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入懷 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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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綠藥怎么肯輕易放過她,當下便笑著說道:“奴婢也不怕夫人笑話,老太太一向奴婢提起此事,奴婢便斗膽應下了伺候世子爺?shù)姆愿?,此番是特地來給夫人磕頭的。” 說罷,綠藥便要從小杌子上起身,向瑛瑛磕頭認主。 瑛瑛面色一片慘白,怔愣在原地并未去制止綠藥的動作,眼看著綠藥的雙膝便要落到地上。 好在小桃與芳韻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地上前扶住了綠藥,說是攙扶,其實是靠著蠻力制止了她往下跪地的動作。 “綠藥jiejie好端端的下什么跪?咱們夫人可是個和善人,從不曾責罵奴婢們?!毙√颐C正著一張臉,險些便要咬牙切齒地怒罵綠藥一番,可她也知曉如今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該為夫人想辦法才是。 綠藥顯然是做好了要被瑛瑛刁難的準備,只要她以柔弱的面貌示人,并拿捏著薛老太太的命令,瑛瑛便奈何不得她。 所以她當下便只是倨傲地抬起頭,對瑛瑛說:“老太太的吩咐,奴婢也不敢違抗。” 說的是奴婢不敢違抗,其實是在質(zhì)問瑛瑛敢不敢違背老太太的吩咐。 瑛瑛愣了一息,隨后才緩緩平復自己的心緒,對綠藥說:“世子爺早先便與我提起過此事,他說他不會納通房丫鬟,你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何必在松柏院空耗日子?快些回榮禧堂吧。” 綠藥心里想過瑛瑛的無數(shù)種回答,卻沒想到她會裝傻充愣到這個地步。 且小桃與芳華等丫鬟都在她身邊幫腔,句句話話都擠兌著綠藥,使著胡攪蠻纏的本事,就是不肯應承下綠藥的話語。 可綠藥只是盈盈一笑,打太極般地不肯離去。 小桃見狀便氣不打一處來,一時憤惱之下便陰陽怪氣地說:“以為自己有張臉皮就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嗎?也不撒潑尿照照,咱們世子爺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難道還能瞧得上一個出身卑賤的丫鬟不成?整天的拿了雞毛當令箭,不就欺負我們夫人有孕在身,不能動怒嗎?” 第53章 婆媳 小桃尖酸刻薄的一番話, 儼然是戳破了綠藥明面上裝出來的嬌弱。 瑛瑛自察覺出來綠藥的意圖后,臉上的笑意便輕淡的恍如一陣細煙。 她自問自己不是個性子嚴苛狠毒之人,對待府里的丫鬟也溫和有加, 時常被人評為“面軟心慈?!?/br> 可脾氣再好的人也有自己的逆鱗。 瑛瑛的逆鱗便是世子夫人一位, 眼瞧著她已懷上了薛懷的子嗣,只要熬過這辛勞的十月,便能求得正果。 她怎么愿意讓人隨意采擷了獨屬于她的果實? “磕頭倒是不必了, 祖母的好意瑛瑛心領了, 只是世子爺性子執(zhí)拗又不喜陌生人在他跟前伺候, 別說是你了,連小桃和芳華那幾個丫鬟都沒有近身伺候過爺呢?!?/br> 淺淺盈盈的笑意間,瑛瑛便已斬釘截鐵地露出了自己的態(tài)度。 綠藥能在二八年華時越過一眾丫鬟成為薛老太太的心腹,自然也生了副玲瓏的心腸。 她哪里會聽不懂瑛瑛的言外之意。 若要捫心自問,其實她也不愿意給薛懷做通房丫鬟。 且不說她能不能得寵這等未定之事。 單說做妾,無論是給誰做妾都是件低人一等的丑事, 奈何她人微言輕, 沒有在薛老太太跟前說“不”的資格。 “世子爺與夫人您伉儷情深,闔府上下無人不知。奴婢也十分艷羨,更不敢存了破壞主子們情誼的念頭。只是老祖宗擔心夫人的身子, 這才派了奴婢來松柏院伺候, 原是長輩的一番關心, 若是夫人執(zhí)意推辭,只怕外人要議論您不敬長輩呢?!本G藥拿捏著瑛瑛的態(tài)度, 便索性將話放硬了兩分,直勾勾地盯著瑛瑛說道。 瑛瑛還未動怒, 小桃已瞠目張牙地要再謾罵綠藥一番,卻被瑛瑛伸手攔住。 她姿容嫻靜、笑意嬌俏, 未見半分狼狽與不忿,“長者賜不可辭的話是沒錯,只是女子出嫁后從夫,自該以夫為天,把夫君的吩咐時時刻刻地掛在心上。房里添個伺候的人事小,惹了世子爺不快才是事大,祖母如此疼愛夫君與瑛瑛,自然不愿我們?yōu)榱诉@些小事爭執(zhí)吵鬧起來?!?/br> 瑛瑛嘴角揚起的笑容俏麗嫣然,只是那雙秋水一般的明眸里卻漾著絲絲縷縷的冷意。 她很不高興,并且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高興。 綠藥也是一驚,心想大房的這位夫人平日里瞧著和善又好說話,還以為是個性子綿軟的糊涂人,誰曾想遇事竟這般不急不躁,死死咬定了是薛懷的意思后不肯松口。 如此瞧來,只怕這位夫人也是不好相與之人。 一時間,綠藥心里愿意給薛懷做妾的心思又淡了幾分。她最怕的就是像瑛瑛這般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這些女子非但見識淺短,且又深諳算計,一旦將漫天的利益抓在了手心,便再也不愿意松手。 說不好,瑛瑛還會做出去母留子這樣的陰狠之事來。 綠藥心下一凜,好不容易湊出個莞爾的笑意來,便道:“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了?!?/br> 方才還癡纏著不肯離去的她已飛快地從團凳里起了身,朝著瑛瑛盈盈一禮后,便扭著纖細的腰肢走出了正屋。 待小桃等丫鬟回過神來后,綠藥已走上了抄手游廊,眨眼的功夫便沒了影。 “她……她這就走了?”小桃訝異地問。 芳華也擰緊了自己的眉頭,嘆道:“我從前也與綠藥在一處伺候過,她是心氣極高的人,想來也不愿意給人做小?!?/br> “不愿意又如何?老太太的吩咐她還能違抗不成?”芳韻的心里而已生出了幾分兔死狐悲的傷心,為綠藥說起好話來。 一直靜靜聽丫鬟們說話的瑛瑛便笑了一聲,打斷了芳韻的話語,“是了,所以我給她遞了個能在薛老太太跟前推辭此事的把柄?” “什么把柄?”丫鬟們俱都追問道。 瑛瑛笑笑,便朝小桃招了招手,小桃扶著她從扶手椅起了身,而后才聽瑛瑛細聲細語地說:“自然是我‘不孝’又‘善妒’,祖母聽了綠藥添油加醋的一番話后,哪里還記得要讓她做妾一事,只怕會立時在心里盤算著該如何整治我才是?!?/br> 說到底,薛老太太特意點了綠藥來給瑛瑛磕頭,不過是為了給瑛瑛添堵罷了。 如今她說出了這般不遜的話語,自然會掀起一片狂風巨浪來。 好在她不懼風浪,卻怕枕榻之側(cè)多了旁人安睡。 * 薛懷回府時,穿梭在通聯(lián)松柏院與內(nèi)花園的垂花門時,正巧碰上了芳華與芳韻兩個丫鬟。 這兩個丫鬟各自提著個食盒,一邊走路一邊說閑話,待走到廊角時才覷見了垂花門旁立著的薛懷。 芳華與芳韻皆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拘謹?shù)爻研辛肆藗€禮,板板正正地喚了一句:“世子爺?!?/br> 薛懷點點頭,目光落在她們手里提著的食盒之上,“夫人午膳用了什么?” 芳韻性子急躁一些,這便要把百日的事說給薛懷聽。芳華卻遞過去一個眼色,算是制止了芳韻的動作。 夫人如此聰慧,自然想好了該如何向世子爺提及此事,實在不必她們這兩個奴婢多此一舉。 “夫人用了一碗碧玉梗米飯,兩筷子胭脂鵝脯,幾塊雞髓筍,另還吃了半碗鮑翅湯?!狈既A肅著臉答道。 薛懷點了點頭,心間壓著的大石化成了拂面而來的暖意春風,腳下的步伐也輕快不已。 幾息間,他便已走到了松柏院的正屋,隔著支摘窗瞧了一眼窗內(nèi)斜斜地歪在迎枕上的瑛瑛,霎那間嘴角便勾出了和煦的笑意。 “瑛瑛。”他輕喚,話語里的喜意來勢洶洶。 瑛瑛本是半夢半醒之間,聽得薛懷的話語后才幡然醒轉(zhuǎn),慌忙要從臨窗大炕上起身,薛懷卻先一步朝她疾步而起,一息間便帶著一腔暖意將她擁入懷中。 “陛下要重審江南水患一事?!毖咽指吲d,連說話時的尾音都染著喜色。 瑛瑛也被他心間洋溢著喜色所染,嬌嬌俏俏地笑了起來,“夫君總是得償所愿了?!?/br> 她知曉薛懷不曾忘卻過江南水患一事,這近一年的光陰里也數(shù)次為此懸心輾轉(zhuǎn),午夜夢回時憶起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更會寤寐難眠、灼心燒肺。 薛懷便是這樣一個人,瑛瑛是明白她的。 所以她并沒有在此時向薛懷提及薛老太太與綠藥一事,還是陷在了薛懷寬闊溫暖的懷抱中,體悟著彼此清晰無比的心跳聲。 芳華與芳韻早已悄悄退出了正屋,并親自往小廚房走了一趟,吩咐廚娘:“這食盒里的菜再拿去蒸一蒸,正屋要晚一刻鐘用膳?!?/br> 這兩個丫鬟素來貼心,既不似小桃這般毛毛躁躁,也不像杜嬤嬤等人那般守禮倨傲,漸漸地,松柏院內(nèi)其余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們便有了唯芳華與芳韻馬首是瞻的意思。 小桃也聽了幾嘴風言風語,心里雖有些泛酸,可想起瑛瑛與她之間無人能比擬的情分,又安了安心。 芳華與芳韻才要從小廚房里走出來,卻見院門的方向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再定睛一瞧,便見花嬤嬤領著兩個剛留頭的小丫鬟走了進來。 花嬤嬤與杜嬤嬤都曾是薛老太太身邊的管事婆婆,只是花嬤嬤得用一些,杜嬤嬤卻只是個中庸之人。 如今花嬤嬤挑了晚膳時刻趕來松柏院,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小桃厭惡榮禧堂的人,索性躲在了耳房里不肯出來,芳華與芳韻便只能硬著頭皮迎到了花嬤嬤跟前。 “嬤嬤來了,奴婢們這就去傳喚世子爺和夫人。”芳華與芳韻如此說道。 她二人方要離去,卻被花嬤嬤一手一邊地抓住了皓腕,并笑道:“不必驚動主子們。只是老婆子我聽說兩位姑娘針線功夫極好,正巧老太太壽辰的扶額還未縫線,便請兩位姑娘去指點一二?!?/br> 晚膳時分,各房各院的下人們都顧著用膳,哪有人在這等時候做什么針線,分明是尋了由頭將芳華與芳韻喚去松柏院,至于將她們喚去松柏院做什么,簡直不言而喻。 芳華與芳韻皆是承恩侯府的家生子,一家子的性命都攥在薛老太太的手里。 “快些走吧?!被▼邒咭膊唤o芳華與芳韻猶豫的機會,便拉著她們往松柏院外走去。 兩個丫鬟雖不情不愿,可轉(zhuǎn)念想到正屋里即將要用晚膳,一旦小桃尋不到她二人便會知曉她們被帶去了榮禧堂一事。 以瑛瑛的性子,必定會派人來救她們。 所以,芳華與芳韻也在心底暗下決心,絕不會應承下薛老太太任何的吩咐,絕不會做對瑛瑛有損的事。 * 兩刻鐘過去后,正屋內(nèi)的薛懷與瑛瑛才終于說完了體己話,便吩咐丫鬟們?nèi)ヌ崃耸澈羞M屋。 小桃在廊道上遠眺著找尋芳華與芳韻的蹤影,尋了半天,卻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不得已,她只得與杜嬤嬤一齊為薛懷與瑛瑛步菜,并提起了芳華與芳韻不見蹤影一事。 “方才榮禧堂的花嬤嬤來了一趟?!毙√业?。 瑛瑛聞言便擱下了筷子,斂起嘴角的笑意后對薛懷說:“夫君?!?/br> 薛懷正在飲茶,聞言便擱下了茶盞,凝眸望向瑛瑛:“怎么了?” 瑛瑛沒想到薛老太太氣性如此之大,竟連一夜的氣都不敢忍下,發(fā)作不了她這個有孕的孫媳,便使了法子磋磨她身邊的丫鬟。 芳華與芳韻來她身邊伺候的日子雖不算久,可做事卻十分勤勉盡心,她心里也是極喜歡這兩個丫鬟的。 “祖母怕是惱了我了,白日的事是我不好,如今我已悔了,只盼著祖母不要磋磨芳華與芳韻才好。”說著說著,瑛瑛那秋水似的明眸里便蓄起了一汪汪的水霧。 一見她落淚,薛懷胸腔內(nèi)盈潤著的喜意便霎時蕩然無存,他捏起了心,只問:“祖母為何惱了你?” 瑛瑛瞥一眼薛懷,那含情脈脈的眸光里仿佛纏著數(shù)千萬縷的委屈與心傷,只是無法訴之于口,瀲滟著霞光的面容顯得愈發(fā)楚楚可憐。 這時,小桃也終于機靈了一回,便紅著眼與薛懷說了白日里的事,細致到把綠藥矯揉造作的模樣都說了個仔細。 薛懷一下子便撂了臉色,他瞧了一眼瑛瑛哀傷的模樣,先拿了帕子替她拭淚,而后才說:“這事委屈了你,你且在這兒安心用膳,我去去就回?!?/br> 說著,薛懷便從團凳里起了身,披上墨狐皮大氅后便一頭鉆入了濃重的夜色中。 待他離去后,瑛瑛便似沒事人般收起了面上的淚容,轉(zhuǎn)而對小桃說道:“扶我去內(nèi)寢,一會兒世子爺回來了,便說我哭著哭著睡著了?!?/br> 第54章 宮宴 瑛瑛起先只是想裝睡, 奈何芳華與芳韻白日里將被子曬得香香軟軟,讓瑛瑛不由地放松了身心,便漸漸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