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云也拿不準(zhǔn)大哥在這件事上，會如何取舍，只得重復(fù)道：“我會盡一切力量勸說大哥前來。這一來一回不過半月辰光，我們暗中離開，讓二哥頂住半月，他沒問題。”

    白束也著實(shí)放心不下自家少主，若他在去往應(yīng)天途中，少主有什么閃失……他捂著胸口終于首肯，單膝下跪拱手道：“賀三爺，我家少主的性命就依靠你了。”

    “這是哪里的話。”賀云一把將他扶起，又向元母說了句勞煩，臨走前深深看了眼六神無主的沈慈恩，拿起桌上的佩劍帶著屬下連夜離去。

    高興臨時接到命令，來到院子里請示白束，如何前往泉州。

    白束喚了聲失神坐在床前的元詡，三人就暗哨打探來的泉州府衙情況，討論了半宿。

    清晨，元詡帶著熬了一宿的疲憊，下意識走進(jìn)正堂內(nèi)寢。

    元母坐在八仙桌旁，以手支頤剛睡著，就被他的腳步聲驚醒，喚了聲“阿菟”……嘴唇翕動間，終究無法問出，他是否真的要去弒父。

    元詡充耳未聞般走進(jìn)床榻，看著唇色發(fā)白的人兒，猛然抽出匕首朝著自己的手臂劃了一刀，在元母的驚呼中，沙啞地說道：“既然我也有骯臟的血統(tǒng)，為何我不能將她治好？！”他將滴著血的手臂放在陸南星的唇邊，柔聲說道：“你快點(diǎn)張開嘴，喝了它！喝了它就好了！”

    元母明知勸不動他，只有痛楚地流著淚，哽咽道：“都是娘無用……娘是漢人，才會讓你血統(tǒng)不正……都是娘……”

    沈慈恩端著剛燒開的水邁入屋內(nèi)，入目便是元詡伸著手臂癲狂的模樣。她的目光逐漸落在陸南星因沾滿了血，變得異常艷麗的櫻唇上，聽著元詡撕裂般的聲音，沉悶地像是從胸腔里發(fā)出，字字泣血，“為何，他不放過任何一個我珍愛的人？！”

    第一百零三章

    賀云從未這般, 猶如喪家之犬逃命般地疾馳在回應(yīng)天的路上。

    途中他們這行人跑死了七匹馬，也逼迫他練就了在馬上睡覺的功夫。一路歷經(jīng)暴曬暴雨，只有喉嚨干涸猶如火燒, 才肯喝口水潤潤嗓子。

    就這般不眠不休在第五日傍晚, 竟然在歙州的官道上看到了天際線之下玄甲軍的身影。

    他抬起早已僵直的手臂擦了擦眼睛，“我這是出現(xiàn)幻覺了么？”

    下屬滿臉激動地回應(yīng)，“三爺, 你沒看錯！是玄甲軍！難道是大帥來了？！”

    賀云激動之下, 心中逐漸被隱憂占滿。出了建州則進(jìn)入福建地域，如今尚被金庭管轄, 且又被藩王帶著兵將前來收割。

    若此時大哥與金庭交戰(zhàn), 豈不是令徐海和吳起鎮(zhèn)坐收漁翁之利？他們二人若知曉太平軍主帥竟然帶著少量兵馬深入金庭腹地, 怕是駐扎在應(yīng)天附近的七萬大軍會遭到聯(lián)軍的攻擊……大哥嘔心瀝血運(yùn)籌帷幄好容易拼來的地盤，怕是會眼睜睜地看著被瓜分干凈。

    他越想越著惱, 咬牙疾馳到臨近玄甲頭兵前, 大聲喊著：“賀云在此, 停下！”卻險些被風(fēng)掣電馳猶如黑云壓境的騎兵沖至馬下。

    幸好下屬及時發(fā)射信號彈, 被人看到，及時稟告了被簇?fù)碓谥虚g騎行的蕭祈安。

    “三弟？”蕭祈安示意騎兵跑到建州界前統(tǒng)一換裝，隨后疾馳到賀云面前, 見他胡子拉碴, 整個人臟臭不堪，完全沒了風(fēng)度翩翩佳公子的昔日模樣, 寒聲問道：“陸姑娘可安好？”

    賀云人這一路始終繃著一股勁, 待看到他后已經(jīng)無法下馬, 啞聲說道：“陸姑娘中了漠北蠱毒昏迷不醒多日，阿布罕控制了花不只坐鎮(zhèn)……泉……”生生從馬上栽倒在蕭祈安面前, 失去意識后仍舊保持著騎行的姿勢。

    “快喚醫(yī)官。”蕭祈安跳下馬，親自將人背至路旁的樹下背陰處。隨后，解下腰間的水囊輕捏他的兩頰，嫻熟地往口中灌水，見他還能吞咽便放下了心，命道：“高興，你帶著人馬留下照顧賀云。待他恢復(fù)好，在去月港匯合。”隨后便疾步上了馬，帶著貼身下屬追趕者大部隊(duì)。

    玄甲騎兵的塔鏈內(nèi)時常備有鏢師的行頭，如今在各地起義和金庭兵馬雜亂的世道，目標(biāo)過于明顯就會成為敵人攻擊的活靶子。

    待進(jìn)入建州界內(nèi)，蕭祈安命人花重金雇傭了一名當(dāng)?shù)乩相l(xiāng)，帶著他們走小道和山路，一路不停歇地繞行汀州至月港，已是四日后的深夜。

    屬下勸他與大部隊(duì)在山上休息，派幾名輕功好的下山暗中與雞頭聯(lián)絡(luò)。

    蕭祈安心急如焚，徑直帶著一隊(duì)人馬在夜幕中摸下山，憑借陸南星命人帶給他的輿圖精準(zhǔn)的方位，遠(yuǎn)遠(yuǎn)瞧見了月港縣的城墻上的燈籠。

    “大帥，前方有金兵駐扎！”諢名千里眼的下屬，瞧見了金庭的五龍旗。

    蕭祈安深邃的眸中即刻閃爍著鎖定獵物般的目光，令身側(cè)跟隨他的下屬，感到大戰(zhàn)在即一觸即發(fā)的緊繃。

    “去探?！?/br>
    他簡短的指令，即刻有下屬熟練地分四個方向消失在暗夜中。

    “再去幾個人往東南方向的船廠，看是誰在控制。”他想到陸南星的信中提到，正在建造的戰(zhàn)船上配備了佛郎機(jī)火炮。賀云也曾說過，船工足足有將近兩千人。就憑陸南星的馭人能力，不用問便知會有很多人甘愿為她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