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勞改，也不能去勞改，他再次指認(rèn)：

    “我媽在家里抱怨，說林知青搶了舅媽工作，要我晚上去給豬食里下老鼠藥，我害怕并不想這么做，可是也不敢違抗，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舉報我媽，是我糊涂，我現(xiàn)在舉報，都是她逼我，我把老鼠藥換成了瀉藥，也算將功補過了吧?！?/br>
    吳愛梅眼睛一閉，這就是她引以為傲的寶貝兒子，誰把他教成無論何時，都要自保的涼薄性格？

    哦，原來是她自己。

    她多次和兒子保證過，不管發(fā)生任何事，有mama在，就會保護他。

    她可以替她兒子去死，就算兒子不指認(rèn)，她也會替兒子扛下來。

    吳愛梅把眼睛睜開，決絕道：“是我逼著我兒子去的，但現(xiàn)在豬又沒事，沒有造成財產(chǎn)損失，我兒子功過相抵，你們不能判他?！?/br>
    她主動承認(rèn)，傅聽音還真信了，回去的路上感嘆慈母多敗兒。

    沈孝珍不信，吳愛梅明顯是在給她兒子頂罪，但她不想說出來。

    …

    回到知青點，林美溪看到虞心蕊洗了一盆的泥水出來，還把爐子上的熱水用光了，質(zhì)問道：“這爐子是我們的，你自己不會另燒嗎？”

    那么多社員都去豬場那邊看熱鬧，事情鬧得應(yīng)該很大，虞心蕊詫異她這么快就回來，難道孟宏光沒辦成事？

    “豬場那邊出什么事了？”

    “你先把我們的熱水補上吧?！?/br>
    虞心蕊哪里還顧得上還熱水，跑出去打聽了一圈，聽到孟宏光和吳愛梅都被抓走，嚇得趕緊回來。

    …

    吳愛梅承認(rèn)教唆罪，很快判了，被送去農(nóng)場勞改，好巧不巧，也可能是有人在中間活動的結(jié)果，吳愛梅在即將勞動的農(nóng)場，遇到了熟悉的人。

    一開始她沒認(rèn)出那個氣色紅潤、懷著孕的女人，被她甩了一鞭子，臉頰一痛才想起來。

    這是兩年前寧愿藥死六頭豬去改造，也不愿意嫁給她弟弟的女知青。

    她現(xiàn)在刑滿了，留在當(dāng)?shù)氐霓r(nóng)場，嫁給了農(nóng)場主任的兒子，身懷六甲。

    這個賤人，寧愿給這窮鄉(xiāng)僻壤的農(nóng)場臭男人生孩子，也不愿意給她弟弟傳宗接代。

    吳愛梅“嗷”一聲叫，撲上去撕咬，“你個賤人，說寧愿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會嫁給我弟弟，這才幾年，你肚子里揣的是什么野種？”

    旁邊一個中等身材、膚色黝黑但五官端正的男人護妻心切，跳起來踹出去一腳，給吳愛梅踹出好幾步。

    “原來就是你個惡毒婆娘，當(dāng)年害了我媳婦?！?/br>
    兩年的勞改，好好一個漂亮知青，毀了。

    也算老天給了她另外一條生路，在這里安了一個家。

    如今婚姻幸福的知青摸了摸肚子，走到丈夫身邊，“多謝她，我才遇到你，就叫她去牛棚鏟牛糞吧?！?/br>
    老婆的話就是圣旨，剛才不許吳愛梅靠近老婆的男人，拎小雞一樣拎起吳愛梅送到牛棚去，給她一把鐵鍬，警告她：

    “別搞小動作，牛棚出點啥事，你就準(zhǔn)備改判更長的刑期吧，我是不介意你多留點時間，讓我老婆好好出出氣的。”

    天道輪回，那個女知青解了氣，感慨，“不管誰活動關(guān)系，把她送到這里，我都念這個人情?！?/br>
    她心情愉悅，晚上多吃了半碗飯，給婆婆丈夫高興壞了，“多吃點，也不能吃太多，胎兒大了不好生的?！?/br>
    …

    孟宏光保釋出來了，他爸在外學(xué)習(xí)回來，到家給他一耳光，“你怎么能往豬飼料里下毒，胡鬧！”

    “舅媽的工作被搶了，虞知青也受了委屈，我、我就是想嚇嚇林美溪，叫她別那么囂張?！?/br>
    “她們的委屈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值得把自己搭進去？蠢得沒腦子，還有，你怎么能讓你.媽頂罪，白生了你！”

    “是媽說的，如果出事，什么都能往她身上推?！?/br>
    孟承德是公社會計，無論老婆還是兒子勞改，他勢必會受到影響。

    現(xiàn)在是老婆擔(dān)了罪名，那要好辦一些，劃清界限能將影響降到最低。

    …

    吳愛梅丈夫是公社會計，她又是公社婦女主任，十幾年沒做過重體力活，猛然間大強度的勞動，身體實在吃不消。

    那個知青賤人丈夫帶來的消息，更讓她精神也崩潰了。

    “你丈夫要和你離婚，你兒子也要和你劃清界限，吳愛梅，等你勞改結(jié)束，也無家可回了。”

    “對了，再告訴你個消息，你丈夫單方面宣布要和你離婚，就和另外一個女人眉來眼去，你好好改造，說不定還來得及去喝他們的喜酒?！?/br>
    吳愛梅不信，這一定是賤人騙她的，她是涌泉公社條件最好的家庭之一，不會是這樣的下場。

    隔幾天夜深人靜的后半夜，吳愛梅連行李都沒帶，逃出了牛棚，雖然沒有錢也沒有身份證明，但是乞討她也要沿途走回去。

    被她迫害過的知青她丈夫親自帶人追，吳愛梅慌不擇路，滾到堤壩下面。

    男人無視吳愛梅求救的眼神，她被莊稼茬割到了聲帶，發(fā)不出聲音，這是老天都不留她了。

    即將當(dāng)父親的男人，留給垂死吳愛梅一個冷冰冰的眼神，他不會讓老婆和即將出生的孩子，留一點可能存在的威脅。

    他轉(zhuǎn)頭迎上同伴，“這里沒發(fā)現(xiàn)人，我們?nèi)e的地方追?！?/br>
    …

    顧川柏和爺爺提了句后續(xù)，吳愛梅在窯鄉(xiāng)的農(nóng)場鏟牛糞，度日如年，得知丈夫、女兒、兒子都和她劃清界限，咒罵了好幾天，私逃農(nóng)場不慎滾落堤壩，被鋒利的莊稼茬劃破了脖子。

    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血已經(jīng)流干了，據(jù)說爬行了幾百米才死的。

    吳愛梅自作自受，她害了一個好好的女知青，有她自己的因果。

    只是孫子非要把人送去窯鄉(xiāng)的農(nóng)場，他這睚眥必報的性格，什么時候能稍微收斂一點？

    顧爺爺嘆了口氣，“因果罪業(yè)，怕有一天反噬回你身上?！?/br>
    顧川柏一點不怕，“所有的罪業(yè)我一人擔(dān)著?！?/br>
    …

    公社里這幾天都在議論吳愛梅家的事，吳愛梅死在窯鄉(xiāng)農(nóng)場，總要去個人收尸。

    孟承德澄清的很清楚，說多年夫妻不知道她會是那樣的為人，既然劃清界限就沒關(guān)系了，讓當(dāng)?shù)卣幚恚依锞筒贿^去人了。

    連收尸都不收，確實涼薄。

    …

    今天是中秋節(jié)，公社給知青放了半天假，下午不用下地，知青院里也在議論這個事。

    傅聽音說孟會計冷酷的可怕，為保全家劃清界限，但死了也不去收尸，令人寒心。

    只有虞心蕊心有余悸，孟宏光放回來了，上工的時候，盯著她的眼神叫她害怕，不會被糾纏吧？

    怕什么來什么，孟宏光二姐孟紅葉帶人堵了知青點，要拉虞心蕊住到孟家去。

    如果被拽過去住上一晚，虞心蕊的清白就說不清了，到時候還不是任由孟家說黑白。

    虞心蕊奮力反抗，“神經(jīng)病啊，我為什么要住去你們家？”

    孟紅葉反手一耳光打在虞心蕊臉上，罵得理直氣壯。

    “賤人，我弟弟不是為了給你出氣，會去做傻事往豬飼料里下瀉藥嗎，我媽被你害死了，你必須嫁給我弟弟贖罪?！?/br>
    這話搞得好像是她叫孟宏光去下藥似的，虞心蕊懊悔不已，當(dāng)初不該圖省事讓孟宏光挑水，讓他有機會和自己糾纏。

    她求助似的看向其他幾個知青，可惜她人緣太差，大家都不想管她的閑事。

    虞心蕊大叫一聲，“林美溪，你跟公社主任都說得上話，你幫我這一次。”

    林美溪并不想幫她，剛才孟紅葉那話，孟宏光害她，虞心蕊應(yīng)該知道，可她沒有收到過虞心蕊的任何提醒。

    林美溪從廚房拿了常用的菜刀，丟到虞心蕊腳邊，叫她自救。

    “你當(dāng)孟家是要咬死你的毒蛇，不是你砍死毒蛇，就是被毒蛇咬死，誰敢再拽，你就把菜刀砍到對方身上去?！?/br>
    這時候，就拼不要命，這里是涌泉公社，不是深山老林，真動刀了，公社能不管嗎？

    而且孟承德還是公社會計，他能放任子女和公社知青動刀血拼？

    如果虞心蕊這一點都想不到，不敢自救，那就被孟家拉回家去好了，她是不會出頭幫她的。

    …

    虞心蕊連殺黃鱔都不敢，更不敢拿刀砍人。

    她看向沈孝珍和傅聽音，“林美溪有哥哥，你們可沒有，今天能從知青點搶走一個女知青，明天就會有其他人，有樣學(xué)樣，用類似的借口理由，再拖走你們。”

    知青之間有矛盾，和知青對外有矛盾，是兩回事，傅聽音已經(jīng)害怕了，如果下次是來拖她走，那可怎么辦？

    沈孝珍極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放下和虞心蕊的芥蒂，這時候不團結(jié)，知青就是一盤散沙，誰都能來踹一腳。

    其實林美溪的方法是很好的，都教了虞心蕊，她豁不出去，還得靠旁人救。

    沈孝珍撿起菜刀威脅，“跑知青點搶人，還有沒有王法了，傅聽音，你去叫大隊長來！”

    許越周得了示意，不能跟女人動手，他還不能掄孟宏光嗎？

    他一個巴掌掄過去，“想娶媳婦就用搶的，你要臉嗎？”

    “什么我搶？虞知青對我也有意思，修壩的第一天，她就抱上我，你們可都看見了！”

    “那又怎么樣，碰一下就要結(jié)婚，這是涌泉公社的風(fēng)俗？”

    虞心蕊心里怪上林美溪，就是因為她要她去看殺黃鱔，她才會害怕到當(dāng)眾鉆到孟宏光懷里。

    這場搶知青鬧劇，在捅到公社高主任之前，被趕來的孟會計終結(jié)了。

    他給了兒子女兒各一個巴掌，給知青道了歉，并且保證道：

    “我一定管教好他們姐弟，保證不會再來sao擾知青?！?/br>
    這個不給老婆收尸男人的話，林美溪一點兒都不信。

    …

    今天是中秋節(jié)，雖然鬧了這么一出，節(jié)還是要過的。

    虞心蕊去公社找高主任討說法，高主任叫了沈孝珍、傅聽音和許越周去了解情況。

    林美溪正在廚房準(zhǔn)備晚上的配菜，沈孝珍一個人提前回來了，叫她放下手里的活，去村口接人。

    “你jiejie來了，還帶了她對象過來呢，說來看看你，陪你過中秋節(jié)，你們姐妹真情深?！?/br>