辰。 不僅外貌相似,那種淡漠的氣質(zhì)更是相像。兩人共處一室就有一種凝固到窒息的氛圍,使得這個晚餐呈現(xiàn)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和厚重。 商珉弦和商辰的交流也像談判,餐桌被他們弄得像會議桌。 一方提出問題,另一方分析、思考、決策,接著可能會再提一個要求,原本那方理解、判斷、接受或拒絕。 然后話題會以很快的速度結(jié)束。 很少有分歧,更不存在爭執(zhí),因為他們幾乎擁有一模一樣的價值觀和處事風(fēng)格。 但是他們之間沒有欣賞和崇拜,只是維持著一種平衡的交涉姿態(tài),一直如此。 商珉弦不僅繼承商辰的血脈和財富,還繼承了他的詞典。 在這本詞典里,善良、感性、沖動、浪漫都是毋庸置疑的貶義詞,也是愚蠢的同義詞。 他們只崇尚絕對的理智、利益、無偏差。 商辰突然想起一件事,說:“你姑父取保候?qū)彛^兩天就該出來了。” “嗯?!?/br> 意料之中,只是故意傷害,還是未遂。 “這次招標的事進展怎么樣?” 商辰問的正是有莊家參與其中的競標。 商珉弦:“我了解過了,其他幾家可以說都是陪跑,除了莊家,他們那邊希望大一些?!?/br> 提到莊家,商辰想到了什么事似的,看了商珉弦一眼。過了一會兒,他問:“怎么說?” 商珉弦答道:“莊家的實力不如我們,但是他們也有我們沒有的優(yōu)勢。莊家之前和這次甲方合作過,做過他們單位的工程。而且還提供了很多后續(xù)服務(wù),圖紙深化、數(shù)據(jù)完善等,和甲方領(lǐng)導(dǎo)關(guān)系搞得不錯?!?/br> “這次招標的評審方式并不公開,個人cao作的空間很大。如果莊清河私下和甲方領(lǐng)導(dǎo)達成某種協(xié)議,獲得重要信息,再利用信息差來和我們對標的話,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拿下?!?/br> 商辰看著他說:“你總能想到辦法的,對嗎?” 商珉弦抬頭和他對視,片刻后方道:“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力不可及的情況。” 商辰笑了笑,說:“我知道,可你不是普通人?!?/br> 窗外雨霧無聲,商珉弦放下筷子,說:“我吃好了。” 每個月幾次的晚餐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種例行公事的餐中會議,必要的話題聊完,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然而商珉弦離開的時候,商辰突然叫住他。 商珉弦回頭,燈光打在他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仿佛陰影都被吸進去了。 商辰問:“我聽說,你屋里養(yǎng)了個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